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篝火堆里, 半干的杂木树杈“哔哔啪啪”。火焰炙热的温度舒缓了众人紧绷的神经, 向导拆开一袋玉米火腿汤料倒进钛合金锅。随着汤勺的搅拌香味弥漫, 众人的口腔开始分泌唾液, 目光中露出期待。
孙教授拿下被热气糊白的眼镜,一边擦一边感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或许不完善, 但生理需求却是不变的基石。”
“□□过,人是铁饭是钢, 一顿不吃饿得慌。”向导盛了一碗汤给孙教授, “拿好了您, 别洒了。”
“不用不用,先给伤员。”
向导做了这行生意, 带过不少团, 最是知道如何做人:“您甭客气,大家伙谁没几条红领巾。又不是个梨,推来推去干嘛呀是不是, 都有。”
向导先給两个老教授盛了一碗,接着给纪宝与伤员, 最后轮到其他人。见白即墨和宋半烟走回来, 忙招呼:“发财酒没有, 发财汤最后两碗。”(瓶中最后一口酒)
宋半烟接过一看,满满一碗玉米火腿。她靠着白薰华坐下,心不在焉的听白即墨场面话。无非先道歉再哀悼,最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忽悠大家继续往前走。
“是去是留, 大家自己做决定。”白即墨喝了一口汤,慢条斯理的继续,“不过现在只有一辆车也没办法走。一会吃完饭我们回去取车,其他人可以留在这里等我们。”
没有人选择下来等。
相较于死亡,未知的危险更让人恐惧。
雨停日出,荒原上野花烂漫。红的、粉的、黄的、紫的....各色花儿在草丛里摇曳,花瓣都是一众的巧娇嫩。圆滚滚的水珠在翠绿嫩草芽上、在鹅黄花骨朵上、在松鼠胡须尖上,让阳光一照,满是晶莹剔透的纯真。
东风猛士跃上缓坡。晴空之下,那片噬人的沼泽碧草葱葱,波光盈盈。如果不是那两辆越野车孤零零的立在荒原里,众人甚至以为走错了地方。
白薰华将望远镜递给宋半烟,摸了摸猞猁的脑袋:“去看看。”
猞猁用脑袋蹭蹭白薰华的掌心,耳朵尖上黑色簇毛如同武将头盔的上羽翎,轻轻一抖,气宇轩扬的出征。
白薰华的目光追随它的矫健的身影冲下缓坡,厚实的毛爪踏过草地、踩过水坑,无畏无惧的一路向前。劲风拂过它顺滑的鬃毛,飞溅的水花漫天喝彩,猞猁纵身一扑跃上车前盖。它没有丝毫停留,腰胯肌肉滚动,前爪抬起,后退一蹬,已然立身车顶。
猞猁从容踱步,在车顶转了个圈,威风凛凛的坐下。它望着白薰华,脑袋一歪,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白薰华扬起嘴角,瞥了宋半烟一眼——像你呢。
宋半烟扬起下巴:“走吧,比我想的还干净。怎么来着,清道夫。”
起先大家还有些不放心,等汽车电瓶修好,发动机“轰轰”的响起来,那颗提着的心终于渐渐放下。白即墨将众人聚到一起,讨论去留问题。
宋半烟本以为向导会走,结果他却第一个表态要留下。伤员和两个教授实在不宜继续跟着队伍前进,即便他们想留下,白即墨也不同意。将一号车给他们,又分了足够的汽油和食物。
趁着搬东西,向导凑到宋半烟身边:“大仙,后面是不更险?您找什么呢?我帮你瞧瞧。但凡用得着您只管提,甭客气,只求您没事儿有闲情的间隙,提点提点。”
宋半烟眼皮不抬,继续往前走:“我不收徒。”
向导笑:“别急啊您,我不是要吃这碗饭儿。就图个保命,咱老百姓活着不容易。”
宋半烟抬脚踩在水坑里,转身指向一号车:“车还没走,来得及。”
向导忙:“人生在世图的什么?风风火火活得潇洒,要不我在四九城里也能讨生活。”
宋半烟倒是挺喜欢和他胡扯瞎侃,可这会有正经事哪能让他在身边捣乱,便压低声音:“我和白先生也不全是一条心,你帮我探探他们身边那两个人。”
向导全然没想到她这么“坦率”,闻言一愣,当即拍胸膛担保:“行,我这就去,一会给您报信。”
宋半烟见他跑远一些,鞋尖在水塘里碾了碾,勾出一个东西。她看也没看,连带烂泥杂草一把塞进口袋。
一号车缓缓启动,宋半烟哼着调的走过去,挥挥手:“只管往回开,什么事也别停。”
她不过随口一,可半数的人心里翻来覆去的琢磨,总觉得话里有深意。明面上谁也吭声,送别一号车后开始讨论下面的行程。
“地图显示,去不儿罕合勒敦山要穿过这片沼泽。”
