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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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露回想起七年前听到的新闻, 就好似一幕幕在自己眼前闪现,而后又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一切分崩离析,而山峦坍塌的那一刻, 她的心也跟着碎裂, 破开一道永恒的伤口。

    寒露垂眼,眼泪跟着一滴一滴往下落,无声无息, 而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哭,但眼泪这种不争气的东西,一旦触到某个点, 就再也控制不住, 彻底迸发。

    寒露还想些什么, 林周言一把将她抱住, 像哄着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 我知道了。我们先暂时不想这些好吗?”

    寒露抬眸, 眼光湿润地看着他, 看得他心疼。

    林周言全是骨头像没了力气, 良久才自喉咙管里压出一句, “那些你想要问的, 我现在无法给你答案,我也在找。”

    还没等到她的回答,林周言主动提出,“手头上的工作先放下, 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有时候不必一个人这么辛苦,傻宝贝,你还有我,给我一些时间,老子不想再看你有一点伤害,我也会怕,怕要是再失去你了。”

    他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寒露了,丢不起了,也等不了下一个七年这么久了。

    寒露闷闷地嗯了一声,头顶着他的下巴,一双手在他胸前挠啊挠,似是不甘心的动物,非要弄出点儿动静。

    林周言无奈,钳住她的手,“你再这样,我就把衣服脱了给你挠,想怎么挠就怎么挠,你就乐不乐意吧?”

    寒露瓮声瓮气,“挠一下怎么了,你又不怕痒。”

    林周言笑了,“老子不怕痒,老子怕你挠,你自己看看,像话吗?”

    着眼神朝着某个地方示意,寒露早感觉到了,但心里的那股难过劲儿还没过去,于是手上的动作就没停过,像猫爪子一样,掻得人受不了。

    林周言呼吸粗了几分,抱着她的力道也紧了几分,过了会儿不由分就将她整个人横抱起往外走,随便拦了一辆车,将她扔进车里,报了地址后眸光深深地盯着寒露,盯得寒露口干舌燥。

    寒露下意识往外移动了几公分,知道这时候不能再惹他了,不然无疑是主动送人上去。她索性闭着眼,可是一闭上眼睛,眼里出现的都是过去一张张新闻上报道的事件,抹不去消不了,它已经深深地印刻在大脑里。

    寒露偏头看向林周言,他看似在闭目养神,在大腿上微微动着的拇指显示他并没有睡着。寒露就那样歪头看他,林周言的五官是那种单个拿出来都是很精致的,而精致这一词通常给人的感觉应该是“柔”,他却偏偏是又刚又烈,丝毫分辨不出柔的气质,乍一看过去的感觉永远是粗犷又爷们。

    她想起清明节回来那天,林周言光着膀子的样子,臂膀上发达的肌肉彰显男人的孔武有力,古铜色的肌肤在汗水的浸润下,无比水润光泽,质地仿佛上好的绸缎,勾得人想要上前摸一把,感受肌肉纹理下脉搏的跳动,旁边的黑黄夹带的挖掘机看上去庞然大物一坨,却丝毫不损林周言的光辉,他的粗狂和他沉淀下来的男人味儿,太足了。

    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寒露这样想着,脑子没思考,嘴上也跟着了出来。

    阖眸憩的林周言掀开眼皮,抬手捏她脸,“我以前是哪样的你都不记得了?”

    “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但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了。”

    林周言轻轻地笑了下,“现在是哪样,以前是哪样,你给我听听?”

    寒露故意皮了一下,“忘了。”

    林周言掐着脸的手改去掐腰,寒露怕痒,在座位上七扭八扭,笑得喘不上气儿,好似下一秒就要嗝屁一样。

    林周言看着她的笑言,忍俊不禁,也不再难为她,反手就将她捞向自己的怀里,双手固定她的腰。

    寒露眨巴眨眼,“不准再挠了,再这样下去你可能在明日的头条看到一条新闻:震惊,男默女泪,某年轻女子竟然笑死在车内,原因竟是这样。”

    林周言呼出来的气撒在她脸上,她头枕着他的一条胳膊,笑得像个机灵鬼,“原因竟是老公太过分,本想车内调情却走向绝望,悲剧啊!”

    “你这是戏精学院毕业的?”

