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

    濡濡？

    孟濡站在地铁车厢中，看着面前倚靠着座椅的隔板玩手机的少年，突然想到他刚才在电玩城里最后的那句话。

    当时周围太吵，孟濡并未注意他后面那句称呼是什么。她只看到他“回家”，就带着他到负一层的地铁口坐地铁。

    南大的方向与孟濡公寓的方向相同，所以他们两人在同一车厢。

    现在想来，这孩是不是太没大没了？

    孟濡不禁抬手，轻轻叩了下陆星衍朋友被额发遮挡的脑门，提醒：“你是不是忘了，应该叫我姐姐？”

    陆星衍朋友撩起眼皮，长得过分的睫毛下一双星眸如点漆，定定地看了孟濡半晌，既不出声也不反驳，然后转开视线盯着车厢外飞速翻动的广告牌。

    孟濡就当他是听懂了。不再追究。

    反正他能听话跟她回来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很快，孟濡要下的站到了。

    她准备下车。陆星衍也直起身子，将玩了一路的手机揣回兜里，跟在孟濡身后：“我送你。”

    孟濡：“？”

    其实地铁出口距离孟濡住的公寓很近，本用不着送。

    而且孟濡下午买的东西还在超市里，她得先去超市一趟。

    不想太麻烦陆星衍。

    但她想到买的东西太多，一个人拿不完。

    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没有拒绝陆星衍。

    他们出站，乘电梯。

    马路对面就是超市。

    孟濡领着陆星衍来到超市二楼，服务台。

    服务员将孟濡寄存的两大购物袋东西提出来，放在地板上。孟濡正想找推车把东西推到门口，陆星衍已经弯腰，将那两袋东西轻松自如地提到手中。

    他偏头看孟濡，语气坦然问：“往哪走？”

    孟濡：“……”

    孟濡指了个方向。

    陆星衍朝那边走去。

    孟濡看着少年步履轻松，不得不感慨男孩子的体力就是好。

    她把这些东西一样样放在收银台就费了很多时间。

    而陆星衍在电玩城帮忙一整天提着就像没有重量似的。

    出了超市，再过两条马路就是公寓。

    陆星衍在前，孟濡跟在身后不时地为他指着路。

    直走，左转，过马路，再往前直走，再右转。

    快到区跟前时，陆星衍却停在一处路牌前，盯了足有三四秒。

    孟濡随之看去，也微微一怔。这块路牌上的名字和他们以前住的家在同一条路上，也许是以前从未往这边来过，孟濡竟然不知道这两个区隔得这么近。

    孟濡还未话，少年已经提步，往区内走去。

    他把东西送到孟濡的单元楼下，孟濡接过，朝他道谢。

    少年后退一步，抬起黑眸：“你住几楼？”

    孟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仰头看他，胜雪的脸蛋在夜灯下滢润美好。认真问：“你今天只要我赢你一局比赛，就让你做什么都可以，这句话是真的吗？”

    陆星衍似没料到她还记得这个，嘴角一挑：“真的。”

    他不认为她能提什么要求。

    好。

    孰料孟濡拿出手机，对他：“那把你的课程表发给我吧。”

    陆星衍：“……？？”

    孟濡弯起眼眸，对上他的视线浅浅一笑：“以后你周一到周五想出校门，都要发微信告诉我一声。晚自习如果不想上可以不上，但专业课不许翘。还有下学期开学补考，我要你每一门课都过。”

    陆星衍：“……”

    孟濡不等这孩开口，又：“对了，你的辅导员你综合英语也挂了，需要我为你辅导吗？”

    她笑，“寒假的时候你会在家复习吧，我会过去监督你的。”

    陆星衍没想到她会提这么多要求，头大，抬起手指摸头发：“我不用复习……”

    大一教的那些数学，他高三就全部学会了。

    孟濡却问：“那英语呢？没有平时分，你的英语能考过六十吗？”

    陆星衍：“。”

