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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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安安骤然蹙眉:“您刚才和我那么多, 其实都是为了这件事对吧?”今天晚上的事, 似乎尤其得多。

    而沈梅那些流着眼泪的哭诉, 不过是为了最后的这个要求做铺垫。

    这么多年,许家一直巴望着奶奶,便是因为陆市长这一层关系。而奶奶不管几十年前是多有名望的千金姐, 也是曾经了。如今再是资产丰厚,也要现如今陆市长的看重, 才始终令人敬畏。

    当年的事, 别人知之甚少, 只以为奶奶于陆市长而言有些恩情在,所以逢年过节陆伯伯必定登门拜访。

    余安安曾听奶奶提起, 其中原委知道的十分清晰。

    当年,奶奶的父亲是位归国的华侨,奶奶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姐,家中佣人无数。而陆市长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个。

    闹饥荒那年, 陆市长的父亲赶回家,大半个月都没有回来。再回到那座洋楼时,身边只带了一个孩子,他自己也是奄奄一息。

    那段时间, 饿死了很多人。陆市长的父亲最终也没有救回来。

    奶奶瞧着那个男孩可怜, 找人给他准备了吃的。但她不知如何安排这孩子的去处,又送了钱, 让他去念书。

    往后每年,钱财衣物或是其他的照拂, 也一直没间断过。

    奶奶后来,她其实没怎么当回事。她自个虽然生在了那个贫苦的年代,但其实因着父亲华侨归来经商的身份,从未吃过什么苦。对那个男孩,不过是一时善心罢了。而那些事,她也只不过是嘱咐了身边的佣人去做

    只不过奶奶没有想到,那些照拂,成就了现在的陆市长。

    余安安知道,奶奶于陆市长而言,是形同母亲的存在。每次陆伯伯来,他看奶奶的神情,比着她还要亲近。就像长大后的人们,明明已经独当一面,面对家里的老人时,还是会觉得自己是个孩子。而陆伯伯直至现在,也是叫奶奶“柳姨”。

    ……

    沈梅没想到被拆穿得这样快,然她毕竟是活了四十余年,惊了一瞬便是迅速拎着方才哀婉的语气:“安安,你有奶奶护着,自然是不知道我们生活的艰辛。公司里两块地都被人给截走,下一份批文如果再拿不下来,公司真的就撑不住了。”

    其实远没有这么严重,许家也只是堪堪折损而已。只是沈梅一惯高高在上,容不得自己落败一分。

    她来时便算好了,这两桩事必定要办成一桩。少康要娶卢颖的事虽紧要,但也比不上公司的生死存亡。毕竟,卢颖肚子里也是她的孙子,卢颖的父母再是令人生厌,大不了就一把钱甩他们脸上。

    沈梅继续悲戚道:“阿姨不是想为难你,陆市长与你们家一直很亲近,你只要帮我句话,让我和陆市长见一面就好。”

    余安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一直知道沈梅的心思,知道她是想通过她来和奶奶亲近。若是有一天她做了许家的儿媳,陆伯伯也许会看着奶奶宠爱她的面子。

    只不过她没想到,沈梅会直接来找她。

    那救命的恩情是奶奶的,奶奶还从未请求过陆伯伯什么,她怎么会去开口?尤其,这请求兴许不合理。原本也是如此,若是果真合理,沈梅也不需要来找中间人做和。

    “沈阿姨,”余安安道,“陆伯伯一向公事公办,该是你们的陆伯伯自然会给你们。”罢,余安安便是大步离去。

    她走向白慕阳,他站在副驾驶的位子,看见她过来,正要为她开车门。余安安忙摁住他的手:“我开车。”

    白慕阳也没多,刚要上车,忽然瞧见沈梅追了出来。不由转过身,站在余安安身旁面对着她。

    沈梅快步走到余安安面前,气还没喘匀便是极速道:“余安安,我们家少康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就算是不喜欢他,也不该把事情做得这么决绝。”

    这是要……撕破脸了?

    她自然不在意,当下仍旧拎着客气的姿态缓缓道:“阿姨,我什么都没做。”

    他们家的一桩桩一件件,到底,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沈梅见她这样清凉冷静,仿佛不受一丝惊扰,心下愈是恼怒,连面上的平和也维持不住了。当下便有些咄咄逼人:“你没做,如果不是因为你,少康会去喝酒,会喝那么醉,如果不是喝醉了,又怎么会让卢颖那个狐狸精占了便宜,现在还赖住不走了。”

    余安安几乎是要目瞪口呆了,同不讲理的人话果然连智商都用不上。

    “沈阿姨,”余安安愈是清冷的提醒她,“您的意思是,因为我拒绝了您的儿子,促使他犯了错,所以,我就要做一件违背我原则的事,对吗?”

