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嘴上长了一颗疮，她张了张嘴巴，痛苦地咬下口中的肉。

    一路上吃的都是山珍野味，她的体质有点不太适应，肠胃也有些受损。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家里的粗茶淡饭，即使是一盘小青菜，也能让她食指大动，停不下来。

    “前面有村落，我们在那里买点小菜。”沉央摸了摸她的唇，手间的触感干干的，他拿过水袋，递给她，“多喝水。”

    陆羽接过水袋，小小地抿了一口，溪水虽甜，却折磨肚子，她不敢多喝。

    沉央抓着她的手，心疼她跟着自己吃苦，他最风光的时候没有带走陆羽，如今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反而找上了她，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莽撞的举动。

    陆羽歪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个月了，马上就要到金国了，到了金国他们便能暂时安全了。

    “你体内有两个灵魂。”沉央伸手拦腰抱着她的腰，小声地说。

    “你怎么知道？”

    “我恰好懂一些控制魂魄的法术，在你的身体里我感觉到了两个灵魂，而你又跟我说来自未来世界。”

    陆羽愣了一下，原来她在梦中跟人倾述的对象不是孝惟，而是苏沉央。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有一种法术叫移魂术。”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着，手间拨弄着他的手指，“你在那一世死了，所以有人把你的魂魄送到你的前世，让你可以躲过鬼差的抓捕。”

    “我还有可能回到原来的身体？”听到这个消息，她是开心的，虽然她会舍不得沉央和孝惟，但在未来的世界，他们变成了一体，她不会再挣扎，不会再纠缠，更不会在两难的选择中举步维艰。

    “你的肉体肯定还在，你必定可以活着回去。”他露出一个笑容，竟然带了几分孩童般的稚嫩，他盯着她，眼里带着憧憬，“你这样的女子，这里少有，我想，那一定是个很好玩的世界。”

    “确实！”被他一提，她忽然非常想念自己所处的世界，这就是她出生于某地的归属感，她怀念故乡的一切，吃的玩的，工作的环境，她能抱着电脑看美剧，和朋友唠嗑讨论综艺节目……，但她变成现在这样，多亏了荆川，一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像被刀子割裂一样，疼的厉害，她好想现在就回去看看，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活着，会不会很痛苦，她转过头，对着沉央小声地叫唤，“沉央。”

    “嗯？”沉央手心滑过她的秀发，小声呢喃。

    “一定要活着来见我。”她转头看向窗外，小声地说，“一定要活着来见我。”

    沉央闻着她发间的淡淡皂角香味，点了点头，以为他是在说逃往金国的事，轻描淡写地说：“我一定会活着来见你。对了，你们那里还是大明吗？”

    “大明亡了。”被金国所灭，而他们现在去的地方正是金国。

    “这腐败的王朝，亡了也好。”沉央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沉央这才发现不对的地方，怜梦和魅影的气息不见了，恋爱中的人，敏锐度蜕化到了原点，智商变成了零。

    沉央掀开马车前面的门帘，赫然发现前方已经是悬崖。

    陆羽抓着他的手，手指略略颤抖。

    冷风灌入车内，带着呼呼的寒气，钻进她的衣服里，刺骨的寒冷。

    这个地方她在梦中来过。

    沉央叫了她一声若兰，跳入了悬崖。

    还没走近，泪眼已然开始婆娑，她没想到那么快，就会来到这梦魇之地。或许，她来找沉央本身就是个错误。

    “有人来了。”沉央抓住她的身子，陆羽似乎被吓到了，整个人呆呆的，一言不发。

    “魅影还是怜梦？”她抓着他的手，抱着一丝生还的希望。

    “很多人。”他抓住她的身体，飞身跃到地上，他们望到底下，果然一群身着官服的人朝树屋的方向冲过来。

    苏沉央拦腰抱起陆羽，朝着西边的方向冲过去。

    一群奇装异服的武林人士冲出来，挡出了他们的去路，领头的人赫然是李孝惟。

    “杀人恶魔，你还要往哪里跑？”

    “杀人恶魔，拿命来。”官府人员和江湖人士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的声势势不可挡，几乎要淹没了她整个人。

    她终究还是把情况推向了最坏的地步，她转过头，看了沉央一眼，心中悲愤难安。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既救赎不了沉央，也抚慰不了孝惟。

    “若兰，能认识你，真好。”沉央笑了，笑容很灿烂。

    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她踉跄几步，回过身，目光如炬。

    “孝惟，你难道真要做到这地步吗？”她抬起头，两只手放在嘴边，朝领头坐在最前面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男人大喊，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人声中，她坚定地看着他，声嘶力竭。

    李孝惟依旧一动也不动，他笔挺的身姿如同一座雕像，冷峻的脸上冻寒如冰。

    他的心曾经被割裂过，他的情感已经被击打的体无完肤，他跟在马车后面一个月，他看着若兰和苏沉央如影相随恩爱有加，他坐在树梢上暗自神伤，他风餐露宿，如同鬼魅。

    带着武林人士来围剿沉央之前，他做好了最绝情的打算，他的爱已然变成了恨，他的痛苦已然让他发疯，他起了杀意，他从暗黑世界中攀爬出来，带着满腔的怨恨，提剑跳下了马。

    他一步一步走向女人，每踏下一步，他的心就被割裂一次，疼痛难忍。

    ——若兰，是你逼我的！

    ——是你扼杀了我对你的爱，是你把我变成了恶魔，是你将我的真心践踏得体无完肤，是你，一切都是你……

    可是，当他越走越近，他心中的恨意却陡然消失，眼前的女人瘦了一大圈，整个身子羸弱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恨没有了，浮上心头的只有满满的心疼。

    即使放弃家中优厚的生活，也要跟苏沉央在一起吗？即使没有一处安身之地，也要跟苏沉央颠沛流离吗？

    李孝惟困惑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他变成了棒打鸳鸯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