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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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

    宋半烟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颅, 浑身血脉沸腾起来。她霍然站起来, 径直走到塔外, 双手扶在栏杆, 探身向西远眺。

    不同于灯火辉煌的都市,入夜后的紫金山只有零星的光点, 漫不经心的散落各处。葱郁茂盛的树木,如今披上夜色像是静谧的海浪。西边的明孝陵, 更是如同陷入沉睡的巨龙, 安静而威严的盘踞山巅。

    七?

    苗?

    没错, 就是那里!

    宋半烟眼睛一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兴奋的拉起白薰华就走。白薰华只得拎起背包, 急步跟着下塔。

    “我真是太傻了!”宋半烟感慨一声, 兴奋向白薰华解释,“幸亏曾先生留了双条线索。灵谷塔塔身八面,如同八卦。七在八卦中为震位, 震不但代表东方,还代表天子!”

    宋半烟滔滔不绝的讲道:“古文里, ‘苗’通‘庙’。《礼记》中, 天子七庙, 诸侯五庙。曾先生指的是明孝陵!”

    两人绕着楼梯兜兜转转刚下到一层,突然外面一道白光扫过。两人顿时寒毛倒立,惊愣在原地。就听外面夜风穿林呼啸,夹杂着“沙沙,踏踏”的声音。由远及近, 直逼灵谷塔而来!

    宋半烟一惊,连忙将手机电筒关掉。

    就在手机电筒关掉的一瞬间,外面诡异的“踏踏踏”声突然消失。这截然而止的默契让人后脊发凉,不得不浮想联翩。

    晚秋的天气已冷,夜里又突然刮起大风,好似暴雨将来。巡逻的保安缩着肩膀朝灵谷塔走来,盼着早点走完一圈。

    突然之间,保安们就见灵谷塔中白光一闪,紧接着迅速暗淡。三人登时齐齐停下脚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漆黑夜色中的灵谷塔,飞檐翘角如同诡异爪牙。三个保安紧贴着站在一起,战战兢兢张望片刻,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才鼓足勇气喊了一声——

    “哪个在哪边?”

    外面响起一声呵斥,保安大叔的声音气壮如牛。塔中两人都是一惊,又同时松了一口气。宋半烟拉起白薰华就跑。

    压抑寂静中,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保安大叔们先是一愣,紧接着举起电棍追了上来,恼怒的大吼:“站住!你们给我站住!”

    宋半烟和白薰华哪敢停留,卯足了劲狂奔。可两人体力本来就一般,宋半烟更是身上带伤。跑了不到二百米,就头晕目眩上气不接下气。

    而她们身后,虎背熊腰的保安大叔已经逼近。

    巡逻保安的身体素质极好,一边追还一边恐吓:“站住!你们俩给我停下来!”

    “你们跑不了!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警/察都不是人人随时可以配枪,何况景区的保安。白薰华自然不怕他们开枪,但被抓住可不妙。她不住地喘气,伸手探入大衣口袋,抓住早早预备的一叠钱,扬手一挥往后撒去。

    刹那间,纸币飞舞。可天色太暗,保安们以为是纸,根本就没停。幸亏有张红票子糊在一个保安脸上,他抓住摸了摸,惊喜喊道:“是真钱!”

    这一嗓子,顿时叫住其他几位保安。

    宋半烟偷空往后面一看,保安们已经往回跑,弯着腰满地捡钱。她顿时心头一喜,脚步也慢下来。白薰华见状连忙拽住她的手,拉着她钻进树林,穿过铁丝网。

    直到安然坐回车里,两人才缓了一口气。

    宋半烟捂着心口,里面“咚咚咚”的剧烈响动。她仰头瘫在车座,只觉头晕目眩,不知道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呼...呼呼...呼呼。”宋半烟喘着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真是...要命...”

    白薰华也好不了哪里去,苍白的脸颊上红霞晕开,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她不敢休息,立即发动汽车,沿着山路向前行驶。

    宋半烟想起刚刚白薰华撒钱,忍不住笑起来:“丘布的对,我们每次都亏。”

    白薰华抬手解开衬衫扣子,笑道:“现在去明孝陵吗?”

    “不去。”宋半烟抽出面纸递给她,“线索太少,去了也没用。我们去药铺那个巷子口守着。顺便研究一下明孝陵的线索。你看,本来可以不用来灵谷塔的。”

    白薰华不动声色的安慰她:“走一趟也好,眼见为实,亲眼见过才安心。”

    宋半烟点点头:“是,不过还是药铺那边要紧。也不知道那伙人什么时候送药,守着安心一点。明孝陵可以白天去,不急一时。”

    车没开出去多远,宋半烟就接到张教授的电话。

    “喂,宋啊,我是老张。”

    宋半烟不该怠慢,连忙问好:“张教授,您好。刚刚扰你了。”

    张教授:“你这孩子,怎么也客套上呢。我就是想起来个事,你之前问曾先生的日记。我让与查过,的确佚失了1940年11月18日到1950年3月9之间的部分。”

    宋半烟微微一想:“那时候,曾先生应该在西南吧?”