    尤其,人家卢颖一个好好的女孩,怎么就成了狐狸精了?

    “原则?”沈梅嗓音愈是尖利,“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请你帮忙约见陆市长,其余的事,自然是我们自己出面,又不是让你一次性将你们家的人情用完。”

    所以,她倒还占着理了?

    余安安再是没心情同她多,转身看向白慕阳:“上车吧,我们走。”

    “余安安!”

    手臂猛地被人扯住,力道不大,却也惊着了她。

    余安安正要甩开她,白慕阳早已快一步捏了沈梅的手腕,帮她挣脱。

    余安安不想多事,正要绕过车头去开车,偏偏沈梅今日不知疯了还是怎么,将商务车的司机也叫了下来。大有此事办不成,今日她别想走的意思。

    其实沈梅也没想怎么样,只是瞧着眼前的两个孤儿踩在她的头上,心里不痛快。纵是事情办不成,口头上也要出了这口气。

    反正,怎么都是撕破脸了。

    白慕阳哪能接受余安安这样被人逼着,当下便将她圈在怀里,而后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的中年妇人,脸色沉郁道:“许夫人,如果您真要掰扯所谓那一晚。我倒是听闻许董是个出了名的酒罐子,男人喝醉酒能不能行事,难道许夫人不清楚?还是,要我帮您问一问许董在外面养着的情人。那一晚,想来许少爷清醒得很。您也不必将脏水泼到安安身上。”

    许修平养情人这事,一直是沈梅的一个痛点。这时陡然被人戳破,挥手就要甩白慕阳一个巴掌。

    但她本就矮了一大截,这巴掌在半空中就被人捉住甩开,她踉跄着后退些,脚踝崴到,疼痛传来。她的脑子终于有一瞬的清醒。

    当初因为那块地被人截胡,她就咽不下这一口气,晓得是白慕阳做的,悄悄就找了人去找白慕阳的麻烦。

    这事后来被许修平知道,两人还吵了一架。

    许修平过,无论如何,都不要招惹白慕阳,更不要妄想将这件事捅到白老那里去。原本,白慕阳如果是白老的亲孙子,白老兴许还会骂几句。这不是亲的,现在白氏上下又全都听白慕阳一个人的。她闹到白老那,除了让老人家难堪,还能怎么着?

    然她清醒了也不过这么一瞬,下一秒,就被白慕阳接下来的话击到冰窟里。

    “还有,”他冷冷道,“看来许夫人真的是不长记性,那两块地丢就这么丢了,竟一点用也没有。也许下次,你们公司被收购,才足够让你学会怎么像人一样话。”

    是,他确然是想要安安一点点看清现实的残忍,可将她丢在这些残忍里,他偏又一分钟都不舍得。

    “我们走。”白慕阳拥着怀中的女孩上了副驾驶,方才绕过车头上了车。

    沈梅愣在原地,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白慕阳能做到如此狠绝。

    眼见得车子就要扬长而去,她忽然大吼:“余安安你别高兴得太早,等柳慈找到了女儿,我看她还要不要你,白慕阳还要不要你!”吼完这句话,她才泄了全身的力气,在司机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回商务车。

    是,这一刻她憋着的闷气终于发了出来,终是觉得舒爽了。自她探听到这个秘密,就一直想出来,今天终于了出来。

    她巴望着那个丫头十几年,结果白巴望了。

    ……

    白慕阳车子开得快,却也没挡住余安安听见那一声叫喊。

    她方才还有些惊奇,沈梅怎么突然就要撕破脸了?却原来,是知道了那桩事。

    奶奶一直寻找失踪的女儿,圈子里大约也有一些人知道。但也知道,奶奶一直瞒着她,自然也没人跑到她跟前多话。

    是几年前,奶奶做噩梦那回,她一直守着没有走,生怕奶奶突然又醒过来,身边没有人。半夜,她听到奶奶断断续续的梦话,才知道这些。也是因此,她知道终有一天要离开,要失去。所以去找工作,去适应社会生活。

    但她一直没有主动提及,只当自己从不曾知道。这时被人刺穿了摆在眼前,倒是又不得不去正视它。

    “安安……”白慕阳担忧地看她一眼,若知道沈梅会出这些话来,他不该过多停留。

    “我没事。”她沉沉地闭上眼,“这些事我都知道,也没什么惊奇。”

    “你听过吗?”她又道。

    “知道一点。”只不过,他以为余安安知道的是另一桩事。没想到,她知道的是这件。他握了握她的手,“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儿。”

    余安安闷闷应了,转而又是嗓音黏糊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两天似乎事情比较多。”

    白慕阳愈是不忍,但仍不得不道:“也许以后,还有更多的未知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