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白薰华拖动行李箱。

    一行人有老有少, 看起来和携家带口出门旅行的游客无异。来之前白薰华已经在租车公司下了单, 直接在机场店取车。

    上车后潘宏才放松些, 他偷摸往后看了一眼：“他们跟上了没有啊？在哪呢？”

    宋半烟白了他一眼, 笑骂：“你还担心人家跟丢了？开车吧你。”

    人生地不熟，又不是常开的面包车, 潘宏也不敢太浪荡，乖乖闭嘴认真开车。旁边副驾驶的玛纳斯奇拧着眉头, 直脾气的问：“柯孜姆, 你心里明白是哪里的鬼怪？”

    宋半烟的目光离开窗口, 抬眼看着后视镜，笑容温顺的：“我前些日子在外面惹了些麻烦, 您可别我。”

    玛纳斯奇一愣, 严肃的道：“我怎么会你，要也是那些饿狼。”

    五附和道：“就是就是，把他们的落花流水！”

    白薰华瞥了宋半烟一眼, 宋半烟摸摸鼻尖：“没事没事，别担心。其实吧, 我也不知道是哪路, 不定就是盯梢监工的。”

    现在的局势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大家伙都是老辣的猎人, 不见兔子不撒鹰。没见到圣木曼兑，按理谁也不会轻易出手。

    仗着这点，几人心里踏实的很。吃完长安葫芦鸡、同洲枣沫糊、金钱油塔、陕西凉皮、条子肉、酥肉，肚子里灌了几杯黄桂稠酒。脚还没踏出饭店，潘宏已经嘀咕着要去回民街吃羊肉串了。

    “去什么回民街呀, 那都是偏外地游客的。”五偷摸喝了半杯酒，豪情万丈的，“潘哥，我带你去东门永兴坊喝酒撸串！”

    宋半烟闻言似笑非笑的：“怎么？到你地头上了？”

    五嘿嘿一笑：“没，就是以前跟着徐老大在这蹲过2次土坑货，有个本地大哥。什么兵马俑杨贵妃那洗澡池都没去，吃饭的地方倒是晓得不少。”

    潘宏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哈哈哈，那感情好，走，潘哥请你撸串。老爷子你别嫌弃啊，吃惯吃草的羊肉咱也尝尝吃饲料的羊肉。”

    玛纳斯奇原本还有些不屑，听潘宏这么趣胡扯登时笑了起来：“行，去尝尝味道，好让你们知晓我的羊好嘛。”

    白薰华结好账一转身，老老四个人齐刷刷站一排，特别乖巧的看着她。白薰华何等聪明，将票据手机收进拎包，边往外走边：“都困了？那这就回酒店休息吧。”

    宋半烟连忙推了推五，五狗腿的凑到白薰华身边：“姐，我们不困。”

    白薰华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道：“那就回酒店把数学精选题拿出来做几页。”

    “啊？”五慌忙道，“不不不，困呢！哈——欠，特别困，眼皮都要黏起来了。”

    潘宏在后面翻了个白眼，手肘捅了捅宋半烟。宋半烟不过是临时起意，心里一掂量又觉得不安全，开口就要附和白薰华，突然腰间微微震动。

    “嗡嗡嗡。”

    宋半烟眉头一皱，将手伸进呢大衣的口袋，摸了摸腰间的信号探测仪。

    “她们来了。”

    停车场角落里停着一辆型箱车，有人伏在窗口低促了一句。

    漆黑无光的车厢里，闪着红光的仪器前，一名相貌忠厚的青年，神情凝重的不断调整频率。而一旁的孔刅逸却显得无所事事。他慢悠悠戴上窃听接收器的耳机，清雅的女声清晰传来。

    “你们都喝了酒，我来开车。”

    白薰华着，从潘宏手里接过车钥匙，按下开锁键，拉开驾驶室车门就要进去。

    “那就这么定了。”宋半烟突然开口，根本不等几人反应，“五，那个烤串店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你记得么？”

    她问的突然，语速又快。五虽然诧异，还是条件反射的直接回答：“记得呢，其实不在永兴坊里面。中山门过去，东门古玩城进去三岔路过拐弯，一个居民楼下面城墙边。名字我还真没注意，反正八、九点才出摊。”

    东门古玩城三岔路口...笔迹狂草的字条被举了起来。孔刅逸皱眉想了想，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聚精会神的继续监听。

    “真够绕的。”宋半烟看着白薰华，饱有深意的，“那我们先去酒店休息一下，九点再出门，吃夜宵不用赶。”

    白薰华与她对视一眼，心里已经知道七八分。她点了点头，神色如常的答复：“好，上车吧。”

    潘宏最是开心，过年的时候他手上伤口还没好，各种忌口没能放开肚皮吃肉，这次终于逮住机会：“到西安，冰峰才是王道！不过这天气应该来碗杂羔汤...”

