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在靖怀公府和顾问璋的双重庇佑下,温冬晚这半生都活得像株温室里的花朵,哪里经历过这种兵刃相接的场面。
车外已经传来拼拼乓乓的斗声,还有不知是贼人还是护卫的吼声。随行的丫鬟都守在了离马车最近的地方,隔着帘子,能隐隐听见她们掺杂在一起的低低惊泣。
因为是出城,所以身边其实也跟了不少的护卫,大半都是顾问璋指派来的。原先是想着防一防路上有土匪劫什么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而外面来的这些人一言不发,便直接动手,倒不像是匪徒。
温家虽地位尊贵,但行事素来低调宽和,遍数大乐,估计也没几个仇家。如此一想,这伙人的目的也算明朗。
温冬晚紧绷心弦,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声响,似乎没有贼人能突破护卫的防线靠近马车,心微微落下一分。她卷起一半车帘,好让外头受惊的丫鬟们能看见她。
“你们可以靠过来些,不要怕。”
丫鬟们俱是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自家王妃还会露面来安抚她们,一个个都有些受宠若惊,忙揩了揩泪,心下莫名安定了不少。
护卫里领队的人一直亲自守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防止有漏网之贼对王妃下手。见车帘掀起,又看着自己手下的人缠斗间明显占了上风,便抽身跑到马车前单膝跪地行礼。
“王妃,不知哪里来的一伙毛头贼,不足为惧,王妃且宽心。”
温冬晚舒了口气:“幸好王爷将你们派给我了。不过这条去安泽寺的路,我少也走过几十遭了,晋安城里其他人家,每年来来往往的也不少,可遇上贼人,这还是头一次。”
领队忙抱拳低头:“属下定会如实禀告王爷,再着人查个清楚!”
温冬晚点点头让人起身退下了,有些苦恼。
竟然遇上埋伏,不知王爷知道了以后会不会限制她出行?可是这事儿也不可能瞒着不,这伙人虽对她下手,但总觉得还是冲着顾问璋来的。
不多时,外面斗声渐渐停歇,入耳只剩几声哀嚎。领队再次走过来:“王妃,已经解决了。”
温冬晚的马车被掉了个头,从车门望出去什么也看不见。她问道:“我们的人伤亡如何?”
领队凝重冷硬的脸上终于显出几分柔和:“多谢王妃关心,兄弟们虽有伤亡,但不算惨重,往后也会救治安抚。”
温冬晚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可留有活口?”
“特意留了几个。”
这伙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也做不出被抓获便自尽之类的事,想必拷问起来是比较容易的。
温冬晚闻言微微起身,想要去看一看那几个活着的人。领队大惊,忙阻拦道:“王妃,现场惨烈,实在有碍观瞻,恐污了您的眼。”
温冬晚只好微微叹了口气又坐下来:“也是,你们自会审问清楚,我就不碍事了。”
领队问道:“王妃,那如今我们是回府还是继续往安泽寺去?”
温冬晚犯了难。赵氏也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且这儿离佛寺也不远,即使有埋伏也遇见过了,总不至于后面还有吧?即使后面还有,想来有这些护卫也出不了什么事。
温冬晚看了眼领队,心里安定下来:“那便继续走吧。”
领队抱拳领命,吩咐下面的人绕开前面浸过血的一段,换了条路,马车继续往安泽寺驶去。
“满年。”温冬晚喊了声。
满年大概是自觉不能失了威信,方才乱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跟着啼哭,还算镇定,一听见温冬晚叫她,便立即过来了。
温冬晚上半身前倾,嘱咐道:“你找两个人往回走,若遇上母亲的马车,便告诉她这边遇上了一伙土匪,让她的马车绕一绕。”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记得告诉她我一切安好,不要白白担心。算了,还是你亲自带个人去吧,换了别的脸生的人,恐怕母亲不信。”
“是。”满年高兴领了这样的差事,走到其他丫鬟那边还微微扬着头,有些自得。
满年有模有样地拿眼神在几个丫鬟脸上瞧了瞧,接着手一指道:“那个满月,你和我走一趟吧。”
满月听她这命令的语气久了,已然都要习惯。虽然都是王妃身边贴身侍候的丫鬟,但平日里贴身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她和满日,全都是满年一人包揽了,愣是不给别人半点和王妃亲近的机会。
可谁让人家就得主子的喜欢呢,谁让人家是家养的陪嫁丫鬟呢。满月心中再有怨言,还是规矩地福了福身,跟着满年上了一辆马车,往来的方向去了。
马车走了一段,车里始终是安静的,只听得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就连碾过了几颗石子儿都数的清。
满月忍不住问道:“满年姐姐,我们这是去哪?”
