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又东被迫跟着蔡军生回去，自己摁印签下欠条，蔡军生才是把自行车放给他，欠条约定吴又东年底必须还上那八十块，否则就把吴家的地占为己有。

    吴又东积一肚子火气回来，进院就闯孙瑞萍屋里去，二话不扯着她的被褥，她的衣裳就往外扔。

    孙瑞萍这会还在屋里准备烧晚饭，想着终归是一家人，吵过之后也还得在一个锅吃饭，难得他们夫妻回来，就算没什么好菜，也得煮上锅白米饭吃个满足。

    二财看着自个爸妈在奶奶屋里撒野，转身跑出去给吴又轻通风报信去。

    吴又轻正去吴玉珍家路上，吴玉珍家跟她家隔着三条村道，在村子的北边。

    明天她要去制衣厂上班，走路太费劲，想起来吴玉珍也在制衣厂做事，而且她有自行车，打算搭她顺风车去。

    吴玉珍再过几天要出嫁，这个时候她家里人都忙前忙后地劈柴打扫，门口宽敞的空地的野草也都被清理干净。

    远远见着吴又轻来，吴玉珍停下中的锄头，尖瘦的脸瘪下去，努力撑开个笑意：“又轻，大后天酒席缺个洗碗上菜的，你来搭把呗。”

    她抢先开口，就怕吴又轻是来要送嫁的。

    那送嫁的都是黄花闺女，吴又轻一个被人退回来的女人送嫁，那自己的婚礼岂不是成人笑柄了，况且嫁的还是周坊村，以后过去怎么抬的起脸。

    就算吴又轻没有被人退回来这一出，她也不可能让她送嫁抢自己的风头，从到大村里人都拿自个跟吴又轻比，从外貌，到成绩。

    她被压的就没透过气。

    吴又轻也能隐隐感觉到吴玉珍对她的敌意，但是人穷志短，眼下都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那真对不住啊玉珍，我那天估计要上班，新找的工作，刚刚去上班就请假也不合适。”

    听吴又轻竟然还去上班，吴玉珍堆到颧骨的笑又缓缓落下来。

    “你上班？哪上班呢？”今儿听吴又轻还会开拖拉，她也惊讶许久，像疯子又不是，竟然还有班上。

    “跟你一个厂，不过我是临时工，你不是有自行车，我想跟你搭个伴，我踩车。”

    反正以后吴玉珍就算嫁周坊村，去制衣厂上班也要路过村子。

    “那估计不成，自行车是我哥的，往后我嫁过去，我男人兴许也就不让我上班了。”

    吴玉珍端着扫把，语气听着似乎为难，眼神却都是那种我男人非要惯着我也没办法的得意。

    显摆的如此明显，吴又轻怎么可能会没看见，她干笑几声，敷衍几句转身就走了，就当自己没来过。

    从道穿回去，转角被二财直直撞过来，把他那瘦子直接弹的坐地上。

    “二财，你火急火燎的干嘛呢？”

    “姑姑，我爸妈又撒野了。”

    吴又轻摇头叹气，越穷越能作妖形容的就是这一家子。

    吴又东把孙瑞萍屋里的东西都清出来，又进吴又轻屋去，没想到屋门锁着，他操起砖头就砸，今儿铁了心要把这娘俩赶出家门去。

    孙瑞萍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在伙房劈柴，起刀落，一节节柴火断在跟前。

    她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又东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把她东西往外丢，他撒气过后，又回城里，她就默默把东西再搬回屋去。

    这是她的家，就算没了男人替她撑腰，也是她的家，若是真走，就成孤魂，成野鬼了，去哪都被人指指点点，去哪都没处安身。

    吴又轻进院子时，她的东西也都被悉数从屋里丢出来。

    “滚！我们家凭什么养你这俩吃白食的，我爸是鬼迷心窍，我们可不是，再不走，我就一把火烧了这些破烂玩意。”

    吴又东在骂，候妍则在衣服堆里翻找，但凡看到新些的衣服甭管合身不合身都给揽到怀里。

    “反正也是花咱爸钱买的，不能让这俩野女人白占这个便宜。”

    吴又轻看着院子瞬间堆的像废品站，竟然也挺高兴的，搬出去多好，虽然暂时挺难的，但总算能跟这几个毒瘤划清界限。

    她废话也懒得，伸在门边扯几个干净的麻袋：“妈，妈，出来收拾衣裳，咱们搬家。”

    孙瑞萍听着自个闺女的声音，心突然就跟那铁块一样冷硬起来，伸揩掉不知何时满脸的泪，她丢下上的柴刀走出伙房。

    她在吴又东六岁时嫁过来的，从来不在这个家大声过话，伺候王艳花比亲妈还上心，对吴又东是忍让宠爱，哪怕是养只畜生都晓得跟人摇尾巴。

    吴又东把屋里能丢的都丢了，就看这吴又轻母女俩往麻袋里塞衣服，塞被褥。

    候妍有些乱方寸：“大山爸，真赶她们走呢？”她有些轻微兔唇，话时，那上唇卷着，露出的门牙断掉半截，是跟吴又东打架自己摔断的。

    吴又东不吱声，他心中有数，就不信这俩人无亲无故的，还真的能离开这家，就是要逼着孙瑞萍把藏着的钱吐出来。

    那他就不计前嫌，要知道有孙瑞萍养着俩儿子，他们夫妻俩可省心不少。

    吴又轻把自个东西收好就去帮孙瑞萍，她知道这对孙瑞萍来是个大坎，这个年代的女人，嫁了人，也就只有夫家这一方寸土地了，去哪都觉得无地自容。

    “妈，你的家不是这墙，也不是这瓦，也不是屋里的木板床，你的家是我，我在哪，哪就是你的家。”

    孙瑞萍一低头，眼泪又掉，她用嘴咬掉那件洗的灰白的的确良上衣，用力地将衣服撕成几条，像是要撕掉这个家所有的感情一样下狠劲。

    撕下的布条把麻袋扎紧，拉上吴又轻的，娘俩就往外走。

    眼看着要出院子，吴又东急眼了：“你，你们出去也不怕这村里人都笑话你们，女儿被人退回来，当妈的也被人赶出去，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孙瑞萍闻言，步子沉沉停下来，扭头看着身旁的女儿，她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可吴又轻不同，她才20，她以后还要嫁人，还要当妈

    这些话对吴又轻来不痛不痒，她连看都不愿再看吴又东一眼，拽着孙瑞萍的暗暗用力，硬是往外拉。

    身后还能听吴又东叫嚷的声音：

    “你们也别怪我不讲情义，只要你们把我爸的血汗钱交出来，这屋子就还让你们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