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涂并不十分谦虚，插科诨：“还成。”

    他只要不在赵政面前就不会紧张得不知道什么, 度过那段刚来到４０４的心惊胆战的日子之后他对谁都可以坦然自如的相处, 唯独就是和赵政在一起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什么, 表现出来的肯定更加傻／逼。

    姚科把烟按灭：“可惜了，我签了双方协议书, 不然咱俩可以试试。”

    “那真是可惜了，”康涂，“不过最可惜的还是你是直男。”

    姚科：“……”

    康涂看着他道：“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你看得不太准。”姚科垂着眼皮看桌上的黄焖鸡。

    “骗你的, ”康涂观察着他的神情, 道, “不过看来你确实不是。”

    姚科被地算计了把, 无奈地笑了：“你在这里适应得真是不错。”

    “其实不怎么样, ”康涂道, “靠政哥他们帮衬着。”

    “赵政。”姚科在嘴里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是在评判着什么，然后略过这个话题道, “听你要辞职了。”

    “赵政怎么了？”康涂敏锐地问，“你刚才想什么？”

    姚科：“没想什么，我跟他不熟。”

    康涂不信，他刚才的那个样子明明是有话要，但是又好像考虑到了什么没有。

    姚科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道：“你想听我什么？”

    “没有想听什么, ”康涂道，“就想知道你本来要的是什么。”

    姚科：“他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很明显满足不了你对爱情的幻想，我想的就是这个，别生气啊，你自己想听的。”

    如果是这个，康涂反而没那么紧张了，有些事情他自己也能看得很清楚，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对赵政的感情越来越复杂，有时候想赵政疯狂地爱上自己，但如果这样的话就不是赵政了，赵政根本就不是一个恋爱脑，为爱痴狂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太可能，所以有时候他又干脆想让赵政赶紧出去吧，别再待在４０４了，也别再给他任何希望了。

    他像是个矛盾体一样，被自己两边的天使和恶魔拉扯着，喜欢这种感情只有两种结局，要不是随着日常的相处中爱情的致幻剂慢慢地失去作用，使那个人失去了光环，最终沦为众人，要不就是越烧越烈，根本浇不灭。康涂很悲哀地感觉自己属于第二种。

    “我也知道，”康涂，“我对他没啥幻想。”

    姚科不屑道：“瞎扯吧你。而且现在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不管现在这些人表现出来多么和睦友善，爱得多死去活来，最终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你可以试想一下，就算他现在保护你，让你和他留到了最后，到时候他会不会放过你。”

    康涂：“你来当爱情导师了？”

    姚科：“我警告你跟我话注意一点态度。”

    “好的，”康涂赶紧溜须拍马道，“喝不喝饮料？”

    姚科歪头示意了一下：“去给我买包烟。”

    康涂：“……”

    一包烟五十工分，他心里仿佛在流血。

    姚科文质彬彬地补充：“要最贵的那种。”

    “然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想办法给你们搪塞过去，朋友，别再跟着那群人上窜下跳地闯祸了，你玩过不他们，就老实一点，ＯＫ？”姚科挑眉道。

    康涂只好：“ＯＫ。”

    此时已经快到七点钟，康涂这才发现自己这一晚上也没试探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姚科看上去浑身的不正经，其实防守地滴水不漏，反倒是自己被套出了不少话，还搭上了一盒烟。

    “多谢款待，”姚科两根手指在额前一飞，道，“有机会再约。”

    康涂心痛得无以附加，忍辱负重地道：“有机会再约。”

    天气渐冷，白天也越来越短，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康涂回身往宿舍楼里走，心里还惦记着白天发生的事，这一晚上他的手机都没有动静，不知道赵政他们有没有什么进展。

    赵政倚在黑暗的墙边，站起身来道：“吃完了？”

    康涂心思飘远，被他忽然出现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是我，”赵政本来确实有吓他的想法，结果真把人吓着了还有点后悔，“吓着了？”

    康涂紧接着惊吓升起来的就是惊喜，没想到赵政竟然来接他了，矜持含蓄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政不答反问：“怎么这么久？”

    康涂现在有些迷茫，脑袋又有些不好使了，总觉得好像他和姚科没吃很久，但是率先想到的也不是质疑问题，而是解释道：“随便聊了聊。”

    六点时出来的，现在七点就已经散了，他反应过来，其实确实没有耽误很久。

    赵政：“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告诉我，”康涂，“嘴很严，我觉得他不太好搞。”

    赵政不怎么意外地道：“找来对付咱们这些人的，肯定也不会是简单人物。”

    “但是他不追究今天的事了。”康涂。

    赵政回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忽然松口了？”

    “也没有很忽然，”康涂道，“我给他买了一盒烟呢，最贵的那种。”

    赵政笑道：“我给你报销。”