满年其实就等着她问呢,毫不犹豫便道:“去见我们夫人,也就是王妃母亲。”
满月皱了皱眉,想提醒入了王府,便不该再称从前侍候的夫人为夫人了,而且温家的夫人,那也不是她一个王府丫鬟的夫人啊,何来“我们夫人”的法?
想了想还是作罢,不然又要被瞪了。
满年一边拿帕子角擦了擦脸,一边前辈似得道:“你没在温府呆过你可能不知道,咱王妃和夫人可亲了,能到夫人面前露个脸对你来那可是好事儿!”
满月听出她语气里炫耀居多,但还是赞同地点点头。
赵氏在温冬晚一行离开一阵后也出发了,经过了斗这么一耽搁,赵氏的马车倒是离她们本就不太远,马车走了没一会儿,便就迎面遇上了温府的马车。
远远地满年一眼便认出了温家的马车,还特意仔细地给满月解释了自己是如何如何熟悉温府的车,因此这才能一眼认出来,换了旁人都不行的。
正欲吩咐王府的马夫将车靠过去,斜侧里突然冲出来一个骑马的侍卫模样的人,先一步迎上了满年坐的马车。
“车里可是坤王府的人?”
侍卫一见是自家的马车,就用力扯住缰绳,冲着车帘问了句。
满年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疑惑地探出了头,瞥了一眼那人:“你是谁?”
正如满年在温府呆得久便能识得温家的东西,满月看了眼那人身上的衣饰,附在满年耳边轻声道:“满年姐姐,这是咱王府的侍卫,平日都是守在王爷身边的。”
“哦。”满年冷淡地应了一句,听是坤王爷身边的侍卫,重又问道,“可是王爷派你过来的?”
侍卫面色有些急,忙道:“正是!不知王妃此刻在哪里?王爷有话叫我带给王妃,还给了我一封信。”
“什么话?”
侍卫想着这是王妃最亲近的丫鬟,便凑近了两分如实道:“王爷叫王妃返程,不要去寺里了,恐怕有危险。”
原来是这个啊……满年心中安定下来,心道,王爷这次消息可递得太慢了,都等她们一行人将贼人解决了,这才传消息来。
不等两人有所反应,侍卫便又催问道:“不知王妃现在何处?”
满年一脸从容,倒是和那侍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侍卫看着她的脸色心中疑惑不解。
满年转而有些为难道:“王妃就在前方不远处,只是途中马车改了线路,偏了常走的那一条,我也实在记不清是哪一条了,但若是让我到前面去,想必还是能认出来的。”
侍卫一听便追问道:“那满年姑娘现在便随我前去吧?”
满年眼珠子转了转,伸出了一只手:“不如你把信给我吧,我替你交给王妃,左右王妃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也好早些回去给王爷复命,省得王爷担心。”
侍卫听过王妃离开东门的时间,算算原本她这时都快到安泽寺了,不知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让他在这里就要追上了。
既然就在不远处,也就不在乎马车比他快马慢的那么一点点时间了。何况要替他送信的人是王妃的贴身丫鬟,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思及此,侍卫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交给了满年:“那满年姑娘,你快些去吧,我这就回去复命。”
满年捏着信看着侍卫马离开,将信仔细地塞进宽大的袖口里,脸上有些美滋滋的笑容。
王爷给王妃的信当然还是要由她这个贴身丫鬟送去才最合适,怎么能便宜了其他人!
一旁的满月忍不住有些着急:“可是咱们还要带话给温夫人啊。若是先见温夫人再回头去追王妃的马车,那定是追不上了的,岂不是要耽搁了王爷的信了!”
可若是不见温夫人便直接去追王妃,王爷的信是不耽搁了,可却没有完成王妃的任务啊。所以满月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何满年要接下送信的活儿?
满年瞥了她一眼,从容不迫道:“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方才已经遇见过那些贼人了。王爷就是察觉了路上有埋伏,才特派人来提醒王妃,虽来晚了一步。可如今危险都解决了,咱们还怕什么?”
满月闻言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好像有些明白,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两人见了赵氏,将温冬晚的话悉数转告,但只是路上劫的土匪,没是有目的而来的刺客。赵氏听见女儿没事,倒也放下了心,叫车夫也换了条路走。
满月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哪怕被满年瞪了好几眼,甚至还被斥责了两句,仍是不停地催促着满年快些去追王妃。
满年本笃定温冬晚一路安全,不觉得有什么,得了赵氏的一些赏赐心里还有些愉悦。但被多番催促之下,竟也渐渐惴惴不安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即使尘土飞扬地追了一路,也没看见温冬晚的车。虽知道这个时候再回头来追赶,肯定是追不上的,但是越接近安泽寺,两人心里就越虚。
满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脸色渐渐发白。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