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伸手向阳光中探去，结果只触摸到了空气。

    陈曦妄想要填充一下内心的空虚，都寻不到途径。

    就连阳光，都格外的不偏爱她。

    陈曦叹息一声，想起自己的经历……

    陈家如今所谓的家主陈永旺，年轻时的风流事其实并不止五月一个。

    陈曦如今已经了解到五月在陈府中的地位了，忽然间为那个女人感到可悲。

    “这个五月，怕是不知道，自己或许是别人的替代品吧？”

    陈曦眸光嘲弄，最后化为了对自己的嘲讽。

    有些事情，陈曦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的。

    她的母亲，和五月一样，是个人类。

    母亲性格温婉，是一个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温柔细腻的女子。

    陈永旺当年似乎就是看上了陈曦的母亲这一点。

    说起来，陈曦的名字，还要来自母亲。

    母亲叫小夕。

    同音不同意。

    小夕和陈曦曾经有过一段相似的经历。

    小夕也曾经有过年少，好奇外面的世界。

    也曾经不幸地沦为万千女奴中的一个。

    不同的是，小夕被陈永旺救下来了。

    但是陈永旺将此消息安排在了陈家之外的一处宅子内。

    小夕不自知，只是一味觉得陈永旺每天都很忙，所以回来的时间很少。

    小夕刚遇到陈永旺的时候，郎才女貌，很快就彼此上心。

    “喂。”小夕将手中的东西偷偷藏在身后，眨了下眼睛轻声在陈永旺耳旁呼唤。

    陈永旺便转头，看着小夕问道：“怎么了？”

    “我们相识了这么久……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小夕内心还很忐忑，咬着嘴唇，神情不安。

    陈永旺则是闻言短暂的愣住了。

    很快又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其实等同于没有答案。

    可是小夕在那时候却将陈永旺这种话当做了肯定。

    于是，女子至此一心相付。

    “永旺哥……我有个惊喜要给你哦。”小夕笑嘻嘻的表情让陈永旺动容，软了眸光。

    陈永旺于是眼睛也弯了弯：“有什么惊喜？”

    “嗯……”小夕低眸，笑中含羞：“我有喜了。”

    然而，迎接小夕的并不是她想像中的陈永旺狂喜。

    陈永旺现实惊了，然后呆愣着身子道：“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小夕自以为是陈永旺一时间被惊呆了，还没能够接受这件事情，于是笑着道：“当然是真的啊。”

    陈永旺则是退散了所有的笑意。

    “你打算怎么办？”陈永旺将问题推给了小夕。

    小夕仰头，满面是不可置信：“永旺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永旺无懈可击的面庞在小夕倔强的目光下终于破碎不堪：“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永旺哥，你不是说……”

    “我爱你，但我不能迎娶你。”陈永旺眸中有愧疚：“之所以一直都没有给过你正面回复，也是因为我自己心中清楚，自己给不了你未来。”

    “我以为这样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到你会……”

    陈永旺适时打住。

    而小夕则是神情彻底僵硬：“陈公子，所以，你当初那句话……只是为了打发我？”

    “不，我对你是真心……”

    小夕怎么可能听得进去陈永旺这些话，她冷笑着道：“陈公子，你的爱，难道就是在意世俗的眼光吗？我以为，你是一个不顾别人看法的人。至少你一直以来表现给我的，就是这样子的。”

    “我当然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我如今……有新的羁绊。”陈永旺愧疚的神色愈来愈深。

    而小夕含泪的眸则是越睁越大，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没有拦住那些泪珠。

    “羁绊？什么羁绊？”小夕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显然是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眼前这个一直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男子忽然显露出来真面目，这面目让人不忍直视，如果可以，宁愿没有看到，佯作一切都还如前。

    这样自欺欺人着。

    这是人避免不了的逃避心理。

    陈永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面对小夕的眼泪时，都化为了虚无。

    “小夕，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受伤……”陈永旺啊这么道。

    小夕一边哭一边笑，已经不知道流入口中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鼻涕，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

    “算我求求你了，告诉我真想吧，不要让我再这样被欺骗了。我想知道，我究竟怎么输了。”

    小夕看着陈永旺，眸光中有着深深的绝望。

    这打击就像陪伴了你十几年的人，忽然有一天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陈永旺，不过是陪伴了她这么短暂的时间……

    小夕为自己的脆弱而感到悲哀，更为莫名而终的感情而觉得悲哀。

    陈永旺在小夕的再三逼问下终于才坦白了现实：“我……已经有家室了。并且，我的妻如今也正怀有身孕，我不可能弃她于不顾。”

    就如晴天霹雳忽然到来，小夕如何能够接受。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小夕怎么也没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这宅子内，分明就只有我一个人……”

    陈永旺淡淡的声音在小夕耳中显得冷漠而无情：“是啊，只有你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啊……”小夕再一次重复，在苦涩中品出了难过的味道。

    是啊，只有她一个人。

    “陈公子，我曾经以为你是一个好人，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都深信不疑。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

    小夕眸中失了光泽，道：“我可以理解你在意世俗的眼光，也可以明白你或许太过于意外一时间难以接收。可我……如何能够忍受，你对我的付出，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不，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没有欺骗你。”陈永旺看着小夕，道。

    小夕嗤笑着摇头，道：“你确实没有说过一句假话，但你却隐瞒了所有的真相……”

    “我早就应该明白的。兽人，信不得。我怎么会爱上一个兽人……”

    小夕忽然捂着肚子，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难受非常。

    最终，小夕踉踉跄跄离开了那一处只有她一人的宅子。

    陈永旺看着小夕的背影，想去追，却又被什么东西给牵制住了脚步。

    “或许，还你自由才是最好的……”

