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城开口，却没有什么好情绪，道：“既然知道麻烦了我，就不要在给我找麻烦了。”

    “对……对不起。”小乞丐抿着唇，声音孱弱。

    苍城一时间，倒是觉得自己的强势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问道：“你有名字吗？”

    “……没有。”小乞丐咬着下唇，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是觉得不齿。

    没有名字，意味着什么呢？

    其实什么也意味不了。

    因为她自己，本就什么也不是啊。

    苍城目光正看着一幅画卷，上面流水潺潺，道：“不如，日后你便叫灵溪吧。”

    “好……”灵溪呆呆看着苍城，似乎是不相信自己居然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有名字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日后，灵溪不再是世界上可有可无的一个人？

    她会被一个人铭记。

    哪怕是一个人，也好。

    如果可以……

    灵溪希望那个人是苍城。

    那个，让她有了新生的人。

    而苍城后来才觉得，自己那时候的举动，实在是太过于莽撞了。

    明明这个小乞丐来历不明，身份成谜，怎么自己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她？

    苍城反覆叹息，可是每次对上小乞丐的微笑，就无法说出更多的话。

    灵溪将自己当成了全世界，苍城怎能够狠心的将她丢弃？

    苍城有一次问道：“当初，为何人海之中选择了我？”

    灵溪回答道：“因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那只小狗，只有你静静在它面前停留片刻，随后差人埋了它。”

    这样小的事情，灵溪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苍城愣然了半响，自己都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事情。

    “我不记得……”

    “或许这对你而言，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灵溪看着苍城，微笑：“殿下是很好的人呢。”

    “好？”从没有人会这么说苍城。

    他的代言词也早就已经数不清楚了。

    大概，只有这么一个人，让他将早已经埋在心底的幼稚拿了出来。

    “对啊，很温柔呢。”灵溪人如其名，某地水光潋滟，总是清澈着。

    她的话，很容易就让人想要去相信。

    就连苍城身为当事人，都一样。

    可是如同所有话本子中所描写的那样。

    才子佳人的故事，结局往往都是凄美动人的。

    不同的是，故事感动的是围观的人。

    而他们的故事，哭的却只有他们彼此。

    苍城站在苍耳面前，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这时候的苍城，是冷漠非常的。

    “你或许这辈子都不能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可我的愤怒，也需要发泄……”

    “这个黑暗的世界，阳光蒙蔽了你们的双眼，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活在太阳底下。殊不知，阴影才是覆盖最多的地方。有光的地方，就会有更多的影子……”

    苍城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说给苍耳听，说给自己听。

    更多的是，慰藉自己。

    因为，不想自己被仇恨压垮。

    也需要给自己一个继续暴虐下去的理由。

    和陈兴一样，苍城选择将自己的痛苦加之他人身上。

    陈兴痛苦的只是自己的往事。

    而苍城，则是恨极了这个世界。

    “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苍耳终于感觉到，自己对苍城了解的太少了。

    苍耳一直以为苍城或许不过是想要权利而已。

    如果这样，他随时可以拱手相让。

    不过是因为苍城的性格，才让苍耳始终没有放心交给苍城。

    可苍城如今满目的痛恨，却让苍耳看到了另一角。

    “你不知道的？那可多了去了。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苍城轻哼一声。

    显然是不打算说了。

    而苍城自己不想开口说的事情，苍耳如今已经沦为了阶下囚，又怎么能够问得出来呢？

    苍耳的伤口仍旧在滴血，他没有处理伤口，苍城也没有主动找人去给苍耳处理伤口。

    一个在固执等待，一个在逼自己狠心。

    人总有那么一瞬间心思动摇，然后走向偏激。

    想要对全世界冷漠。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给他想要的温柔。

    既如此……这一整个世界，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苍城看着苍耳，道：“所有的一切你都不知道，这是你的幸运之处。同时，因为如此，你也无权改变我的决定……”

    苍城本来想让苍耳自生自灭，可是看到苍耳脸色苍白的时候，就总会想起曾经。

    不同的是，那时候的苍城，还是苍耳。

    身份互换。

    他们却仍旧无法平等站在一起。

    “整军出发！朝着南部！”

    苍城下了令，第一个攻打的，就是南部。

    那是个如画的地方，几乎是四季如春。

    可是这样的美，本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

    既然如此，那么，就有自己来毁灭吧……

    苍城冷哼着，看到沿途风景的那一瞬，想到了灵溪。

    灵溪是个很乖的姑娘，对人很好。

    那些侍女偶尔有什么小错误，灵溪也从来不会责罚他们。

    “有些人，犯了错就要惩罚，否则他们是不会涨教训的。”苍城觉得灵溪的心太善良了。

    可是有些人，却不一定真的就领情啊。

    于是，苍城忍不住想要告诉灵溪，有些人，不需要她全心相对。

    那些侍女，有多少是故意犯错，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苍城都看在眼里。

    也只有灵溪不知道而已。

    灵溪仍旧是一脸的天真，道：“我知道啊，可他们只是无心之失。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道理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苍城叹息，对灵溪却终究是没有办法。

    而灵溪则是匆匆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反正，还是不要罚她们了吧？”灵溪小声说着。

    苍城选择了妥协，那些不重要的人，还不值得他费那么大心思。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苍城道。

    灵溪立刻就笑开，道：“殿下对我真好。”

    “不对你好，我还能对谁好？”苍城觉得好笑。

    这么多年了，只有灵溪一个女子近身他。

    灵溪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吗？

    不过……

    苍城叹息一声，怕自己太过于仓促的举动会吓到了灵溪。

    因而，将一些心思一直都藏得很严密。

    可是，苍城压抑着心思怕被发现，却有人藉着他的有意保持距离大做文章。

    “你们知道为什么那位灵溪姑娘在殿下那儿住了那么久，却没有个名分吗？”

