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霜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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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翼腰间的玉佩一闪,他来到了另一个时空,那里山清水秀,正适合踏春。

    他想走出去,却不能够,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困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里。他隐约间有感,只要从反方向打破灰雾结界,他就能离开这儿,走出去,去另一个世界。但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他不舍得离开。

    他的思绪还陷在另一个时空里,他在心里想道:“跟着我拼死搏杀的兄弟,他们的命能丢在前线上,保家卫国,却不能死于叛徒和阴谋家之。若我不幸早故,他们在那狠毒妇人和一幼稚儿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我愿舍弃一半江山,来换他们活命,来换阿福在史书中留有一页,而不是被执权者封口,湮没于世间。我一生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委曲求全。只是,我对得住这些兄弟,却对不住那几城的士兵和百姓,对不住阿福!若是我当初不贪图什么,不娶王妃,那”

    “咦,阿福!”他惊讶地叫了起来。

    “你怎么能在公子们吟诗的时候将我推出去?这不合规矩!若是无意闯入,告罪退下就是,你还拿我当幌子,你这卑鄙人!”那位和阿福一模一样的女子,又急又气地呵斥道。

    “就是,地方来到,风尘侠女,能是什么好东西?什么规矩都不懂,只知道闯祸,还要连累我们姑娘,真是晦气!”一位贴身丫鬟跟着训斥道。

    “你们还不是来偷看!我顺了你的意,让你能光明正大地看,你们倒埋怨起我来,你们是什么好东西!真是自私、虚伪,做作!”红云气愤地骂道。

    阿福带着丫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红云眼珠一转,从荷包里取出一包药粉,故意走近路,赶上阿福,和她并肩之时,将那包药粉朝她衣服上一洒。

    “啊,好痒啊!”阿福控制不住抓挠了起来。

    “该死!贱人洒了药粉,是不是有蚊虫叮咬了姑娘?奴婢这里有熏香,可以将虫子赶走!”那位丫鬟拿出香炉,点燃,交给了阿福抱着。

    “听树林里有一种奇树,树枝碾成粉末,粘在身上,会全身奇痒,直到抓烂骨头,都不能罢休,除非是脱光了衣裳,在湖水里洗洗。”树林里,有人状似无意地道。

    “啊,好痒,忍不住了,我要去洗澡,秋明,你给我把风!”阿福快将皮肤抓出了血,她闻了熏香,更加神思恍惚起来。

    “糟了,阿福中了招!”风翼在那个灰色的结界里,着急起来。他知道为何不愿离开此处了,因为他能看到阿福的转世!

    “快让我出去,我要出去帮她!”风翼着急地击打着那层浅灰色的界面,但是无济于事,他始终不能出去,不能踏进那个世界一步。

    阿福在岸边石头的遮掩下,脱掉衣裳,泡进了湖里。那个叫秋明的丫鬟冷冷一笑,转身就走。在树林里高声话的老婆子走来,丢下一个锣,抱走了阿福的衣裳。有男子经过,猥琐地睁大了眼睛。红云从树上跳下,得意地笑着,敲响了那个锣。

    无数踏春的人来看热闹,阿福蹲在水里抱住自己,瑟瑟发抖。有男子上前将外袍给她披上,将她救上岸。她清醒过来,一头朝岸边的石头撞去,顿时鲜血直流!

    “可恶!”风翼握紧了拳头,敲打在结界上。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个婆子,那个秋明,那个红云,通通该死!是她们逼死了阿福!

    阿福被人抬回了府,但是她醒了过来,没死。风翼欣喜若狂,他不愿看见阿福在他面前再死一次。

    可是,醒过来并非好事,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阿福被族长宣布浸猪笼。

    阿福被捆住脚,捆脚的绳子上栓着一块大石头,被塞进只能蹲着身子的狭的猪笼里,猪笼被扔进了河里。阿福痛苦地在水里挣扎着

    风翼焦急地攻打着结界,打得掌流出血来

    那是一个傍晚,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族人们纷纷散去。有一个黑影悄悄下水,里拿着一把尖刀,将阿福救了出来。风翼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他收了一大笔钱,将阿福卖进了青楼。

    风翼的心情无以言表,这一日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几乎令他无法承受。在他的世界里,他只知道人心难测,但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亲眼见证了什么是人心的恶毒!恶毒到胜过砒、霜!砒、霜不过是令人痛苦致死,人心之毒,却令人从天堂到地狱,痛苦至极,却无法求死。

    “听楼里又新来了一个雏儿!”

    “是啊,那个新来的脾气暴烈,不肯接客!被硬灌了春、药,身软如泥,要扔给几个贵公子哥儿!”

    风翼心痛得几乎要剖出自己的心来!他知道身首异处,下辈子不好投胎,谁知道阿福竟然这般命苦,被人磋磨!

