第556章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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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朝中最近有些传言,是纪行通敌所以遭天谴,提司大人权倾朝野。又老师目无法纲,蔑视皇权,竟然没有朕的准许就出了宫。”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的大商皇帝齐安,立在他父皇曾经坐过二十年的金銮殿当中,透过那如星河般的大殿穹顶与辛椎对话。

    这大殿广阔异常。足下琉璃砖,好比水波,映透着万千星宿。大商皇帝脚下是星罗密布,头顶是祥云瑞兽,身边一根一根巨柱,雕龙刻凤。

    辛椎虽然行走于山水之间,但是他知道不管自己走到哪里,大商皇帝都看得见他,“陛下有更高的抱负,不会因为一些传言烦扰。”

    齐安身着他父皇的月白龙袍,三十多年下来,他已经不再艳羡宫外的生活。对于天外的存在,那对他而言已经不算是秘密,至于他父皇的真实死因,这么些年下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大商皇宫是这天下不可知之地之中最神秘的地方。皇宫之上的穹顶,这座金銮殿,加上他身上那件龙袍,怕是天外的魔沼蛙除非亲至此地,也是拿齐安没有半点办法。

    听了辛椎所言,齐安略微抬头。他如白玉石柱般立在这金銮殿之中,浑身透射着月白光芒,端的是威仪万千。

    “朕,算不算得上是大商有史以来最没有作为的一任帝王?”齐安虽然的是自己的不好,但是语气却像是在宣读自己的功绩一般斩钉截铁。

    辛椎道,“正当此天地大劫,陛下稳定民心,已经是难得的贤明。”

    齐安道,“既然如此,有些事,不该瞒着朕的,就不要瞒着了。他提司大人活了几千年是他自己的事,大商九州却是朕的。老师,我有一位好友,或者是喉舌,足,死在了北越。我怀疑他没有死。”

    辛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钦天监的惯用法,“能得陛下信任的人必然是一位能臣。”

    齐安道,“你们武夫之间不该互相打压,伤了你们就是伤大商国体,只不过,让提司大人脚光明点儿。另外,登天之事,朕也知晓。纪行曾为朕御前伴读,他在昆仑受苦,又哪里是通敌。”

    辛椎发现自己闭关的这些年,齐安的修养以及心术已经到了让他不得不正视的地步。他们武夫与皇帝的最大区别在于二者侧重不同。武夫偏武,所谓推演心术,不过是他们为了完成一样使命不得不去修炼的东西,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走在武道上。而帝王这一生都在修身治国养心上面浸淫,论起道行,如今的齐安不仅不弱于辛椎他们,甚至还有胜之。

    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商帝王齐安,只凭那几句话已经是君临天下之威。

    辛椎只是道,“陛下不必忧心。”

    齐安指一掸,他与辛椎之间的联系便切断了。纪行不知道的是,这位已经成长起来的大商帝王,对登天之事开始上心了。一个皇帝,尤其是一个已经五十多岁的皇帝,他的脑子里会想什么呢?自古以来,帝王老来寻仙访道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齐安没有给纪行登天造成任何阻力,归根结底他也想去天外看一看。至于他是不是想要成仙,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但是这个想法,实在不清楚会对纪行造成什么影响。

    身在钦天监的提司大人当然知道齐安与辛椎了什么,意思很简单,就是在敲打他而已。每次他遇到这种问题,总会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如今的齐安已经不同往日,他们的话,齐安不一定会那么容易听进去了。那君君臣臣的一套,很快就会成为困扰他几十年的东西。

    提司大人捧出那本丹书铁券,太息一声,“皇帝啊,皇帝。”

    他之所以叹气,只能算是一种抱怨,不过他是不可能会有一丝反意的。大商整个官僚体系严丝合缝,就算他有反意也不会成功。皇宫四角那四个铜人立在那里不是开玩笑的。只要是帝王,不管哪一任,插武夫的事那是迟早的,这点他能想通。

    如今的大和扶桑,完全就是热火朝天的景象。每一个普通的居民脸上都带着肃杀,好像下一刻他们就要去打仗了。但是仔细一看又不对,因为那些普通居民都是佩大刀的浪人。浪人们行走于镇子之间,总是一言不合就想动动的样子。在大和国的每一寸海岸线上,都有造大船的影子。但是真正将目光投送到了那些插秧的农户上面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脸上居然也有善意与淳朴,这和浪人们可大相径庭。

    秋玉堂在踏上这岛国之后,如今的穿着,与一个普通农户没有区别。但是他也佩大刀,只不过他的刀与这里的刀模样相差太多了,显得极为不伦不类。于是很自然地他有了一块裹刀布,将这把刀包了起来。

    他在这里叫作阿郎,对于这里的人,他是一个很和善的年轻人。因为对于这里的居民而言,阿郎的面相一点都不凶,而那些浪人总是一副凶相,似乎面貌越凶险,他们就越有威慑力。

    秋玉堂自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干嘛的,他要去刺杀六道仙人,为南临解围。这段时间他打探到情报,六道住在有光府。实话这根本不算情报,因为这里的人,就算是六岁孩儿都知道六道仙人住在哪儿。他一开始该拐弯抹角地问这里的人,他想去大和的武道圣地之类的话。结果反而让人以为他是外地人,或者怀疑他是不是失忆了。这里的人从来不认为有光府是什么武道圣坛,事实上谁都可以去那里,六道在那里可不算是秘密。

    折腾了好久,得来却不费功夫,将秋玉堂的计划全都打乱了。他想了想,决定正大光明地去有光,六道实力未知,他鬼鬼祟祟地潜行过去,弄不好反而会触了人家的忌讳。于是他就启程。但是大和就那么大点儿,有光府也不远,没多久他就到了。

    到了有光府之后,秋玉堂深刻地感受到了大和似乎不管在哪都是一个样,街道,村镇,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迷茫地立在有光府的街道上,不敢用神识探查,这里的浪人太多,其中不乏高。当然,这里的高密度也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一眼望过去,感觉似乎每个敢在腰间佩刀的人都不简单。

    秋玉堂还得去刺杀六道,所以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那个人。因为看起来六道的存在对于大和人来不算秘密,他就打算随便拦一个人问问六道住哪儿。这个时候恰巧从他身边路过一个弓着腰慢慢走路的老光头。

    秋玉堂还算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老人家,请问六道仙人住在哪里?”

