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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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奎看着铁匠身边的那些剑,“你是你要带着这些走?可是这么多剑,你怎么能带的走?一把剑几百斤,一百多把剑多少斤?你带的动吗?”

    铁匠摇摇头道,“大奎,你不明白,这些剑已经是我的了,我能拿走,也只有我能拿走。”

    大奎自然不信,“你我搬不动我还信,但是你只有你才能搬得动,你当我傻?只要有足够的力气,有什么拿不走的。”

    铁匠笑笑,“你的也对,一力破万法,只要有足够的力气,确实什么都拿得走。大奎,我走之后,平时多和工叔待一块儿,工叔这人靠谱,而且也相对年轻。另外,真正遇到了危险,牛阿公最能解决问题。还有,如若卫国发生了灾祸,老酒鬼最能跑路,跟在他旁边准没问题。”

    大奎察觉出来不对劲,好像铁匠是真要走,“你这些干嘛?难不成你还真的要走了?你离了这儿,要带多少干粮,你有这么多钱备干粮吗?”

    铁匠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也没有给大奎解释,“大奎,我差不多怎么呢,就是来这儿之前,是要做一件事。然后就来这儿打铁,打完铁之后吧,就得回去了,相当于就是交货。你明白吗?”

    大奎虽然听得懂,但是他与铁匠已经相处八年多,村寨里只有他们俩才脾气相投,要是铁匠走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和谁有什么话好了。可惜铁匠早已心志坚定远非凡人,对于分离之事看得实在太淡。

    “那要不要给你多烙几个饼,你要出远门,可以带在路上吃。”大奎问道。

    铁匠怎么能告诉他自己就算几十年不吃饭也没事呢?但是他还是答应了,“如果你不嫌麻烦,你就弄点儿饼吧。”

    大奎这回算是彻底确定了铁匠是真的要走了,也不多什么,“我去村长那儿借点儿钱。”

    铁匠没有拒绝。他知道大奎在这里又没个正经行当可以做,借下来的钱可能永远都还不上。不过他依旧没有拒绝。他如今虽然面容瞧着只有二十来岁,但是其实走过不断的心境历程。他很明白武道的修行也是一种修行,而修行必先修心,如果一个人空有武力,而没有相匹配的精神境界,那他这个人一定是很脆弱的。

    一般来,一个人在少年时所建立起来的端正的通达的心境,是很多人暮年时也达不到的。因为一个人在少年时,可能因为一个故事,一本书,或者一个人的话,心中就会涌起对于善念的无限思考,而这种思考很有可能将他那种懵懂的思维境界提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只是这种境界因为还年轻,十分脆弱,在经历过**或者物质摧残之后,很容易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有一句话这么讲,萝卜大的时候还像个人样,老成狗了还不如狗。话糙理不糙,的就是这个道理。

    大奎现在对铁匠的考虑,仅仅是十分单纯的担心他路上没有吃的。这虽然是一件事,却也是一件大事。如果铁匠拒绝了,弄不好将来大奎永远都会失去帮助别人的这颗心。对于他人的善念,如果不会伤及自身,大部分时候还是不要仅仅是因为害怕麻烦别人而去拒绝他。当然前提建立在对方确实十分愿意的基础上。因为拒绝善意,有时候就相当于施与恶意。

    大奎离开了露天铁匠铺,出去“化缘”去了。铁匠就待在原地,看着这里的一切,心里也是略微有三分怅然。这个村子是他走过这么多路里,见过的最祥和的一个了。尽管这里也不免会有许多恶意存在,但是大多不至于谋财害命的地步,哪怕仇人见了面,至少也是还有两句话可以。

    他当然知道这村子里的人都不是普通人,除了大奎以外。能进这个村子的,至少都有真元境的修为,因为没个真元境的修为,在这个村子里可能连走路都成问题。这里对于武力的压制实在太厉害了。而光有修为还不够,还要有村长的同意才行,否则就只能硬攻进来了。当然了,大奎又是个例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有直接经过村长的同意就呆在了村子里。

    这一借,就是两个多月。大奎借钱实在不好借。于是徐侠客不得不在村子里多呆了两个月。但是这两个月他也没闲着,多给工叔打了几套兵刃。这是他原本就承诺好的。等他都打完了,大奎才借来二两的面钱。大奎自然脸上挂不住。三天后,东借西借才借来三斤面粉银子的大奎,给徐侠客烫好了烙饼,“这三斤硬饼子,你放在路上省着点儿吃,也能吃上个两天了,至少两天里饿不死。我觉得凭你这一身力气,经过河塘的时候,总能抓两条鱼上来吧?”

    徐侠客哈哈大笑,“那就多谢你了!”

    随后他将已经收拾好的几百把剑用绳子捆起来,扛在了肩膀上。他现在已经是这些剑的主人了,自然那几十万斤的重量不算重量。但是在这里,再没什么重量,他也没办法一直保持御剑的状态,那太消耗真灵了。

    于是他背着这些剑,路过工叔门口时,徐侠客将给工叔打好的兵刃放在了门前的阶下。当他路过老酒鬼的铺子时,也往他那铺子的窗户上放了一只玩意儿,是个打造精巧的竹蜻蜓。然后他经过村长的家,铁匠往村长门下放了个罐子,能够用来装一点儿物事。后来他经过牛阿公的家,他放下了一只金黄色的胆,大概没人能够猜得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经过了很多人的家,每家都有份,到最后认识的,不认识的,他都会放下一点儿东西下来。一直到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送了,他便扯下自己的一根头发。

