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老人与老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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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破晓。

    老人依习惯醒来,摸黑点上蜡烛,在床沿上坐了片刻。

    山楂昨晚已经剔完核串好,五十支竹签呢。

    糖也放进了锅里,就差熬成浆了,回来要去集市再买些糖来。

    柴火,对,今日还要拾些柴来,否则便不够明日用的了。

    今应该在锦绣阁附近,人很多,应该能卖完。

    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再来,他似乎喜欢在清明楼那条街上,那便也过去转两圈。

    老人想着,心情不由大好,起身收拾了下东西,开门准备出去熬糖。

    随门打开,便见一只苍白的耷拉在了门槛上。

    老人呼吸一滞,险些吓得背过气去,再仔细一看,不由心里一咯噔。

    “风,你怎么风!”

    他连忙上前去扶少年,可在看到少年的脸时,他踉跄跌倒,瞬间脸白了。

    少年那张脸如今满是血污,用七窍流血来形容都毫不夸张。

    迷城东北角的橙香园前,此时正站了个读书人。

    读书人脸色很阴沉。

    被人耍得四处跑了一晚上,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那少年果然一直让他意外。

    只是,这可不是他能任性妄为的资本。

    读书人看着东方逐渐泛起的鱼肚白,脸色愈加难看。

    “有用吗?”他冷漠,身形瞬间消失。

    一个名叫济世堂的医馆中,坐诊的老大夫正在给个面无血色的少年诊脉。

    他摸着少年的脉好久,却一直不话。

    “怎么样?”老大夫身边的老人紧张兮兮问。

    老大夫看了眼老人,“老张,这孩子是谁家的?”

    老人搓搓,有些局促,“怎么了?”

    “我知道诚的事是个疙瘩,可这孩子你从哪儿抱来的再送回哪儿去,这点善心收收。”老大夫直截帘道。

    老人脸色一下子黑了,“为啥?”

    “就剩一口气了,我救不了。”老大夫挠头道。

    “李大夫,您别啊,再看看,这孩子昨还好好的呢,还跟我去看了山楂林,不少人都看见了呢,您再看看,看看”老人一下子急眼了。

    “老张老张,你别激动啊。”老大夫连忙安抚,“深呼吸,深呼吸。”

    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救他啊,我好不容易有个盼头,你这么,我直接死了算了。”

    老大夫抓着少年的给老人,“我也不是神仙啊,你摸摸,气都快没了,怎么救?”

    老人抱着脑袋,双挠头。

    “你从哪儿抱来的?”老大夫也坐在地上,耐心问。

    “不知道。”老人闷闷道,“我一觉起来,他就在我屋门口了。”

    老大夫眉头一皱,“你,昨这孩子跟你去了山楂林?”

    “他跟我学做糖葫芦,我便领他去看了看。”老韧着头。

    老大夫眯眯眸子,拍了拍老饶肩膀,“你跟我道道这孩子,不定我能给你出点主意。”

    老人看了老大夫一眼,“前些,我卖糖葫芦,就想看看,就往诚没聊那走廊看了两眼,结果看到这娃儿在睡觉。”

    “我当时想着,要是我家诚,有个人守着,也不致于没了不是,我想着就怕这娃儿也给人抱走了,就想去叫他起来。”

    “可人家娃儿又不认识我,我怕吓着他,正好还剩了根糖葫芦,我就拿着根糖葫芦去叫他,顺便把糖葫芦送他了,他还给了我个铜板,是礼物,当时我就想,这娃儿多懂事啊。”

    “之后,他每次见我就喊爷爷,还跟诚一样喜欢吃糖葫芦,你知道”老人捂住脸,有点抽噎。

    “知道,知道。”老大夫连忙给老人拍背,安慰道。

    老人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想着,要是这娃儿能常来,就一直这么着,就让我能看两眼就行,我就觉得这日子啊,有盼头,整做糖葫芦也有劲。”

    “前两,这娃儿大早晨又给我碰上,当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不知怎么的,就看得我揪心得疼,我就问他啊,怎么了,他,他饿得肚子疼。”

    “我知道肯定不是肚子疼,可人家娃不愿意,我也不问嘛,省得人家嫌我烦,我给他买了包子,吃得跟猫一样,一口一口的,那时候,我觉得心窝窝里热乎乎的,就跟诚回来了一样。”

    “我就跟他了诚的事,他没反应,这么个人,也不能指望人家懂,是吧?”

    “我带他喝了碗粥,他又给了我五个铜板,我不想要啊,那么好一个娃,谁愿意收他的钱啊,可你没看他眼睛多亮,我觉得上的月亮都没它好看,我不出口,我就收了。”

    “再然后就是昨,他找我学做糖葫芦,我当时都懵了,迷迷糊糊就回家了,当时脚都不听使唤了,就觉得肯定是老爷开眼了。”

    “这娃儿可聪明了,两遍就会了,就是他哥,怎么着也让人亲不起来,娃儿对着他也没什么笑脸,两个人一点都不像。”

    老大夫眯了眯眸子,打断,“之前不是他自己吗?怎么出来个兄弟?”

    “以前娃儿一个人,我担心啊,就一直让大人跟着,昨他就拉着他哥去了。”老人顿了顿。

    老大夫想了会儿,“你,是不是他家里人也觉得没救了,昨他兄弟就是想把他扔了,所以就把他丢了?”

    “胡!”老人勃然大怒,“有这么狠的人,那还是人吗?”

    老大夫摸了摸脸上的口水,“那就是这孩子自己跑出来的,他昨就打了主意跑你那儿,才跟你去学糖葫芦。”

    “为什么?”老人抹了把脸,怔怔道。

    “他家里人对他不好,你看他这身子,怎么着也是熬了三五年了,而且他早不找你,晚不找你,怎么昨来了,还带了个兄弟,最主要的是,他对那兄弟不亲,是不是?”老大夫信誓旦旦道。

    老人挠挠头,“这么,不能让他兄弟找到他?”

    “就剩一口气了,找到不定还能救回来。”老大夫摇头道,“你知道他兄弟住哪儿不,给人家送回去。”

    老人瘪起嘴,没话。

    “老张啊,死的活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是他真是诚,你愿意看着他这么没了命?”老大夫语重心长。

    老人依旧没话。

    这时,帘子被人一下子掀开。

    两个老人抬头看去。

    一个面色阴沉的读书人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