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兰嗯了一声, 心里的难过谁都不能明白。

    这时有人挑着粪从路口走过，李秋兰愣了一声, 接着喊道, “大哥。”

    那人听见声音一顿, 抬头朝这边看来, 接着呆在原地。

    “妈？”顾长青看向那人，“那是舅舅？”

    李秋兰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她捂着嘴嗯了一声，接着抬脚就朝那边走去。

    顾长青和顾梨对视一眼, 顾梨点头, “那就是李修明的父亲了。”

    李秋兰到了李秋轩一米的地方站住，她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身形枯槁带着一副眼镜的男人会是她的兄长。

    “哥。”李秋兰叫了一声, 紧走两步上前握住李秋轩的手。

    李秋轩挣扎两下，呐呐道，“秋兰？”

    李秋兰哽咽着嗯了一声, “是我。爸妈呢？”

    李秋轩哦了一声，“在前面。”他顿了顿, “修明和我们了, 不过你不该过来。”

    李秋兰摇头，“你们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来。我想见见爸妈。”

    “舅舅好。”顾长青和顾梨到了跟前喊了一声舅舅。

    李秋轩先看了顾梨一眼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这是你儿子立强？”

    李秋兰擦擦眼泪, 摇头，“这是我女婿顾长青，旁边的是他妹妹。”

    “这么巧。”李秋轩应了声, “既然来了，我大你去看看爸妈吧。”着挑着扁担往前走去。

    顾长青上前道，“舅舅，我帮您挑。”

    李秋轩拒绝道，“不行，这是国家对我们的惩罚，我必须自己完成。”

    “我是晚辈，晚辈帮长辈干活理所应当，就是国家也是要讲究孝道的。”顾长青。

    “不。”李秋轩正色道，“我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

    顾长青见他坚持只能松开手，“那请舅舅带路。”

    李秋轩在前面带陆，李秋兰等三人在后面跟着，走了不出五百米到了一处地里，地里有个粪池，此时正有七八个人正在艰难的把大粪倒入粪池里。

    隔着老远，顾长青便知道那些人里面年轻人没几个，他没想到的是这改造居然是让曾经的那些知识分子什么的来这挑大粪，看李秋轩的模样，这些年该是都这么过来的，可顾长青却仍觉得不对劲，为啥大冬天的也要让这些人在这儿？现在村里各家都有一点自留地，各家那点大粪大多都藏到自家自留地里了，能挑到这里的能有多少？也用不着天天挑吧？

    那边挑粪的几人看见李秋轩带了人过来，不由讨论道，“不会是公社又来人批.斗咱们吧？”

    李默生远远看了眼，忽然怔住，然后伸手拉了拉林秀娟的袖子，“老婆子，你瞅瞅那是不是秋兰？”

    林秀娟抬头去看，顿时就哭了，“是秋兰，是咱们家秋兰。”

    “就是你们失去联系多年的女儿？”

    “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你们啊？”

    “唉，不过能来看看你们也比我们的儿女强啊。”

    “就是，起码儿子跟着你们来了。”

    这些话林秀娟都听不见了，眼睛一直盯着那几个人到了跟前。

    可林秀娟看到顾梨的时候叹了声气，“你这孩子咋又来了，不是和你了不要来了吗，对你影响不好。”

    顾梨看了眼李秋兰道，“我是和我婶子来的。”

    而李秋兰看着自己苍老的父母早就哭了，她噗通一声跪在满是积雪的地里，“爸，妈，女儿不孝。”

    李默生和林秀娟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快起来快起来。”

    李秋兰不肯起来，哭道，“女儿要是早点找到你们就好了。”

    “秋兰，先起来话，地上凉，”李秋轩把扁担放下，“被人看见不好。”

    李秋兰抬头看了眼面前的老人愣了愣然后站起来，“是了，是我的错。”

    “老李，你们话，我们给你们看着点。”

    “就是，闺女能记得你就好。”

    李默生和林秀娟对这些老伙计的好意领了，往旁边走了走，“我听修明了，但是，你不该来的。”

    李秋兰哭道，“我哪能不来，以前是我的错，我既然找到你们又怎么可能不来。”

    那边顾长青和顾梨看着一家团聚不禁叹了口气，于是便找李秋轩听情况。李秋轩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把这边的情况跟顾长青了，顾长青这才知道这些改造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眼瞅着到了中午，这边干活的人也纷纷停下准备回去吃东西，李默生夫妻挨不住李秋兰的哀求，算带她回去看看，顾长青自然跟着。

    顾梨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对顾长青，“他们这边太欺负人了，这些老人大冬天的还得扫猪圈，隔两天还得挨家挨户挑大粪，太辛苦了。”