    他着着就察觉不对劲，宋半烟挤眉弄眼的，明显意有所指。宋半烟指了指腰上的防监听测试仪，嘴里接话：“到碗，西安是不是有碗糕？”

    潘宏眼睛一亮：“除了碗糕还有镜糕呢！”

    耳机里欢天喜地的讨论，和箱车里肃冷的气氛截然不同。孔刅逸兴趣盎然的戳着平板电脑上的地图，卷起舌头舔了舔犬牙：“不错，有点意思。你通知他们，这是个好机会，夜市人多但那地方偏，总有下手的时机。”

    “下车下车。”宋半烟嚷嚷一声，率先推开车门。

    现在是淡季，酒店停车场相对空旷。一眼扫过去，两次出现在视野里的箱车十分显眼。宋半烟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手搭在白薰华肩膀上：“时间还早，大家各回各的房间，各找各的床，我们九点出门。”

    一路上手脚比划，众人都已经明白情况，潘宏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好赖，不见不散。”

    哪有什么不见不散，大床房和家庭房，门靠门近的很。互相使了眼色，招呼一声各自进了房间。

    “滴。”

    宋半烟也不插卡，进门先绕着房间走了一圈，黑乎乎差点撞到床角。白薰华站在门边字，来回几条消息飞快发出，宋半烟正好走过来将房卡插上。

    房卡一插上，屋子里顿时灯火通明。

    潘宏往床上一趴，摸出手机，等了一会弹出一条信息。他眼睛一亮，摸了摸下巴对五：“五，帮哥把窗帘拉上呗。”

    晚上七点四十五，从外面看去酒店灯火璀璨，临街的景观房如同夏日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一扇窗户拉上窗帘，实在不起眼的很。

    酒店位于南大街，正对西安钟楼。

    这座建于明□□洪武十七年的钟楼，是中国现存钟楼中形制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它位于西安城的轴心位置，是这座六朝古都当之无愧的地标性建筑。

    “我在南京的时候听温萝萝过一句话。”宋半烟坐在副驾驶，指着窗外灯火通明的钟楼笑道，“长安夜已央，洛阳牡丹枯。”

    五克制住兴奋的心情，表情严肃的问：“宋姐，什么意思？”

    宋半烟道：“汉瓦当上常常有‘长乐未央’几个字，意思和千秋万世差不多。古代长安就是北上广，大家都想在这出人头地。温萝萝的埋汰话，就是西安已经不是汉唐的长安。”

    潘宏摩拳擦掌，顺口吐槽道：“这么文绉绉的话，可不像她出来的。”

    白薰华轻声问了一句：“你呢？”

    宋半烟一愣，望向窗外的钟楼，怔楞许久。直到路过永兴坊的牌坊，她才回过神，蔚然长叹一声：“人死了，魂还在。城没了，长安还在。秦砖汉瓦埋在土里，踩着也踏实。”

    长安、长安，长治久安。

    宋半烟心里低低念了一声，仿佛在问候旧友。

    再多叹怀伤感，被烧烤摊的烟火一熏，只剩下生活的辛香呛人。

    “咳咳咳。”宋半烟抬手扇了扇风，笑着趣，“冲这么大的烟，就知道是真炭烤，不是炸出来的。”

    夜市烧烤摊没什么讲究，指不上服务员，自个儿拖板凳，四人围坐一桌。五熟门熟路，抬手一挥：“哎，老板来个炉子，带菜单我们看看。”

    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其貌不扬，收拾的还挺干净。今天开市生意就爆棚，老板忙得团团转：“菜单在门口，自己拿。”

    宋半烟目光扫视全场，笑容如觅食的游客，乐呵呵起身拿来菜单：“我不想喝碳酸饮料，你们喝什么？我去买。”

    这是计划之一，但白薰华一瞧店里这七八个人，心里十分担心：“我陪你去。”

    宋半烟抬手搁在她肩上，指尖微微用力，口气随意自然的：“怕什么，我还能丢了不成，你们点菜。”

    她着，晃晃悠悠往外面走去。路过老板的时候，还向他听了附近的超市。

    “西边，古玩城出去。”

    宋半烟站在三岔路口左右看了一眼，慢悠悠往西边走去。

    做古玩买卖，晚上是不开市的。这是传统，光线差，容易眼。东门古玩城这会黑漆马糊的，宋半烟壮胆似的哼起不知名曲。

    突然身后窜出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她就跑。

    宋半烟虽然早有预料，但此时心里却泛起嘀咕。可假戏也要真做，她故作慌乱惊诧的：“你们是谁啊？放我下来！停下来，快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