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谁是卧底(八)

A+A-

    李信松开抓住他的手,退后一步,斥责他道:“鲁莽!”

    燕灵飞回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显然还没有缓过来,脚步有些虚浮。康涂上前一步扶住他,被他紧紧地反手握住,手指青白,微微颤抖着。

    康涂嘴笨拙,加之事发突然,只能安慰他:“没事,没事。”

    李信向前望了一眼道:“前面没有路了。”

    “路应该是有的,”刘淼也看向远方,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找找附近的铁索桥吧。”

    接二连三的碎石滑落下去,他们终于看清楚,他们眼前横亘着一条在黑暗中蛰伏着的深渊,而此时此刻,他们正站在断崖的边缘。

    刘淼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似乎在缓和自己的暴躁脾气:“有这个应该也属正常,咱们正在西南方,自古我们的八卦方位便与世人所的方位正好相反。西南方在八卦方位里属坤,坤为分裂,为洞,为深沟,二八换位,艮到坤位,艮为山,所有西南多山地,多沟与坑洞,所以西南方多深坑溶洞。”

    但是此时根本没人听他的这些屁话。

    燕灵飞惊魂未定:“我、刚才觉得灵魂出窍了。”

    “你那胆,”康涂拍着他的后背,哄孩子一般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燕灵飞稍微缓过来了一点,非常不自然地躲开他,道:“行了。”

    “现在不好意思晚了,”康涂浮夸地邪恶冷笑,“你刚才的一举一动已经被我深深地刻在心里,算无聊就拿出来咀嚼一下,伴我度过无聊的余生。”

    燕灵飞哽了片刻:“……你知道你这一天伤害我多少次了吗?”

    “我刚才差点死了,你有没有点兄弟情了?”

    “有。”康涂乖乖道。

    “阿九,快过来阿九,吓死我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燕灵飞伸手去召唤阿九,手指比划了一个表示很的动作,“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显然刚才那一下把姑娘也吓着了,没有再和他拌嘴,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闪着些光芒:“我们该怎么办?”

    “先找到桥吧,我们离断崖远一点走,”刘淼着着很突然地骂了声娘,问道,“这次为什么玩得这么大?”

    “从上一条伏火路时我就想,他们置入的致幻剂浓度和强度,如果吸入得过多,能把咱们搞成一个真傻子,一辈子都好不了。”

    康涂是第一次参与游戏,刚才燕灵飞的那一下吓得他几乎心脏失跳,他还以为404一直如此,于是问道:“之前没有这么危险过吗?”

    “有过,”赵政抬头望了一眼,不知道在这里有没有监控设施,如果有,又是否有人躲在那监控屏幕前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但是性质有些不一样。”

    阿九的身体似乎显得更了,在黑暗中皮肤被衬托的更加白,嘴唇也褪了颜色,微微泛着青:“之前我们与对手各凭本事,生死都是在战场上,可如今是要我们不声不响地死在这不见天日的陷阱了吗?”

    “我们凭什么要死在他们设置的陷阱上?凭什么死在他们手里?”阿九越来越愤怒,脸上显出愤怒的薄红,“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凭什么,他们无缘无故将我们关在这里,让我们参加这些狗屁任务,我们还要唯命是从?!”

    怒火让她的语言失去了严谨和克制,她又重复了一遍:“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阿九,”燕灵飞上前一胳膊搂住了她,顺手捂住嘴,低声道,“好了,不要再了。”

    阿九被她捂住了大半张脸,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很安静地没有挣扎,只是好像短暂地闪烁了一点点泪花。转瞬便没有了。

    赵政拍了拍燕灵飞,什么都没有,只是道:“走吧。”

    路还是要接着走,姑娘受不了了骂了两句,除了让这里的几个男人心里难受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康涂本来从未想到过这一层,在这时听见了阿九的话,忽然发觉,以他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体会到这些人的心境的,他们其实很屈辱。

    被一些如今仍不知身份的人关在此处三十年,好似提线木偶一样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为了一点工分勾心斗角,他们的傲骨让他们很难像康涂一样用“既来之,则安之”简单地安慰自己。

    就连阿九这个看上去最无野心的姑娘尚且觉得屈辱,又何谈别人。

    气氛开始沉默下来,燕灵飞也没有再为了缓和气氛而故意些笑话。

    “到了,”路程不到十分钟,刘淼忽然破沉默,指着前方道,“那种巨石应该是固定铁索的,看样子这桥应该是不好走。”

    六人走近一看,果然如此。

    一条只有儿胳膊粗的铁索横跨在深渊之上,另一端被钉在巨石之上,剩下的铁链尾端被随意地扔在地上。

    康涂踢了踢脚下的铁链,抬眼看着众人,观察大家的表情。

    “我过不去,”刘淼干脆利索道,“这不可能。”

    “关键是咱们有必要过去吗?”燕灵飞向对面望了一眼,也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过去了就一定能找得到钥匙?”

