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两个时辰之后,就在王逸之几乎忍耐不住的时候,张悦终于是将风不羁带了回来。
风不羁刚一走进书房,王逸之就疾问道:“独孤悔是汝所杀否?”
风不羁微微一愣:“自然不是,若非士载在途中相告,我还不知独孤悔已死!”
“当真?”
风不羁亦知此事的严重性,当下就肃容道:“不敢欺瞒!”
“那你为何自昨日夕食伊始,便始终不见踪迹?”
“来也是巧了,吾至长安,算来已有十日,蒙君厚爱,授以重位,然寸功未立,心实惭然,是以胸中有些烦闷。恰好听延康坊漱玉楼新来了数位西域歌姬,歌舞双绝,在下就想去解解闷儿。没想到玩得兴起,错过了暮鼓,在下心想,来到长安寸功未立,就更不能公然违反夜禁,再给浩气盟惹来什么麻烦,是以就留了下来,一直玩到今日开坊,这才回到住处休息。若不是盟主遣人来寻,这会儿,在下还在睡着。”
王逸之闻言,立即问道:“可有人作证?”
风不羁道:“怎会没有?在下初至长安,诸事生疏,是以到了延康坊后,就寻了延康坊堂主姜潮一同前往,直到今早开坊之时才分开。即使是自己人的话做不得数,当时漱玉楼中,金风细雨楼的人也不在少数,皆可为我证实。”
听闻此语,王逸之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还不知道独孤悔具体的死亡时间,但是必然是在开坊之前,这样一来,风不羁的嫌疑就彻底洗清了。
不过他仍是看向风不羁道:“不羁,长安城风云诡谲、变幻莫测,与你在西域之时的非黑即白、非生即死是完全不一样的,有时候,生未必就是最好的结果,死也未必就是最坏的结局,你既然想要在浩气盟创下一番功业,那就更需心谨慎,步步为营,绝不可率性而为,更不可意气用事。”
面对王逸之的斥责,风不羁这一次,算是真的听进去了:“是,盟主,在下知晓了。”
“知晓就好,坐吧。”
半个时辰之后,浩气盟的另一位副盟主秦川也到了,而且一进门,就是满脸愤懑未消的表情,王逸之都不用看他表情,只由他不在永兴坊主持大局,而是跑来了曲江池,便知道浩气盟必然是出了变故:“云韶,发生了何事?”
秦川怒道:“一个时辰之前,金吾卫会同不良人,将我浩气盟总堂围了个水泄不通,还带走了吴公,诸堂弟兄得知消息后,义愤填膺,现下均已做好了准备,只待盟主一声令下,我等便去金吾卫讨个法。”
对于秦川,王逸之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顿时就劈头盖脸骂道:“你是猪脑子吗?还去讨个法,你去讨个死法还差不多。”顿了一顿,又问道,“可是只针对我浩气盟一家?”
秦川道:“并非只是我一家,长歌门,扶风柳氏,广陵叶氏,蜀中唐氏,上清、玉清二观,兴善、青龙二寺均被围了。”
王逸之冷哼道:“算算也差不多了,除去皇室供奉以外,有能力杀死独孤悔的也就是这么几家了。吴公怎么?”
秦川道:“吴公让属下来禀告盟主,是去去便回。”
王逸之又问道:“去的是京兆府还是南衙?”
“是南衙。”
“那便不用管了,一切待吴公回来之后再。”
这时,秦川却开口道:“属下以为,盟主还是做两准备为好,李林甫领尚书省,权势正隆,调得动不良人,这并不为怪,但是连金吾卫也任其差遣,这未免也。。。。”
秦川的话未完,但是王逸之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逸之沉吟了一会,看向谢轩道:“幼安,你怎么看?”
谢轩道:“陈玄礼是绝无可能与李林甫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李林甫能调动得了金吾卫,只有可能是皇帝下了旨意。”
王逸之皱眉道:“前日听谢相言道,皇帝已知李林甫乃是金风细雨楼的幕后黑,如今独孤悔一死,等若是折去李林甫一臂,这应是皇帝乐见其成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又予其兵权,让其追捕杀独孤悔的凶,为其彰势?”
谢轩道:“对于皇帝来,李林甫不过一家奴耳,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有没有金风细雨楼,区别并不大。反而是策划夜袭,刺杀独孤悔的这一股隐于暗地里的势力,更加让他感到不安,若是能借李林甫和金风细雨楼之,将之挖出或铲除,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既然是皇帝亲自出了,我等最好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不要在这种时候,往枪口上撞,那可真是其蠢无比了。”
谢轩的话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想话音方落,风不羁就疑惑道:“何谓枪口?”