    康涂也不是真的在乎这点工分，只是开个玩笑，结果赵政没有像往常一样接他的梗，反而这样，康涂只好道：“不用了。”

    赵政道：“你的工分太少了，得想办法加点。”

    康涂不在意地道：“我又没想过拿第一，加那个有什么用？”

    “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赵政，“你完全有反超的希望，不要放弃。而且工分会影响你游戏的分组，估计近期还能加不少。”

    康涂还是第一次听这个，问：“什么？”

    “我猜的，”赵政，“４０４在刻意地维持着平衡，如果你工分明显涨势过快，就会在分组的时候把你分到更难成功的阵营中。”

    康涂忽然想到，之前赵政当卧底的那次任务一下加了三百分，然后下一次的城外战就被分到了庞涓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赵政道：“你的分数过低，为了不破平衡影响游戏，应该还会分到比较容易赢的队伍里，所以别灰心，不要放弃自己。”

    但是康涂早就已经放弃自己了，对工分没有一丝一毫的执着，他甚至都不想走到最后那一步，否则就会落入就像姚科设想的那种境地，最后只剩下他和赵政，或者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那时会是什么样的状况，他不太敢想。

    康涂沉默，两个人在夜色中向前走，忽然下起了雨，毛茸茸的落在人的身上，带了丝凉意，晚秋的夜晚将雨冻成雪花，不到一会儿就变成了雨夹雪。

    两人谁也没提要快走两步，已经慢慢地向前走，他们一起开口道：“我……”

    康涂闭嘴，赵政道：“我……不是一个会承诺别人什么的人，在我看来出去的承诺重千斤，是不能违背的。”

    康涂默默地听着，好像知道了他要什么，有些感动，可又有些预感：这话出来，他们俩可能更要纠缠不清了。

    果然，就听赵政道：“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康涂低下头，看着被雨雪湿的鞋面，低声道：“好。”

    “但你也要自己努力，”赵政，“你努力，我也努力，这样才有希望，知道吗？”

    康涂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地转开视线，“嗯”了一声。

    气温更加低了，雨点全部变成了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临了。

    康涂不知道现在他们俩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关系，他甚至无理取闹的心生了恼怒，为什么他都能够坚持着向后退，可是赵政却一边拒绝他，一边往前逼呢？

    赵政恨铁不成钢，赵政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赵政有强烈的责任心，可是赵政不能对一个喜欢他的人这样，过于仁慈，也过于残忍了。

    康涂忽然一腔怒气涌上心头，站直了身体，大声道：“你别再管我了！”

    这话出口，气泄了，他又陷入了慌张之中。

    赵政隔着纷纷飘扬的雪花看着他，视线稳稳地落在他的身上，沉默且坚定。

    康涂惶然，道：“不是好了，这件事之后，就保持距离了吗？”

    “你也了，”赵政平静地道，“我们还是朋友。”

    康涂：“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的。”

    “所以呢，”赵政问，“连朋友也不能做？我也不能关心你，是吗？”

    康涂被他这样的质问逼得无话可，仿佛他才是背信弃义的那个人，他道：“你知道我喜欢你——”

    “那是什么感情？”赵政问，“两个人相守一生这种承诺，我娘与吕不韦过，与我爹过，我嫪毐也过，她哪一个都喜欢，哪一个都能轻易辜负，这种浅薄的感情有什么值得执着？我与你到底如何，你看不出来，却非要我给你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回应，如果我不，你便要彻底隔断，是这个意思吗？”

    “在你看来，我的承诺比不上这两个字，我又比之如何？我二人友谊又比之如何？”

    康涂终于明白了，赵政根本就不相信他的感情。童年的环境让赵政在感情上变得偏激，他甚至猜测，在发现赵政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应该是觉得生气的，因为赵政自以为给了他更好的东西。

    古人的爱情观总是不对等的，或许在皇家更是这样，放纵、奢靡、奔放这样的东西，既不是赵政想要的，也不是康涂想要的。

    赵政鲜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康涂道：“你理解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没有见过美满的婚姻，但是我之前的那个年代，是一个崇尚爱情的年代，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这句话有点俗，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康涂：“我的喜欢就是这个意思，你对我来很重要，是你这个人，不是别的东西，但是你知道的，咱俩没啥希望，你不喜欢我。”

    “我没有不喜欢你。”赵政皱眉道。

    “好吧，”康涂，“你像喜欢朋友一样喜欢我对吧。”

    赵政仍旧皱着眉，他只要皱起眉头看上去就很残酷，有种审慎的威严。

    康涂目光柔和的看着他：“可我不一样。”

    赵政道：“怎么——”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康涂忽然上前一步，微微踮脚轻如今夜的雪，亲吻了他。

    ——第一卷·启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