    赵政沉默片刻,开口道:“刘淼先生觉得,能找到钥匙的几率有几成?”

    刘淼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是在和谁生气,反正这一天他就没有开心的时候,硬梆梆地道:“至多一成。”

    “我观察过此处的风水,如果钥匙一共有三把,那势必有一把在西北方,西北方属乾,乾为王,国之西北必出大都,墓之西北必有棺椁,在西北方放重器必然能使此地百年之内不起风波。”

    “另一把应该在正西,正西为泽,产鱼米之地,属富饶。

    “再有最后一把,应该出自北,北方属水,虽然与地下不合,但这是个新墓,潮气未退,且此处风水大凶,处处有火与石,正需要水位相生相克。”

    刘淼抬起眼皮,视线从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道:“最不可能的,就是西南。坤乃极寒之地,与墓地而言是最忌讳的方位,什么重要的东西都不会往这里放的。”

    燕灵飞好笑地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们同行了。”

    “没错,”刘淼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丢人的,坦然道,“我不想冒险,所以和你们同行。若有钥匙的话必然设有凶险的陷阱,我还想多活两年。”

    燕灵飞点头,佩服道:“先生深谋远虑,深谋远虑,我之前还以为你来和我们掺和是看中了我们这里有大夫呢。”着还颇为自豪地拍了拍阿九的脑袋。

    阿九斜着眼看他,道:“那我们还要过去吗?”

    李信罕见地开口:“此路凶险。”

    李信的武艺精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毕竟人家是二十岁就当上了将军的奇才,以他的能力和性格,竟也开口了凶险,那必然是真的不好走的。

    康涂能看出来,大家现在心里都不想过去。这样单薄的一条铁索,这样深不见底的断崖,这样的任务又怎么可能完成呢?况且就算是真的撞了大运走过去了,谁知道对面又有什么?谁能保证他们还能完完整整地走回来?

    燕灵飞低头看了眼手表。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暗示和催促,示意大家可以走了。

    从一开始,赵政就很沉默,他的视线穿过黑暗,一直向着远处延伸,仿佛在思考什么。

    康涂不敢明显地量他,只能偶尔用余光去瞟,再次去偷看时不心和李信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尴尬异常。

    李信一个武将,眼神也是横冲直撞地,直接扫了过来,将康涂盯得无处容身一样,估计是以为他企图对赵政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他可真是冤枉康涂了。

    康涂只不过控制不住地想看看赵政在干什么,他太好奇了,且好奇中还夹杂着关心。但是都碍于赵政的余威,而不敢显露出来。

    刘淼忽然问道:“康涂,你怎么看?”

    此时只有赵政与康涂没有表达立场,刘淼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先从好捏的软柿子入手。

    烫手的山药忽然扔到了自己手里,康涂非常自觉地道:“我都行。”

    他哪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跟着大部队走。

    赵政终于开口道:“先生之前还有一成机会。”

    大家沉默了。

    “或许钥匙不在这里,”赵政的语气很平和,甚至用了一种商量的语气对他们道,“但还有一个隐藏的线索,如果能得到的话也很有用处。”

    刘淼很明显地皱了眉头,神情带了些不耐烦,但没有话。

    燕灵飞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咱们怎么过去?太危险了吧。”

    “我看好像不是很远,”赵政,“可以用手抓着铁索爬过去,不然就找一个人陪我去吧,你们在这里等着。”

    李信马上道:“我去。”

    赵政点了点头,又对众人道:“此时若是错过了,可能会耽误很多时间,我们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依我的愚见,还是去看一看吧。”

    他的措辞已经谦卑到过分了。以他的身份,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也实难想象,这话是从被称谓一代暴君的赵政口中出来的。

    但是康涂还是勇敢地提出了反对意见:“你能保证自己能过去?现在看着简单,但是真的到了上面,稍微晃一下都会要人命,你掉下去了怎么办?”

    “应该不至于死在这里吧,”赵政冲他笑了,眼角泛起了细纹,看上去很年轻,很自信,“我可是皇帝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