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最后的作死
这一场春巡随后便不了了之,皇帝等人也很快就回了长安城,只不过江淮突然落水,重病不能起,只得和崔玥留在了河泗凌城,等稍微好些再回来。
这一来二去便是两个月,日子很快入盛夏了,而长欢也再也没有被放出来,终日关在断月楼,如此大的打击,也是病恹恹快要不行了。
灼华宫里,江檀趴在摇篮车旁,瞧着里面熟睡的长宁公主,旁边还有一个同样年岁的幼儿,乃荣修仪当日所生的女儿,赐封号长明。
荣修仪生下她便撒手人寰,而后正如江淮所想,这长明下生养在御景殿,待满月之后才交给了江昭良抚养,取名宁容仪。
江檀看着喜欢,想要伸手按一按那两个孩子的小脸儿,却被一旁的誉王将手给打开来,那小孩儿一本正经的说道:“吵醒了要哭的。”
江檀今年已经快十四岁了,花信的好年纪,出落的极其漂亮大方,因着随了爹爹江璟,身型也比一般孩子高挑,遂笑道:“小孩子自然要哭的。”
誉王扬着小脸:“谁说了,本王就没哭过。”
江檀撇嘴:“你哭的比谁都凶。”
而不远处的江昭良见势轻笑了笑,转头对着那个身怀六甲的清秀女孩道:“这两个小大人儿,倒真有个样子。”
郭瑾如今已经有七个多月了,脸上浮着将为人母的喜悦:“那娘娘是没见到侯府的小江阙,那小子随了璟大哥,说话做事更像大人呢。”
“是吗?”江昭良好笑道,“那姳儿呢?”
说到江姳,郭瑾的脸上登时浮出些不耐烦来:“一说起那丫头便烦,都已经五岁多了,还是成日哭闹撒娇,阖府的人见到她都躲,太爱耍脾气了,如今璟大哥和公主嫂嫂都在南疆,君幸姐姐也不在,母亲也管不了她了。”
江昭良甚不在意的笑了笑:“罢了,还是个小孩子吗,女孩子娇惯一些没什么的,只是也不能纵的太过,还是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郭瑾好笑道:“能从娘娘的口中听到大家闺秀四个字还真是稀奇。”
江昭良道:“怎么?本宫就不许腹有诗书气自华了?”
郭瑾咯咯的笑了笑,连忙扶了扶肚子:“这孩子竟然踢亲娘,实在是太没良心了。”隔着衣服点了点肚子,“看你出来我不打你的。”
江昭良摸了摸她的肚子,淡笑道:“这么生龙活虎的,是个男娃娃没错了。”轻呼了一口气,低低道,“这可是小世子,金贵着呢。”
郭瑾点头:“娘娘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孩子健健康康的养大的。”
江昭良心头甚慰,瞧着她那略带辛苦的样子,轻声道:“其实本宫知道你对我们家那三小子有情,只不过天意弄人。”停了停,“你当时若是不愿意,想必君幸也不会让你嫁了,偏偏你性子倔,竟说嫁就非嫁不可。”
郭瑾逐渐敛了笑容,认真道:“娘娘别说这话,怀小世子的人选自然要精挑细选,因为”也压低声音,“日后小世子上位,俗话说母以子贵,若是有哪个没好心思的,岂非要藏大隐患,倒不如我亲自怀,还稳妥些。”
“更何况。”郭瑾转移了话题,满足的笑了笑,“我不是轴脾气的人,江歇哥哥和颜冬在南疆过得好,我也就罢了,再者彦哥哥对我也很好,他很疼我。”
江昭良轻轻颔首:“是啊,江彦素来温柔和善,必定会怜惜你的。”
郭瑾点了点头:“我知道。”
“母妃。”
誉王小跑过来,道:“长宁妹妹和长明妹妹睡了,儿子和檀姐姐去御花园捉蝴蝶去,可以吗?”攥了攥小拳头,“回来给您背书,三遍!”