宋半烟不以为然:“那就穿过去呗。”
白即墨不得不强调:“沼泽。”
“地图不一定准确。”白薰华接过地图,和卫星地形图细细对比一番,提议,“没有办法绕路,但应该可以穿过去。”
“那当然。”宋半烟得意的笑,“要是此路不通,黑衣萨满何必大费周章。”
众人各自上车出发,沿着地图所示的方向重新踏上征程。
东风猛士呼呼向前,向导舔舔嘴唇,眼睛往宋半烟那边瞟。白薰华在开车,宋半烟坐在副驾,后排是挤着向导和史蒂夫,还有安保队老三席飞兰。
“吧。”宋半烟扭头笑道,“都是一条船上的旱鸭子,互相透个底回头有个三长两短,家里还能多个照顾。”
向导:“白先生带的两个朋友,高个叫贯匈,是个练家子。穿西装的叫郭湖,老狐狸一个。”
“我们这趟不是搞什么矿洞考察。”宋半烟朝白薰华扬扬下巴,“白姐和纪姐是生死之交,我们只为找药。”
向导惊叹一声:“原来是这样。”
宋半烟扭头看着席飞兰,嘴角翘起来:“席姐,纪总是什么意思。”
这趟的危险程度,完全超出席飞兰的预料,但她全家受纪羡大恩,是生是死这趟都要走下去:“纪总吩咐,保护纪姐,听白姐的。”
白薰华闻言失笑:“纪羡真是......”
向导捅了捅史蒂夫:“大鼻子你呢?甭告诉我是为国际友谊。”
雇佣兵拍拍怀中的□□,爽朗大笑:“ It“s all for money!”(一切都是为钱)
宋半烟靠在车座上,心中盘算起来:白即墨分过来的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身家清白履历干净。大鼻子雇佣兵拿钱卖命,席飞兰是白氏养的私兵,向导或许是他的暗棋,不过瞧着也不像。
她摸摸下巴,从衣兜里掏出一袋牛肉干:白即墨如何我到不担心,只是徐天福和导师这两个幕后黑手实在是如芒在背。圣木曼托不知他们要不要,要免不了一场斗。不对,白即墨不可能不知道那两边的实力。贯匈和郭湖难道能以一对百?还是白即墨有其他杀手锏?或者是他知道导师和徐天福都不会在意圣木曼兑?
宋半烟脑子里一时闪过无数问题,转念又想:圣木曼兑要白即墨操心,我该想想怎么“阻止”导师。张弓与嘴皮一动,到让我愁秃了头发。等等,为什么是阻止“导师”,不是阻止“他们”,难道她从徐天福那里得到什么关键信息?
“...九鼎...天下,鼎中常满,以占气象之休否......”(用来测国运之兴衰)
白薰华闻声看向宋半烟,见她神色怔楞,不由得心就提了起来,连忙唤了一声:“半烟。”
宋半烟一惊,抬手揉揉脸:“没事。”
向导趴在椅背上探头问:“大仙,您刚是不是请出马仙指路?”(请成精的动物俯身占卜凶吉)
宋半烟盯着前方的七座越野车,缓缓回答:“嗯。”
向导惊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瞅着前面越野车心慌慌的,琢磨着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鬼怪狐妖。七座越野车里分别是纪宝、白即墨、郭湖、秦医生、猫娃子,还有开车的贯匈。
纪宝淋了雨,这会迷迷糊糊躺在后排,惨白的脸颊上一抹烧红,看的白即墨心急如焚。偏这时郭湖把对讲机递过来:“白先生,宋姐。”
白即墨接过对讲机放在耳边,听完宋半烟问话,顿时眉头一挑:“现在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宋半烟开着公放,肆无忌惮的:“没准还能搭上同一班地府特快,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白即墨看了前面几人,有些懊悔没装槅门,压低声音含糊其辞的:“具体用处我不清楚,不过的确可能不止一个。不知道...或许是...他们没有告诉我...那是因为我不关心......”
郭湖突然开口断:“先生,我们好像到地方了。”
宋半烟听见对讲机里的声音,抬头望去——
巍峨严峻的不儿罕合勒敦山屹立远方,如粗狂威严的洪荒勇士,静默守护着这片土地。漠北的草原与森林在此邂逅,粗粝岩石隆起两侧,夹道欢迎远方的来客。
奔波万里而来的人群,却齐齐停下征战的脚步,在寂寥旷野上踟蹰。
幽谧的谷口似乎已经等了千百年,此刻如一只荒兽在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