    一路走过,铁匠每经过一个村里的巷子,就在他快要消失时,人们都会打开窗户探出头看他一眼。铁匠在这里不能用神识,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动静的。到了后来,他总算要出村口了,他知道还有很多户人家他没放东西,于是回头抱拳,默默道,“实在抱歉,晚辈这就走了。”

    然后他就往卧牛山那边走过去。

    走了一会儿,铁匠回头看了看,大奎果然就在后边的村口。铁匠冲他挥了挥,再回头离去时,已是终已不顾。铁匠离开了埔鸦村的事,似乎并没有给这个村子带来什么影响。但是许多人都收到了铁匠的一点儿恩惠。他们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很好话,也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经历过很多事,走过很多地方,所以不论是谁,铁匠总能和他们聊上两句。

    好脾气再加上好人缘,让铁匠在村里的口碑一直都很好。所以当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收获到任何一个人的恶意。村里的人因为没什么事干,每当村里要出去一个人,大家总是会编排一些这个人有哪儿哪儿不好。唯独铁匠让人恨不起来。

    铁匠上了卧牛山,走到那个大石台子上面歇了会儿,然后他又继续赶路,跟着又到了另一个大石台子,于是他抓紧时间又歇了会儿。这卧牛山,每次要想爬过去,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简单的来,每次进村,人们都要翻一次牛背。传古时候有一种魔头,乃是牛精修炼而成。天界的人见牛精厉害,又降服不了,便不再与牛精作对,恰巧老君座下的老牛又来情。于是天界专门给牛精封了一个平天大圣,让人们将牛精的血脉后裔都以灵兽待之。牛精其实也怕天界的人来降妖除魔,既然天界给面子,牛精也就吩咐后代见了人莫要抵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牛这种畜生在人里边,有时候是低贱的劳动工具,有时候是盘中餐,有时候却又有神明般的地位。

    这翻牛背,就是翻的灵牛的牛背,是作为最古老的祭祀方式,每过一次,都要交出自己的一点儿劲力。埔鸦村就是被这巨大的卧牛山给保护着。而当铁匠翻过牛背之后,那种奇异的压力瞬间消失。

    他知道自己算是出来了。铁匠回头一看,原本巨大的卧牛山,这个时候却隐于云雾之中。有心人会发现,方才铁匠待过的两个大石台,其实正是一头牛的两只耳朵。而这头牛又与自称天下第一拳的牛阿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可惜执牛耳者的牛阿公不行了,这头老牛也不行了。

    铁匠感受着自身力量的回涌,原本常年劳作的双,明明已经起了厚厚的茧子,这个时候却飞速地脱落。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一切污垢,都在这个时候变成了一团黑雾,一点一点了扬在了地上。铁匠只在几个呼吸间,便将自身从头到尾地清洁了一遍。而后一缕缕白丝围着他飞舞起来,在他身上渐渐编织成一块布,没一会儿就成了一件衣裳。

    而原本被他背在背上的那些剑,也围绕着他动了起来,不一会儿那几百把剑便围着他聚在了他的脚下,成了一尊青莲模样的“莲台”。

    与此同时徐侠客的修为也蹭蹭暴涨,从原本的真灵六境,一路向上攀登。按理来真灵上境的修炼,必须要经过无暇体魄这一关。而铁匠显然是绕过了这一关,他并没有修炼无暇体魄,而是在修炼着其他东西。

    终于,他的修为很显然突破到了真灵上境,但是他的肉身仍旧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可事实的真相只有铁匠一个人知道。在他脑海当中,有一枚如米粒大般金灿灿的剑诞生了。铁匠喃喃道,“师傅,这就是你的剑心吗?我在洞天之中压了八年的剑心?”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那个人永远飘飘忽忽,行踪不定,但是那一会他却实实在在地看清楚了自己的师傅。曾经的一幕浮现在了他眼前。

    “师傅,练成那一剑能做什么呢?”

    “伏魔。”

    “魔?我见过很多魔,好像没有师傅你讲过那么强大的魔头,至少我没有见过。”

    “有的。有的魔比这天还高,比这地还大,我教你的一剑,仅仅是对付一些魔。”

    “那大魔是什么样的?”

    “大魔出世,天道寂灭,万古长夜,可不是我教你的那一剑能够对付的。”

    “师傅教我的剑法能对付什么样的魔呢?”

    “一只可以变出许多魔的角色。这一剑并非我所创,而是这片土地上曾经的一个谪仙人带下来的剑术。教了你,也不算犯了规矩了。”

    铁匠停下回忆,他曾经知道他的师傅很了不起,但是直到今天,他才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有多了不起。他不知道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在面对天外之威时,仍旧将其视作不算麻烦的麻烦。这等气魄,可不是他能够装出来的。

    铁匠拿出自己铸成的第一把剑,在那个君字下面再刻了几个字:剑心徐侠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就像从画里出来的一样,徐侠客眼前的道路分出来一个口子,女子便从这口子当中走了出来。

    徐侠客看着女子,持剑一礼,“姑姑。”

    女子瞧着就十分温柔,似乎对世间一切都有着本能的好奇,不停地左看右看。最后她的眼神还是落到了徐侠客身上,“呀,你在这里呀!”

    徐侠客道,“姑姑,你的眼睛又不好了?”

    女子摇头,笑笑,“不是不好,是看得见的东西太多了。刚刚我看到了很多,徐呀,你好像要做很多事情呢,是不是很麻烦呢?”

    徐侠客道,“姑父近来还好吗?”

    女子的眼睛似乎永远都停留在徐侠客身后三尺,“他呀,还好,还好。只是丹青之道将他弄傻了,也不出来玩了。”

    徐侠客心想姑姑好歹也是当年名满天下的丹青大家吴妙可,怎么还像个姑娘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