郭瑾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倒是会算计。”
江昭良道:“去玩吧,叫天槐和小隆子跟着你们。”
江檀轻应,便带着誉王出去了,天槐和小隆子紧随其后。
待她们走后,郭瑾的眼底才泛出些担忧来:“娘娘,只是不知道君幸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皇上的銮驾都回来两个月了,河泗那边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江昭良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本宫听说君幸和崔玥已经在路上了,只是顾及君幸的身子才要慢行,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郭瑾轻轻颔首,目光有些惆怅:“也不知道君幸姐姐的身子怎么样了?”抬头不甘心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呢,她现在的情况,是一点潮都不能沾的。”
江昭良倒是没有太过思忖伤神,只道:“不管是失足还是有人蓄谋,重要的是她已经没事了,有崔玥在,你难道还不放心她的医术吗?”
郭瑾道:“阿玥姐的医术我自然放心。”美滋滋的摸着肚子,“等我生这个孩子的时候,一定要阿玥姐帮我接生,话说回来娘娘,生孩子很痛吧。”
江昭良笑道:“痛也是一时的。”望着那摇篮的方向,“就算当时痛,而后看到那个小祖宗喜笑颜开,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郭瑾闻言道:“只是还没想好名字呢。”抬头笑道,“还是等生下来,叫彦哥哥取名字吧,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好的表字想给他。”
江昭良道:“什么好字?”
郭瑾环视周遭,这才古灵精怪的说道:“未君。”
未君,未来的君主。
江昭良听着,笑着抿唇,点了点头。
“娘娘。”
有宫女进来道:“三小姐来入宫请安了。”
江昭良忙道:“让她进来吧。”
郭瑾愣了愣:“三小姐?”化开一笑,“原是宜浅啊。”
上御司里,玫儿百无聊赖的坐在檐廊下,江淮数月未归,她成日守在这里和水仙望天,好生没趣儿。
忽然,院门被推开,玫儿以为是小路子他们回来了,便没有抬头,谁知就听旁边的水仙惊喜道:“山茶姐姐!”
玫儿眼中一亮,起身看去,果然是穿着仪服的山茶,笑道:“你怎么来了!”走过去按规矩行了一礼,那人忙拦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玫儿笑道:“可不敢不讲规矩,你现在可不是宫女了,你可是江家女儿,堂堂御令大人的义妹,齐统领的发妻呢!”
她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大串,逗得山茶发笑:“还是这般油嘴滑舌。”
玫儿引着她进屋:“你今日怎么有空入宫来了?”
山茶坐下,握着她的手道:“我来给贵妃娘娘请安,想着大人不在,你在上御司必定无趣儿,所以过来看看你。”
玫儿挤眉弄眼道:“算你有良心。”笑容渐敛,“只是不知道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上御司都快冷清死了,好端端怎么能染病呢。”
山茶也满脸担忧:“是啊,而且还留在了河泗养病,看来不是什么小痛。”拄着下巴低低道,“从前大人的身子就不好,那尸寒之气一发作,就是徒步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也太受罪了。”
玫儿点头道:“大人这病怕潮怕水,这回还偏偏落了水。”谨慎道,“按理说大人不是这般粗鲁的性子,该不会是有人蓄意暗害的吧?”
山茶忙止住她:“可不敢这么说。”看了看四周,“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说话怎么这样没遮拦。”
玫儿不在意道:“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
“隔墙有耳。”
山茶唏嘘道:“如今大人权倾朝野,是多少人的眼中钉,又有多少人盼望着大人跌坠山崖,你我二人不能帮衬,也不能平白添麻烦啊。”
玫儿闻言点了点头,无奈道:“我听你的就是了。”凑过去咬耳,“我本来想着是不是长欢公主做的,可是她现在被皇上软禁在断月楼,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山茶忧心忡忡:“是了,这次春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人在河泗病倒,长欢公主被软禁在断月楼,失也同我说,近来朝会皇上的脸色可是差得很呢。”
玫儿想了想,只觉得想破头也没什么眉目,索性道:“罢了,万事都等到大人回来再说吧。”转移了话题,“倒是你,怎么还没个动静。”
山茶腼腆道:“什么动静?”