    寒露很配合地答,“中央戏精学院表演系,夸我。”

    林周言没答话,笑意深及眼底。

    寒露也跟着嗤嗤笑,末了还想再来几个段子活跃一起气氛,林周言却摸到她的手,手指顺着指缝和他扣在一起,过了几秒,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圈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凉凉的质感贴着皮肤。

    寒露霎地不动了,也不笑了,抬起两人扣住的手,手上的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出一道美丽的射线,戒指的模样很简单,没有钻石,更不谈几克拉,只是一个银戒,上面刻有11和一个睡着的阿拉伯数字8。

    某一年,11月8日,是她呱呱坠地,来到一个充满着未知世界的日子,她享受父母的爱,在这个未知世界里长大成人,拥有独自的自我,独立的人格,思考着以后如何作为女儿回报孝敬父母,从不曾想会有人在往后的日子会占据自己的大半个人生,被他宠在手里,疼在心上,爱她如生命。多少人曾渴望爱与被爱,能遇到真心想白头到老的,而能遇到这些人的太少,而她在年少时被眷顾,遇上一个,终其一生,多幸运。

    寒露在他手心里抓了一下,话声而轻,“林周言,我觉得我现在不爱你了。”

    林周言挑了挑眉,看着她的脸,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杏眼柔得能掐出水来,他心下一动,有点儿想吻她。

    “我未来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秒都更爱你。”她忽地单手勾住他的脖子,攀附在他的肩膀耳语,语调有些颤。

    她的话落,林周言的吻缓缓压下来,温温柔柔地回应她所有的爱。

    不知过了多久,车内传来司机咳嗽的声音,“兄弟,都一个时了……”

    伴随着司机的话,车旁驶过一辆消防车,巨大的喇叭声让寒露抖了一下身体,猛地回神,推开他一段距离,捋好自己的头发。

    她余光从镜子里瞧了眼自己,嘴上的口红晕开了,显得嘴唇又红又肿,看上去有些好笑,而再看一眼林周言,嘴上也沾着她的口红,将原本有些发乌的嘴显得鲜艳欲滴,别有一番风味,看得人想再啃一口,再看看司机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寒露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几分,自己往外面靠,恢复初始状态。

    林周言眯了眯眼,笑她,“就你矫情害羞。”

    寒露刚想做一个怪表情,那忍耐已久的司机默默举手发言,“害羞 1。”

    好好的气氛被破,林周言笑骂,“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你丫是有多纯情?”

    司机闭嘴,安静地一路开到林家湾中学,将两人放下后立马掉头就跑,转瞬就没了踪影。

    把林周言给乐得合不拢嘴,双手插在手袋里瞧着远去的影子笑,寒露在树荫底下抿嘴笑,笑得眉眼弯弯,尤为好看。

    林周言招手,“过来。”

    “过来去哪儿?”

    “学校走走,散个步。”

    寒露抬手挡住眼,望向不远处,浅蓝天空飘过丝丝缕缕白云,城市在斜阳的炙烤下通体发红,校外停满了接客的车辆,翻滚的热浪罩在上空,他在斜阳下的身姿挺拔。

    林周言歪头一笑,摊开双臂,“不过来?”

    他张开等着她奔向他怀抱的样子就像是高中时候,她和林周言晚自习在操场上散步,林周言那时候是体育特长生,她对这方面完全不行,每天都被他逼着跑步锻炼身体,她在前头跑着,他在终点线直直地张开双臂等她。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铆足劲儿拼下一口气,低头冲想冲进他的怀里,结果总是被他按住脑袋,她像划船一样,想触到他的胸膛,可惜手不够长,往往摸到一点,林周言就弓起身体,笑眯眯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这么大个人了,现在还耍这种把戏,寒露唏嘘了一下,然后就……哼哧哼哧往他的方向跑,就不信他还能故技重施。

    她跑得速度有些快,快到终点线时脚下被石子儿绊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林周言眼疾手快地将人拖住,夹着肩膀拖在自己身上。

    “又是一次失败……”寒露叹气。

    “谁那么幼稚还和你玩这个,我可没想。”林周言坏笑。

    “你知道我想什么?”

    “不知道。”

    “那你还幼稚,心口不一。”

    林周言耸肩,嘴边勾起三分笑意,拎着她往学校里面走。应该是碰上放月假的日子,校园里人迹寥寥,操场上三两人在篮球,一对学生情侣在大榕树下听歌看书,日子平静又美好。

    寒露和林周言走在塑胶跑道上,有种穿越时光的错觉,明明前一刻都还是孩子,下一刻就成为了大人。

    寒露挽着他的手臂,蜗牛速度前进,林周言依着她,慢吞吞走。

    夕阳将层林尽染,偌大的操场上他们走着,像走在人生的时光机上,一半昏暗一半明媚。

    有山有树有鸟儿听到他们对话。

    “明天去领证?”

    “后天办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