    “如果无法给你那些你想要的，或许，放开你才是最好的……”

    “希望你以后，能够遇到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人吧……”

    陈永旺这么安慰着自己。

    同时也是在消减自己对小夕的愧疚感。

    他是个不敢于承担责任的人。

    陈永旺深吸一口气，至今回想起来，都还会带着心痛……

    “怎么会忽然间想起来这些事情……”陈永旺叹气一声，语气低沉。

    而后，却是忍不住接着去想后面的事情……

    后面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离奇的。

    陈永旺与小夕再也没有见过面。

    后来，陈永旺又重新遇到了一个人类女子，有着与小夕相似的笑容。

    陈永旺从五月的身上看到了小夕的影子。

    不同于小夕的是，五月似乎要更加幸运。

    她身旁有两个兽人，看起来同她关系不错。

    陈永旺又开始忍不住想去靠近五月。

    他知道五月是人类，他也知道自己与五月之间或许仍然不会有结果，但是仍旧是选择了靠近。

    就这样，明知道自己身上带着荆棘，注定会划伤五月，却仍然是选择了靠近五月……

    五月总在遮遮掩掩着自己人类的身份。

    但是陈永旺曾经接触过人类，他知道人类应该是什么模样。

    五月的遮掩在陈永旺眸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陈永旺更多是觉得，这样子的五月，像极了自己曾经面对小夕的时候……

    陈永旺知道，自己是将五月当成了替代品。

    为了弥补一下自己心中的空落。

    因为小夕的离去，而引发的孤寂……

    这或许，可以叫做利用？

    陈永旺并不关心这一点。

    他不会与五月走到最后一步，也不会让同样的悲剧再一次发生。

    然而，陈永旺这么笃定，最后却还是被陈兴的母亲得知了这件事情。

    于是，五月进了陈府。

    也是从那时候起，没有了好日子。

    陈永旺啊猛然意识到，自己当初，错得多么离谱……

    用一个错误去弥补另一个错误，并且是以这种可笑的方式……

    这简直，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

    陈永旺这么多年来，一直欠五月一句“抱歉。”

    因为他啊……

    并不是真的对五月有多么深厚的情感……

    所以，才会放肆陈兴的所作所为。

    但其实，哪怕他真的爱着五月，因为自己的懦弱，也仍然不会站出来和自己的儿子作对。

    “哎……”

    陈永旺长吐出一口浊气。

    看着远方的天刷白刷白，陈永旺只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太过于窝囊。

    面对爱的人没能够勇敢，面对无辜的人也没能够保护好她……

    陈曦在同时抬眸，看着庭院内仍有青色的树。

    在这偏北的地方，很少见这样的植株了。

    陈曦感慨一声，想起自己上一次来陈家。

    小夕离开陈永旺之后，就没有再打算回去。

    陈曦就这么跟着小夕长大，稍微大一些的时候，陈曦有问过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名字，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娘，为什么我要叫陈曦呢？娘亲你不姓陈啊。”小夕只是小夕的一个昵称，小夕的全名，叫做朝夕。

    “因为陈曦同晨曦啊。”小夕笑着道：“娘不希望你与娘一样，所以才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有这个名字，我就能够与娘不同了吗?”陈曦眸光疑惑看着小夕，显然是不能够理解。

    朝夕则是闪烁着眸光，道：“这我可说不准，娘子是……希望你能够这样。”

    “为什么？和娘亲一样，难道不好么？”陈曦年幼不经事，只觉得自己的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朝夕则是轻嘲，道：“小曦啊，夕这个字，是傍晚呢。这可不是什么好寓意。我希望小曦能够是早晨的阳光，明亮而温暖的。所以小曦的这个曦，是晨曦的曦。”

    陈曦点点头，仍然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却没有再多问，只是道：“可是，这也只是个名字。娘亲为什么说，不希望我和你一样？”陈曦对于母亲偶然的一句话，似乎格外关心。

    面对陈曦的再一次发问，朝夕忍不住是陷入了从前的一些回忆当中。

    “这件事啊……”

    似乎是想着陈曦尚还不懂事，许多事情同她说了，她恐怕也不知道。

    所以，小夕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那一天爆发，泛滥，最后化为了细水流走……

    而这时陈曦，第一次接触到自己的身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人类。

    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陈永旺这样一个人。

    这个人，按着血缘来说，是自己的父亲，可是陈曦，却有一点儿都不想承认这样的父亲。

    后来，陈曦懂事了，再次回想起母亲当初讲的那个故事，那个让她似懂非懂的故事时……有点，只剩下泣不成声。

    “母亲，你可真是够傻的。就这么因为他，毁了自己的一声……”

    “可是那个人呢？此刻恐怕已经儿孙满堂了吧？”

    陈曦替自己的母亲感觉不值，心中对陈永旺更加怨恨了。

    连带着，讨厌陈家的一切。

    与林家主争论了几句，林清慕也忽然没了心情。

    这个可笑的男人，如今恐怕还觉得，自己在说谎吧？

    可这一次，林清慕真的没有说谎呐。

    林清慕忍不住沉沉叹息一声，没了心思同林家主谈论这件事情。

    白英则是咬着一根草根，眸光闪烁着。

    “听说，林清慕与林家主关系并不好？”白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别的。

    大概是幸灾乐祸吧。

    白英没那么正直，一直都是。

    白英了解到了这一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白英没有想要这么费心。

    可是有些东西，没有得到的时候，总是会不甘心。

    就像白英做了这将领，却没有真正的被人当做统领来看待，他就会生出一些不服气的心思。

    越是不被认同，越是想要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