玫儿嬉笑道:“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矜持。”拍了拍她的小腹,“我说的当然是你的肚子啊,怎么还没个动静,你和齐统领岁数也不小了。”
山茶撇嘴:“我才二十四岁,不算大。”咂了砸嘴,“只是我和失也这么久了确实没个福气,找了郎中看,说是当年在永巷劳作,怕是伤了身子。”
玫儿有些可惜的垂眸:“是了,当初禾娘为难你和大人,寒冬腊月的偏要把最磨人的浣洗活计交给你俩,虽然只在那待了三四个月,可那却是最难熬的凛冬。”怅然一叹,“想来若没有永巷一劫,大人的身体也不至于颓倒的这么快。”
山茶颔首:“谁说不是呢。”
“上御司里的人呢!还不快出来——”
正说着,院里忽然传来一声厉斥,玫儿蹙眉:“好像是骆御司身边的人?”
山茶抬身往出看,原是骆择善和骆宛竹带着一众宫奴闯了进来,她的骨血里都是对江淮的衷心,自然不甘她们这样擅闯,遂和玫儿快步出去了。
站在那门槛内,玫儿极度不快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擅闯上御司的!”
扫院子的小城子也放下扫帚,皱眉走过去道:“怎么回事?”
山茶如今并非宫女,只得耐着性子行礼道:“给太子妃,骆御司请安。”按住玫儿,“我二姐还在河泗未回,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方才在院里大喊的水墨闻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骆宛竹,不屑道:“你叫御令大人二姐?”冷笑着,“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就变凤凰了?我告诉你,宫奴就是宫奴,永巷出来的货色,上了大台面也是丢人现眼的狗东西。”
“你!”
山茶气狠,玫儿则替她反驳道:“水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永巷出来的货色都上不得大台面,你可别忘了,御令大人也曾屈身在永巷,你难不成是爱指桑骂槐,羞辱御令大人吗?”
水墨一愣,旋即恼羞成怒道:“贱婢!巧言善辩!”
玫儿继续蔑然道:“再者说了,放御令大人和我二人出永巷的是皇上,你的意思是说,是皇上老眼昏花不识货吗?”
水墨气恼:“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这么说!”
小城子在旁盛气凌人道:“你就说了!我方才都听到了!”
玫儿冷屑:“有种和我去皇上面前对峙!”
“放肆!”
久未开口的骆宛竹厉斥道:“大胆刁奴!太子妃面前也这般放肆!连基本的规矩礼仪都不懂!难道你们三个不把北东宫放在眼里了吗!”
玫儿身后靠的可是江淮,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但想着刚才山茶说了,一切都要等到江淮回来,遂道:“奴婢知罪,待会儿自会去领罚,只是不知道太子妃和御司大人驾临上御司,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城子也道:“启禀太子妃和大人,我们御令大人还在河泗未归,就算是要事也处理不了,您二位还请回吧。”
骆择善闻言,微微眯眼:“好个江淮,自己牝鸡司晨也就罢了,竟纵的手下的奴才也这般不懂规矩,竟敢顶撞主子。”
骆宛竹在旁领悟,遂道:“太子妃娘娘丢了个价值连城的钗子,已经回了皇后娘娘要各宫搜一遍,你们上御司也不例外。”
水墨火上浇油道:“大人!奴婢看也不用搜了!必定是玫儿那个贱蹄子偷拿去的!永巷出来的井底之蛙,手脚最不干净了!”
山茶厉斥:“血口喷人!甭管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上御司没有吗!”
水墨是说瞎话不打草稿:“素来是别人东西最好,玫儿也不例外!”转头又言之凿凿道,“太子妃娘娘!大人!奴婢看到玫儿在北东宫外鬼鬼祟祟!您丢的那个价值连城的钗子肯定是她偷走的!”
玫儿满脸铁青:“你胡说八道什么!”
水墨不屑道:“非我胡说八道,御令大人向来不敬太子妃,从她手下教出来的人必也没什么好东西,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
玫儿再想反驳,却听骆择善冷冰冰道:“来人,先把这两个贱奴给我看好了,剩下的人进殿去搜,若真在上御司里,就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