    孟濡得不错，陆星衍的英语一直是弱项。

    高考时他的英语就给他拉低了很多分。

    少年不反驳，孟濡以为他答应了，从满满的购物袋里拿出一瓶桃子味乳酸菌递给他：“那就这么定了。你现在早点回学校，不要忘记给你辅导员电话。”

    少年一动不动。

    孟濡却忽然伸手，踮脚在他柔软的发丝上很轻地揉了揉，笑意温软：“乖啊。”

    陆星衍整个定住。

    他看着女人在灯下精致的脸，那么近。

    突然所有的不甘都成了情愿。

    他接过那瓶桃味酸奶，喉结动了动。

    又过了许久才转身大步离去。

    *

    陆星衍回到宿舍时刚过九点半。

    程麟和岳白间在双排吃鸡，秦献和女朋友在图书馆学习。

    陆星衍把那瓶桃味酸奶放在书桌最上层，拿了衣服准备去厕所洗澡。

    程麟从对面上铺探头看到他回来，讶异地：“阿衍，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辅导员早上找你找不到，给我和献哥都了电话。她还问我们你最近在没在学校，献哥一紧张就全了，她没为难你吧？”

    陆星衍没，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程麟放了心，又开始好奇问：“辅导员找你什么事啊？”

    陆星衍：“元旦晚会节目的事。”

    计算机与科学学院下周四晚要举办元旦晚会，每个专业都要出两个节目。

    程麟他们几个知道陆星衍会拉提琴——宿舍衣柜顶上放着个精美的提琴琴盒，陆星衍每周都会拿下来把琴盒擦一遍。虽然他从未拉过。

    程麟几个就起哄着给他报了名，陆星衍也没有反对。

    反正玩玩而已。

    原本陆星衍只想随便拉一首曲子。直到前天，孟濡回来。

    他改变主意，刚才给辅导员电话重新确认了表演的曲目——

    圣桑的《天鹅》。

    至于挂科五门的事情……陆星衍其实不怎么当回事。

    反正下学期开学补考他会过的。但他想到孟濡玩游戏时的认真和提要求时的狡猾，眼睑低敛，嘴角却轻微上挑。

    他把课程表给孟濡发过去，然后走进洗手间洗澡。

    外面，程麟和岳白间玩游戏的声音被水幕隔绝了些，但依旧能听得清楚——

    “大白，我被倒了。左边屋顶有人，快来救我！”

    “死了。走走走，跑毒。”

    “我来开车。”

    “别了吧，你的车技怎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操|你大爷。”

    ……

    陆星衍把水量开到最大，才勉强遮住这两人吵闹的声音。

    十分钟后，陆星衍洗好澡出来。程麟和岳白间已经完一局游戏，吃没吃到鸡不知道，程麟正坐在陆星衍书桌前默不作声地玩手机。

    程麟的桌子太乱，平时也会坐到他们的位置上，大家都习惯了。

    陆星衍走过去，拿了香皂盒准备去阳台洗衣服。余光里看到程麟手中似乎拿了瓶东西正嘬得津津有味。

    他一愣，视线盯着程麟问：“你在喝什么？”

    程麟昂头，尚未感知到危险降临，单纯地晃了晃那瓶已被他喝的所剩无几的酸奶，问道：“你刚才带回来的酸奶。阿衍，你不是不喜欢喝酸奶么？这次是哪个妹子送给你的？以前也没见你拿回来过啊。”

    “……”

    陆星衍脸色变化，盯着程麟看了大概有七八秒，突然感觉到暴躁，“你他妈……”

    他抬脚踢向程麟身下的凳子，幸好程麟反应快，迅捷地抓住一旁床铺的楼梯，稳住身子。程麟无辜：“干吗？我帮你喝了还不好吗？以前有妹子往你桌上放吃的，你不是也都给我了？万一这次你喝了，妹子误以为你喜欢她怎么办！”

    陆星衍无声，程麟又火上浇油：“不过阿衍，这次的酸奶挺好喝的，你能帮我问问那个女生在哪买的吗？”