    顾长青嗯了一声，心里却琢磨着找找关系看能不能照顾照顾这些老人。

    思索间，众人到了老人们住的地方，顾长青看着眼前破旧的茅屋愣住，就烟城冬天时常下雪，他都怀疑两场雪下来这茅屋都能塌了。

    李秋兰跟着父母进了一间茅屋，看到里面到处漏风的情形眼泪又掉了下来。

    “哭啥，这算啥，人都在这些都不算啥。”李默生笑了笑，对林秀娟道，“老婆子，去烧点热水给闺女喝。”

    顾长青站在外面，觉得进屋也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而老人们身上穿的衣服却并不厚实。

    看来还得弄点棉袄过来。

    李秋兰和父母还有兄长这话，一会儿李修明和一个中年女人从外面进来，李修明看见顾梨先是一愣，接着抿了抿嘴和女人进了屋。

    没一会儿李秋兰也出来了，眼睛明显肿着，对顾长青，“我们先回去吧。”

    李默生夫妻还有李秋轩夫妻在后面，脸上都带着家人重逢后的笑意，李默生看了眼顾长青道，“年轻人你好。”

    “外公好。”顾长青喊了一声。

    李默生笑了笑，“好，好孩子。”

    下午李默生他们还得继续干活，顾长青等人也不能久留，顾梨跟在顾长青后面回头看了眼李修明抿了抿唇没话，快步跟着顾长青走了出去。

    “唉。”等人都走了，李默生叹了口气，“还不如不来呢，要是再把秋兰也搭进来可咋办。”

    “不会。”李修明。

    李默生没听清，“什么？”

    李修明抬头看向爷爷，，“顾家在烟城认识的人不少，姑姑只是来看看咱们不会有问题。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顾大哥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远，让咱们安心等待，保养好身体，会有好的那一天。”

    “刚才那个？”李默生惊讶问道。

    李修明点头，“嗯，现在应该是我表妹夫了。”

    “那你和那个姑娘.....”李秋轩道，“也就是你表妹夫的妹妹，你算怎么办？”

    李修明有些落寞，“不知道，在咱们家还这样的时候我不会和她好连累她的，如果她有了对她好的人我祝福她，如果还是王强那样的人，我依然会破坏。”

    “何必呢。”李秋轩摇头。

    李修明认真的看着他爸，“很有必要。”

    李秋轩一愣，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妹妹坚持嫁给一个工人时候的情形，也是这么认真这么倔强。

    离开的三人一路上都没有话，李秋兰还沉浸在父母相见的情景里，顾梨脑子里还晃着那日来蓬莱时李修明问她要是他们家平反了她愿不愿意嫁的事情。

    到了镇上三人坐了车往蓬莱县城去，顾梨还得上班，顾长青便和李秋兰坐上回烟城的车，顾长青对李秋兰道，“找到了就好办了，妈，不用担心。”

    “啊？”李秋兰一愣。

    顾长青道，“我以前没过，我认识革委会的一个主任。”

    李秋兰顿时惊讶的看向他。

    “妈，回去再。”顾长青安抚的笑了笑。

    李秋兰终于露出笑模样，点头道，“好。”

    李秋兰心急如焚，到了家就问顾长青。

    两人进了屋，白若臻看他们，“见到了吗？”

    李秋兰着急问路上的事，应了声催问，“顾，你。”

    顾长青端着茶缸子喝了口水，，“我认识革委会的主任，虽然解除头上的帽子很困难，但是给与一定帮助应该是可以的。”

    那也不错啊，李秋兰满脸喜色，“这我知道，摘帽子没那么容易，但是这么冷的天住在那样的屋里连件棉袄和棉裤都没有，他们年纪也大了，能送点棉衣进去也行啊。”

    顾长青嗯了一声，“明天我就去问问。”

    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手上有的是好东西，就算是革委会的主任也一定有需求。

    这下不光李秋兰催他了，就连白若臻和邱兰英也一起催他。

    顾长青当晚就拿了一些人参鹿茸等物怀里还揣了一块手表就去了革委会主任家里。

    回来便成了，“等过几天主任便以学校缺少知识分子为由让那些老家伙去学校教书，虽然不给发工资也没其他补贴属于义务劳动，可好歹是在屋里，总比出去挑大粪要强了。另外他还跟我透露省里现在有消息，有些被成黑五类的人个别已经恢复原职，他作为革委会主任也不想和这些人闹僵，所以他会想办法改善一下这些人的住宿条件，不过咱们提前送些，棉衣过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顾长青带回来的消息太过珍贵，李秋兰满是激动，算着第二天就去百货商店买棉花买布给老人做棉衣棉裤。

    白若臻叹了口气把家里存着的棉花和布料都拿了出来，，“用这些吧，现在棉花不好买，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做好以后最好些破补丁上去，越破越好。”

    李秋兰一想也是，对自己的闺女也没矫情，当下就收下棉花和布料，当夜便开始动手做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　　啦啦啦啦，今天我要参加妹妹的婚礼，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冷死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