    老光头的眉毛长得都已经遮住了眼睛,见秋玉堂问他话,就慢慢地转过头看向秋玉堂,“年轻的俊彦啊,你找我做什么呀?”

    老人家可能耳背,秋玉堂完全能够理解,“我找六道仙人。”

    老光头像是依旧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过的话,“年轻的俊彦啊,你找我做什么呀?”

    秋玉堂觉得就算问这老家伙也不一定能问出来什么,就叹一口气,“没什么,老人家你慢走。”

    老光头杵着拐杖,慢慢地走了,走时还不忘夸赞秋玉堂一句,“真是一个有礼貌的伙子啊!”

    秋玉堂立在街上,最后决定还是问一问这里的武士。此时一个绑着长发,嘴衔草茎,鼻孔朝天,扛着一把大刀,拽的二五八万的家伙对着他迎面走来。这做派是如此的目中无人也就算了,偏偏秋玉堂还感觉这个人是一个真正高,恐怕不下于他,于是决定就问这个人了。

    “朋友,请问六道仙人住在哪儿?”秋玉堂赶紧拦住他问道。

    那扛着刀拽的二五八万的年轻人就像听到了什么白痴问题一般,用鼻孔对着秋玉堂,伸出一根指不懈地道,“白痴,就在那儿啊!”

    秋玉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里一个咯噔,差点没把魂给下出来!因为他指的那个人,就是他刚刚问话的老光头!

    秋玉堂咽了一口口水,“朋友,你没有消遣我吧?”

    那人一挑眉,登时哇啦哇啦地叫了出来,“六道老师!这里有个蠢货,真是太蠢了,白痴到了应该下地狱的水平!我能不能砍了他!”

    那个老光头缓缓回过头,还是那种慢悠悠的语气,“伊贺啊,你太没有礼数了!”

    伊贺呸了一口,草茎落到地上,眼神不善地看着秋玉堂,同时他眸子当中似乎有杀气正在聚集!秋玉堂如今也算真正的高了,他哪里能看不出来这微妙的变化,他也准备好了拔刀一战!

    就在此时,伊贺愤怒无比看着秋玉堂,突然他就对着秋玉堂来了个大鞠躬,语气极其不善地吼道,“对不起!请阁下原谅我的无礼!”

    秋玉堂如晴天一个霹雳,傻在了原地,这个鞠躬对他而言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对于他而言,大和国的人是野蛮的,极具侵略性的,他们怎会对人道歉呢?

    伊贺极不服气直起身,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根草茎含在了嘴角,继续他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步伐跟上了那老光头。

    秋玉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转过头看着伊贺离去的背影,魂不守舍地大声问道,“阁下的名讳可否告知在下?”

    “连我这么强大的大名都不知道啊!真是个”那两个字伊贺没有出来,因为出来了又要被六道老师责罚,“听好了!我是扶桑之下第一剑客,伊贺天正!”

    秋玉堂愣在原地。伊贺天正四个字就像一击重锤砸进了他心中。他原本想象中的十恶不赦的六大至高忍,其中之一就有这伊贺天正。他见过了服部林,见过了柳生马守,这二人同为六大至高忍,给他的映象差到了极点。怎么这伊贺天正倒像是一个十分爽快的人?

    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是来刺杀六道的。六道在他他心中就是万恶之首,可是此时他心里的某些东西正在崩塌。他不知何去何从,脑海之中开始天人交战。正在这个时候,他识海之中的泥脸又出现了。

    “动摇了吗?想要放弃了吗?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不要忘记南临多少亿人正在死去,就因为你迟疑的这一时半会,会有多少人丢了性命!动啊!快动!”泥脸极尽诱惑之能。

    秋玉堂在内心道,“我想等一等。而且就这么贸然冲上去,且不能不能刺杀成功,伊贺天正给我的压力太大,我不一定能够突破他的防御。我和六道之间,毕竟隔着一个伊贺。”

    “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以为你看到了什么?他们的和气源于他们还不知道你是南临人!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已经死在这里了!”泥脸的声音有一种诡异的魔力,把秋玉堂心中那股子气又吊了回来。

    秋玉堂在内心深叹一口气,“那也要找一个好时吧,这个时候,实在太仓促了。”

    泥脸没有再什么。秋玉堂跟上伊贺天正的步伐,很快他就追上了伊贺和六道。六道停了下来,战战巍巍地转过身看向秋玉堂,“年轻的俊彦啊,你找我做什么呀?”

    秋玉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难不成我是来刺杀你的?就在这个时候,伊贺天正不屑地道,“六道老师,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跟随你学艺啊!”

    秋玉堂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伊贺天正对秋玉堂道,“走吧,这一千年已经满了,你再等几百年再来!”

    六道折身进了一家立食面馆,一个大汉十分恭敬地将六道请了进去,同时大汉将脖子上的白毛巾扯下来,对着面馆外的伊贺和秋玉堂大喊,“伊贺你又在欺瞒新人了,还缺一个呢!”

    伊贺不满且正色地道,“百地单波!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