    他也想买。

    陆星衍眼眸一深，终是没忍住，再起一脚踢翻了程麟坐的凳子。

    程麟惶惑，戚戚然看着他。

    陆星衍抬手，指向程麟那乱如“肿瘤块”的书桌，：“滚吧，趁我还没你。”

    程麟：“……”

    程麟默默把酸奶瓶放下，坐回自己的桌后。

    过了很久，他才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

    等等，阿衍这么生气，是不是这次的女孩和以前都不一样啊？

    *

    不一样女孩孟濡第二天有一整天的芭蕾课。

    她早起得很早，给自己煎了两个溏心荷包蛋，七点半从公寓出发。

    八点来到覃大艺术馆。

    排练室里已经有近一半的成员到了。

    他们九点半才开始基础训练，此时早到的人都在热身。

    六间排练室俱静悄悄的，无人闲聊，也没有人做其他的事。

    孟濡对这个现状还挺满意的，她走到排练大厅的镜前，放好包包扎头发。

    排练大厅没什么人，孟濡在这热了一会身。不多时有个女生过来拿羊毛护腿，看到孟濡有些讶异的惊喜，声问道：“孟老师，你也来得这么早？”

    孟濡点点头，在镜子里看她：“是哦，来检查你们早功认不认真。”

    女孩有些拘谨，却仍旧大着胆子回答，“那我肯定是最认真的。”

    完，不好意思看孟濡的反应，转身先回第二排练室了。

    孟濡看着她的背影不免好笑。

    这个女孩名叫徐离离，是覃郡芭蕾舞团的独舞。

    她的履历相当漂亮，获得过全国性芭蕾舞比赛的奖项。

    那天向孟濡提问“在意大利待久了，是不是也会变得嘴甜”的女孩就是她。

    她基本功扎实，技巧也好。

    孟濡原本想让她担任《白毛女》的女主角喜儿，但舞团团长却属意另一名叫黄冬玥的女孩。

    黄冬玥也很出色，情感充沛，只是技巧稍逊徐离离一筹。

    孟濡和团长商量过这件事，最后决定让黄冬玥扮演年轻时的喜儿，徐离离扮演躲入深山的白毛女。

    孟濡为此特地让两人在同一间排练室训练，但是几天下来，发现并不那么容易。

    这两人性格有些不合。

    黄冬玥和她的朋友聊天时，徐离离从不搭话。

    比如今天中午，孟濡和舞团团长在教师食堂吃过午饭，回到艺术馆。

    排练大厅已经有不少人回来了。

    以黄冬玥为首的几个女孩坐在大厅前的长凳上，正在兴致勃勃地讨论什么。

    黄冬玥看到孟濡进门，热心地邀请问：“孟老师，下周四南大计科学院举办元旦晚会，所有人都能去看，我和邹霜她们算都去，您要不要一起去呀？”

    孟濡笑着摇了摇头。

    黄冬玥也不为难，继续和姐妹讨论元旦晚会。

    孟濡走到一旁，从包里拿出盒牛奶扎开，一边喝一边看大厅对面独自训练的徐离离。

    徐离离在练习四位转，一遍一遍，格外认真。

    她无意加入这边的对话，跳累了休息一会再继续。

    孟濡看了她很久，直到手中的牛奶喝完，她直起身，走到门边的垃圾桶丢掉。

    黄冬玥她们关于元旦晚会的话题还没结束。

    孟濡都有些好奇，问道：“南大的元旦晚会有什么节目，让你们这么期待？”

    几个女孩脸上都有些羞赧。唯有黄冬玥大大方方，笑着回答：“孟老师，南大计科学院的晚会往年都没什么好看的。但是今年，有人会拉提琴曲压轴——”

    孟濡：“谁？”

    黄冬玥出，“陆星衍。”

    她解释，“——计科2班的陆星衍。”

    作者有话要：　　为了补偿昨天没更！

    今天这章24时内留言都送红包:D

    恭喜我们濡濡终于摸到狼狗的脑袋！

    以及默哀阿衍一口都没喝到的酸奶。

    衍狗：气吐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