    “是,抗日战争,文物从北京迁到南京。后来南方又失守,文物都迁到四川。曾先生身为中央博物院筹备总干事,当然也一同去了。”

    宋半烟听着张教授侃侃而谈,心道:这老爷子到是有几分像我。

    “我突然想起来这事,还是刚刚我家与,今天有个奇怪的人去借阅曾先生的日记。我这才....”

    “什么!”

    宋半烟顿时觉得寒气透骨,有人借阅曾先生日记不奇怪,可“奇怪的人”就奇怪了。本来曾院长自杀之事,她以为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现在看来这其中必有猫腻!

    她连声问道:“您什么?谁去借阅了日记?”

    张教授吓了一跳,连忙招呼来女儿:“来,你跟宋。”

    张弓与作为南博保管员的一天,从卡开始。

    然后换上工作服,领取文物库房钥匙,开始查库。现在实行温湿度监控数字化,保证库房恒温恒湿。工作任务轻松很多,但物防技防,不如人防。

    张弓与和同事很认真的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两人准备对即将入藏的文物进行清洗消毒。这批文物是市建施工时发现的,破碎严重,需要修复。

    刚走没几步,张弓与被领导叫住,有人要来,安排张弓与陪同接待。

    张弓与见到来人的一刻,有点吃惊。博物馆日常接待的客人,除了政要外宾,就是考古所的研究员或者某大学教授之类。

    今天来访的客人,皮靴大衣带礼帽。一身扮倒像是十九世纪的英国人。张弓与越看越可疑,电话跟保卫处的同事和上级领导又核实了一遍,确定无误之后才将文物取出来。

    Lanate将礼帽取下,放在桌边。

    这是一摞日记,就价值来并不昂贵。以至于张弓与的同事无所事事的摸起手机。而张弓与则推了一下厚厚的眼镜,瞪着高度近视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客人。心底定主意,只有稍有不妥,立刻扑上去拯救文物。

    Lanate心的将日记本摊开,试图从上面找到蛛丝马迹。

    曾先生会将秘密埋在这里吗?

    1933年1月31日,山海关失陷。为了保护故宫文物,南京国民政府决定—— 南迁文物。并且在南京筹备中央博物院,也就是现在的南京博物院。

    1937年七七事变后,文物又迁往四川。曾昭燏作为中博筹备处总干事同行。

    在西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以至于曾昭燏的日记,好巧不巧的正好遗矢了那部分。从泰州获取的那份大内档案来看,博洛攻破江阴城之后,那东西就被当做普通珍宝,运到北京上供天子,藏着大内宝库中。

    文物南迁之后,历经烽烟战火、时局变动,故宫珍宝留散三处。一是回到故宫,二是留在南博,三是随蒋/介石迁往台湾。

    Lanate心翻阅着日记,指尖慢慢滑过纸张。张弓与目不转睛的盯着,一眨不眨。接待室里隐隐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有粗线条的同事,无聊的了个哈欠。

    日记的内容详细而繁琐,Lanate翻阅过遗失日记前后部分,发现并无任何蛛丝马迹。于是直接拿起了最后一本。

    “上午梁来,下午静卧休息。”

    这是曾昭燏先生,在日记中留下的最后一句。大概可以看做是这位文博考古大家的遗言。

    Lanate飞快的退下大拇指上的一截手套,指腹摸索着这一句下面的空白。那双怪异没有弧度的眼睛微微眯起,敏锐的发现纸张略有异常。

    张弓与心头一动,眉头紧紧蹙起。刚要喝止,就见这个奇怪的访客已经从容带上手套。张弓与想起领导的口气,顿时更加心惊。她深爱着博物馆和文物,也明白体制内的复杂。

    Lanate见旁边瞪圆眼的保管员没有出声,心中微微一哂。

    那张俊美的脸上不动声色,将日记又翻了回去。泛黄的纸张,轻轻搭在右手上。纸张下面,一根细细的针尖探出,刺破白色的手套。透明的液体在针尖慢慢聚成水珠,然后悄悄滴落,瞬间浸透了纸张。

    戴着手套的右手,半掩在日记本上。刀削斧刻的冷酷眼睛,低垂着扫过纸上显出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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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今天第一更,祝木早日康复,变回健健康康的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