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3、仰天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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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罩住四人的白汽球逐渐稀薄,终于散去。

    苏儿看到妹妹和格格已面色红润,雪山劲风之中,两个女孩儿依然是汗如雨下。此时两人虽仍是双目紧闭,不动不语。但在金寓北、三贝勒神功救治之后,犹似雨后娇荷,粉嫩娇艳,面色大为好转。

    苏儿心中惊喜,一时忘了危急,俯身抱住妹妹,虽不声响,却已是泪如泉涌。

    金寓北和三贝勒同时站起身来,相对一看,均是微微一笑。

    三贝勒除下貂裘,裹住女儿,把她抱了起来。金寓北心疼地拍拍苏儿肩膀,伸抱起师妹。苏儿眼光不离妹妹面目,跟着站起。

    三贝勒转身对阿尔萨兰道:“阿尔萨兰,不要对布赞泰贝勒无礼,把刀放下。”阿尔萨兰把刀从布赞泰脖子上拿开,仍是紧握刀柄,紧盯着他。

    布赞泰紧盯三贝勒,心知自己必定无幸,冷冷地看他如何炮制自己。

    布赞泰自以为三贝勒这就要挟持自己而去,然后软硬兼施,逼迫自己降顺建州,从而达到他建州吞并乌拉的企图。谁知,三贝勒却又转头对金寓北道:“金兄弟,请你解开布赞泰贝勒的穴道。”

    苏儿正察看妹妹的伤情,突然听到三贝勒言语,即刻转头道:“将军,不能解他穴道。”又对阿尔萨兰道:“将军,带上他,我们走。”

    金寓北向妻子微微一笑,示意她无须担心。左抱稳了师妹,腾出右,走上两步,向着布赞泰食指凌空虚点。

    布赞泰觉得一股暖流从胸口透入,在身上酥麻之处流转了一遍,浑身就如一下子去掉了绑缚,即刻自由了。

    布赞泰“腾”地站起来,但身体在冰天雪地中麻痹多时,虽得自由,却不自如,又“噗通”坐倒在地雪地上。

    三贝勒看到金寓北随意挥洒,即凌空解开布赞泰几处大穴,禁不住暗暗喝彩:好精妙的凌空透穴神技!好精纯深湛的内力!

    三贝勒抱着女儿向布赞泰走近两步,道:“布赞泰,今日你我两部盟誓尽毁,但本贝勒仍佩服你的谋略心计。千百部卒为你一人罢停战,足见你在乌拉威高望重、治军有方。今日并非本贝勒亲把你生俘,我若坐享其成,以的段挟持你回营,量你决不心服,更加死不瞑目。你乌拉部兵士、族人也应心怀不忿。”

    三贝勒看看周围盯着他的黑压压的乌拉部卒,接着道:“今日就放你全身返营,全力整束甲兵,本贝勒要与你决一死战。不日我即统兵杀来,看你有何能阻挡我建州铁骑?”

    听到这里,金寓北不禁为三贝勒豪气所动,暗暗嘉许。

    突听“腾”的一声,三贝勒抬脚踢起雪地上布赞泰的那柄弯刀。那刀旋转着飞了起来,日光下晶光耀目,犹如一个会飞的光轮。只听“唰”地一声,马车旁布赞泰的宝马马头被“光轮”划了下来。

    马头“通”地一声摔在雪上,一腔马血“呼”地向前喷了一地,染红了大片积雪。

    那没了头的马并不立即倒地,稍停片刻,庞大的身躯才僵直摔倒在地。此情此景,叫人心惊肉跳,又倍感不胜诡异。

    布赞泰目瞪口呆,他绝没有想到三贝勒会这样放过他。

    三贝勒转身对金寓北道:“金兄弟,咱们走吧。”抱着女儿,大步向谷口走去。苏儿扶着金寓北,看着妹妹在后跟随。阿尔萨兰执弯刀殿后。

    布赞泰怔怔地看着几人背影。心里两个声音此起彼伏:杀!不杀!杀!不杀!他一向处事果决,对敌狠辣,追杀务尽。但此刻脑子里竟茫茫然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这是从所未有的事情。

    苏儿一直心中忐忑,暗想着布赞泰和乌拉士兵的神情举动,一直等着他们猛然间人喊马嘶追杀上来。

    但一直只有山风呼啸,没有别的一点异动。苏儿只想回头看一看身后众人模样,但终究还是忍住,随着三贝勒和丈夫沿山谷走去。

    短短几百步山谷,也并无崎岖。但在苏儿走来,只觉比刀山火海还要步步惊心,更是觉得漫长。

    到得谷口,三贝勒并不稍停,径直走向封堵谷口的乌拉将士。封堵谷口的乌拉兵士竟自行让开一条通道。三贝勒对众多乌拉将士视若不见,脚步并不稍缓,昂然透围而出。

    他那威风凛凛的气概,犹如有形的刀光,摄人心魄,直叫众多乌拉士兵不敢直视。

    布赞泰和千百乌拉部卒,呆呆不动,眼睁睁看着三贝勒几人顺着山谷扬长而去,最后转出谷口,不见了踪影。

    走到谷口时,要绕过山脚折而向西了,苏儿实在难忍,转身之际顺势向后看了一眼。

    见布赞泰已站直身子,虽然周围都是他的部属,但他却显得那么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山谷中。山风吹得他头蓬乱飞舞,看不清面目。

    突然间,苏儿心头一动,觉得布赞泰那黯然萧索的形景,如同是彻底战败的公鸡,毛羽零落,无依无靠,绝望灰败。

    苏儿继而想到:是了。布赞泰甫一难,即遭如此挫伤,更兼意想不到得是,三贝勒竟明知是在他的虎狼之师层层围困之下,仍旧行若无事地给女儿疗伤,几近一个时辰。最后他又被三贝勒毫不在意地放还,浑不以有没有他这个人质为意,这与布赞泰对自己对别人的看待臆料大相迳庭。

    他布赞泰由来已久地高高在上、气指颐使,再者被俘后是那样怒恨惶急、胡图乱拟。这些许种种,在三贝勒如此豪迈磊落的气度性情挤迫之下,简直就如芥粒草籽般微。怎不叫他相形见绌、自思无味?

    如此,在布赞泰心中,当是比沦为阶下囚、惨遭荼毒更觉得黯淡虚空,如何能不惘然灰心?

    苏儿想,布赞泰如此灰心,连追杀这一行人的心思都没了。

    虽然苏儿仅仅是一瞥而过,但布赞泰的身影,却如一条灰影留在了脑海里,心底不禁生出一缕怜悯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