    “什么啊？”

    女子之间的八卦是无休止的，并且可以谈到一切事情。

    小到他们今天遇见的每一个人。

    毕竟他们的生活只有这么了，这是生活唯一的添加剂。

    可是当自己心中的人成了话题中心，就不是那么好的事情了。

    苍城不过是出来散心，因为灵溪的事情烦恼。

    结果，就听到了有人议论。

    “这还不简单？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殿下根本就是玩玩而已！殿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她认真呢？”

    自己的想法被这么否定，苍城险些就打算站出去斥责他们。

    最后，苍城忍耐下心中的怒火，听着他们的话。

    “玩玩吗？我觉得……殿下还是挺认真的啊。”

    “噗嗤，你是说那些东西吗？那些难道是什么宝贝吗？我们这里，要多少有多少！也就只有灵溪把它们当成宝贝而已。”

    “殿下也许就是随手拿的而已……”

    有人这么说了，附和声立刻就起了。

    “这点我赞同啊，我不是伺候灵溪姑娘吗？那姑娘真是可笑，以为那是殿下的小温柔。”

    “你们谁见过殿下是温柔的？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罢了。”

    “之前是谁说她要成为这里的女主人的？我如今猜想，这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以讹传讹，到最后，竟然是让大多数人都相信了！”

    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总是能举出许多例子来证明。

    苍城在后面听着，都不由得皱眉。

    这些话……

    灵溪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还是说知道了，却自己吞入肚中，没有告诉自己？

    这样的感觉让苍城觉得并不是那么舒服。

    于是，苍城在大半夜的，去找了灵溪。

    一路上，原本心中犹豫的心情反覆摇摆，最后确定下来。

    灵溪需要一个名分！

    她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和他在一起。

    苍城去找灵溪，却意外看到了灵溪在哭泣。

    “灵溪，你开开门？”

    灵溪抹干了眼泪，出门看着苍城，道：“殿下……殿下怎么来了？”

    “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灵溪已经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连微笑的时候唇角的弧度都与平常像极了。

    可是不是真正的开心，终究是虚假的，让人看了就能够感觉出来不真实的。

    于是苍城也自然感觉到了。

    并且，苍城也隐隐知道了灵溪为什么会这样。

    “没……没有。”灵溪的声音软软糯糯，不敢反驳苍城的每一句话。

    苍城叹息一声，道：“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不一样的……”灵溪小声开口。

    “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

    苍城是殿下，可是灵溪呢？

    不过是一个小乞丐而已。

    在这里丰衣足食久了，久到灵溪都快忘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乞丐。

    乞丐啊！

    她只需要有这样的曾经，就能够被所有人都否认。

    “哪里不一样？除却你是女子我是男子。”苍城固执道。

    灵溪则是低低道：“殿下是殿下，永远都不会变。可我……随时可能是乞丐，只需要殿下一句令下。”

    这么久以来，灵溪一直都是格外被动的关系。

    “不会的。”

    “殿下……还是不要这样开玩笑了。”

    灵溪轻笑一声，似乎有些自嘲。

    这样的声音让苍城听了之后心中格外的不舒服。

    于是，苍城立刻就开口问道：“我没有开玩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开玩笑？”

    “殿下……抱歉，殿下，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我不应该祈求那么多的。”

    苍城要是到这个时候还听不明白，就是真的傻了。

    苍城于是道：“你想要名分？”

    “不……”灵溪惶恐着，哪里敢应下呢？

    而苍城则是从灵溪的表情中更加断定了灵溪的想法，忽然笑道：“那如果我说，我想要给你一个名分呢？”

    灵溪呆愣住了，仓促低下了头。

    而苍城却只是来通知一声，根本不需要灵溪同意。

    又或许是因为知道，灵溪心中是期待的。

    只不过因为心中一道坎儿，始终不能够自己说出口。

    “殿下……”

    灵溪神情复杂，是苍城有些不理解的。

    而灵溪则是道：“这么久了，其实……我在就对殿下懂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很多时候，我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我一直以为，殿下只是可怜我，我没有想过如今，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在做梦。”

    苍城听着灵溪的字句，道：“当然不是做梦。”

    “那就好……如果是梦，那就最好是不要让我醒来吧。”

    灵溪傻呵呵笑着。

    这样的笑容，让苍城每次都无法拒绝。

    “当然不是梦了。”

    苍城的话却并没有缓解灵溪的心情。

    一连几天，灵溪都躲着苍城。

    而那些曾经说过灵犀的人，如今都夹紧了尾巴做人。

    苍城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应该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从今天起，再也不会有人轻视他心中的人。

    可现实告诉他，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自从那一次听到那些话，苍城就开始安排人监视那些人。

    结果，就真的听到了一些话……

    一些，让苍城怒不可歇的话。

    有的事情，苍城自己都根本不介意，却总是有人替苍城担心。

    这些人并不一定是真的担心。

    他们只是太过于无聊了。

    将主子们的事情当做自己平日开胃的东西。

    偏偏，将这些残渣咀嚼的津津有味。

    “真是搞不懂殿下放着那么多水嫩嫩的美人不碰，怎么就看上了那个灵溪？”

    “灵溪这个名字，听说还是殿下赐名的呢。”

    “这么幸运的啊？我也想让殿下赐名……”

    “呵，我们重新起名字是为了称呼方便。可是灵溪姑娘可就不一样了哦……”

    那婉转的语调，诉说着，他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