王逸之闻言,对着谢轩顿时就是一个白眼:“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任由李林甫折腾就是了。”
听着王逸之这明显是解围的话,谢轩也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自他穿越到唐朝以后,已经很注意自己的用词,但是不知为何,只要是和王逸之在一起,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词汇,很自然地就会滑到嘴边,脱口而出。
这时,就听到王逸之又道:“不羁,你现在立即就去一趟南衙金吾卫的营盘,将自己自昨日夕食之后的行踪,全都向负责缉问的金吾卫交待一遍,待他们确认你没有嫌疑之后再回来。”
风不羁顿时不解道:“为何?”
秦川和张悦也都是一脸的不解之色。
王逸之道:“你的身迟早是要显露出来的,与其到时候,被有心人利用,将你与独孤悔被杀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不如趁着现在,你口中的那些证人,对你印象还算深刻的时候,彻底为你洗清嫌疑。”
风不羁这才算是明白了王逸之的用意:“好,我这就去。”
王逸之却一摆道:“你一个人去,我还是不放心,张悦,你随他去,知道怎么处理此事吧?”
张悦笑道:“有我在,盟主尽管放心便是。”
然后王逸之又看向秦川道:“你也回去,压住那群猪脑子,不要再给老子惹出什么事情来。”
待得众人走后,王逸之突然开口道:“你觉得杀独孤悔的人,与夜袭你的那群人,是一伙的吗?”
谢轩道:“应该就是了,也只有他们才会希望京师的局势乱掉。”
王逸之道:“我也认为是同一拨人干的,问题是为什么是独孤悔?”
“什么意思?”
“京师的这些江湖势力之间,关系都很微妙,无论是杀掉谁的人,都会引发连锁反应,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是独孤悔?我可不相信,这是随选定的。”
谢轩沉思了一会道:“会不会是为了拉李林甫下水?毕竟这些江湖势力之中,也只有金风细雨楼和庙堂的关系最为密切,而且李林甫本身对朝局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王逸之摇头道:“不对,像这种江湖势力之间的矛盾,朝廷若是不插,往往会持续很长时间,而且会越闹越大。对方的目的如果只是搅乱京师局势,就不应该去杀独孤悔。现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正因为对方杀了独孤悔,所以才引得李林甫气急败坏之下,动用了不良人和金吾卫的力量。在这两者的威慑之下,即使李林甫和金风细雨楼做出了这么过激的动作,也没有任何一家势力胆敢公然反抗。这岂不是与对方的初衷是相悖的?”
谢轩此刻也想通了:“你的意思是对方杀独孤悔根本就不是为了扰乱京都局势,而是为了杀人灭口?”
王逸之点头道:“只有这样才合理,我想独孤悔一定是知道了对方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逼得对方不得不在眼前这种风口浪尖上,铤而走险,杀了他。”
“那也就是,独孤悔一定是在无意之间,得知某一个人掩藏的真实身份,而且这个人要不然就是如我这般,声名在外,要不然就是在朝廷之中任有官职的。”
这回轮到王逸之蒙b了:“为什么?”
谢轩道:“因为太复杂的秘密,需要的必然是整个金风细雨楼的通力协助,知道的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只有独孤悔一个,这样的话,杀了他一个人,也就毫无意义。所以,这个秘密绝然不会那么复杂,而且必然是只有独孤悔一人掌握的,最大的可能便是掩藏的身份来历。”
“而对方如果只是一个无名卒,他在被独孤悔识破身份之后,大可以就此离开长安,远遁江湖。但是,他却选择在如今长安戒备如此森严的风口浪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杀人。这就只能明,此人的声名在外,根本就是躲无可躲,而更大的可能就是他如今在朝廷中任有官职,根本就不可能轻易离开长安。”
王逸之沉思了一会,叹口气道:“你的分析应该是对的,问题是这个范围依然是大得吓人,想要将其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谢轩却笑道:“但是杀人凶的范围,却远没有这么大。”
闻听此言,王逸之顿时眼中就是精光一闪。
如果一切都如谢轩分析得那样,那么对方这么急切地想要杀人灭口,所杀的又是独孤悔这样的绝顶高,那么他是绝无可能,再来得及从长安之外,抽调高过来的,凶一定就在这长安城之中。
而长安城虽大,即便是偷袭,能杀得了独孤悔的人,也绝不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