    “阿福,再不醒来就晚了!”阿树在她耳边叫道。

    阿福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她感到身体的异常,听到奢靡之音,闻到浓浓的脂粉气,便赶紧自救道:“我听话”

    她的声音如蚊蝇,但是身边的老鸨听了,却眉开眼笑起来,道:“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快将她抬回房去,别被那些浪荡子看见,清倌人当然更金贵,更能卖出好价钱!”

    就这样,阿福终于在那几个浪荡公子哥的门前,止住了自己不断下滑的悲苦命运,赢得了一线喘息之。

    阿福被扔进了一间房里,老鸨吩咐下去,不许给她解药,要让她好好长一回记性。

    阿福默念着清心经,等待药性下去。她在脑海里道:“阿树,这不是我的幻境,这是青霄的幻境,这是青霄被人算计、被人磋磨的一世,她在这里待了几年,最后染了病,死在了楼里。”

    “为何总是最危急的一刻,我才被替换过来?早来片刻也好啊!刚开始青霄大闹一场,拼死不从,已经进了老鸨的黑名单,定会被严加看管,我再想逃跑也难了。”阿福叹息道。

    阿树默然不语,人性太复杂,他的逻辑性太强,缺少变,这也是他们必须要有个搭档的原因。他只能算出在有效的条件下最大的概率,而人生,总是有些百分之零点零几的概率事件发生。

    风翼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有灰色淡雾结界隔着,他只能看得模模糊糊,许多事能看懂,却看不清。他在发现了自己的无力后,只能坐下来,开始念经,为阿福祈福,希望她接下来能够有点好运。

    “真有意思,我知道这是幻境,我却真的足无力,无法挣脱这险境。难道”一个犹如霹雳的念头猛然出现在阿福的脑海里,她顿时惊骇了起来,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对阿树道:“难道这不是幻境?这是真的现实!这个秘境连通的,是不同时空的现实,或者,它连通的,是不同世界的现实!”

    阿树道:“我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时空的确有完整的天道规则,和易碎的幻境不同。”

    “这也太危险了,上一个是风翼的世界,他看破了,走出来,我也就跟着完好无损地走出来。现在这个,恐怕我死在这儿,就是真的死了。”阿福警醒道:“怪不得这次任务,报酬如此丰厚,原来这个秘境是真的危险!”

    阿福被晾了一晚,第二天,有个十岁的丫头进来,侍候阿福梳妆,还端来了饭菜。

    “姑娘,我叫柳儿,妈妈要我伺候姑娘。”那个丫头脚勤快、口齿伶俐道。

    过了一会儿,老鸨走了进来,还带着一位楼里的教习,笑道:“我的好女儿,你得有个花名,以后你就叫梅香。要想活的好,你就要多学一些讨好人的招式,这几天就先跟着这位教习好好学习怎么陪酒,怎么行礼,怎么话,她年轻的时候啊,可是楼里的招牌!”

    “果然有一副好容貌,怪不得妈妈想好好培养你。这就学起来吧!先学走路,你看我先走几步。”那名教习在屋中随意走了几步,果然身体娇弱,形如弱柳如风,别有一种媚态。

    “你跟着走几步。”教习道。

    “是。”阿福也走了几步。那教习随给了她一鞭子,叱骂道:“哎呦,你还当自己是闺阁里的大家姐呢,头抬得那么高,背挺得那么直,步子迈得这么大,一副端庄冷淡的样子,是要把客人们都赶出去吗?步子放,头稍微低下,要在露出后面雪白的脖颈”

    阿福:“”她为了少挨打,便依照教习的要求来做,但是就像邯郸学步,一直学得不伦不类。那教习见她做不好,举鞭就打,后来见她事事顺从,也就逐渐放宽了要求,她前几天严厉,主要是为了把她的倔强性子扭过来。

    几天后,那名教习便真正地为她考量了。她颇有见识,言道:“天生的流云骏马,永远拘束不在四壁之中。梅香,你天生性冷,永远学不来温柔意,那便学会什么是欲拒还迎,成为雪中的一抹艳色,在这樊城的花魁赛上,一举夺魁!”

    “是。”阿福应道。最起码,她知道,在花魁赛前,她安全了。

    “你最擅长什么?”教习问道,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绣花不用提,我们用不上这个。”

    阿福想了想,道:“我会剑舞”

    教习顿时警觉起来,看着她。阿福又道:“还会唱歌。”教习的脸色缓和下来,道:“那就先练练唱歌。你先唱上几句。”

    阿福一亮嗓子,教习顿时惊喜不已,道:“果然不错,你有一副好嗓子!可会什么乐器?”阿福摇头。

    教习想了想道:“若是楼里的姑娘为你弹琴,你一边唱歌,一边舞剑,倒也是个好节目。我与楼里的妈妈好好商量一下,给你们找个好曲子。”

    为了春风楼能一举夺魁,老鸨的行动力很强,果然从别处买了一支新曲,令一个颇当红的姑娘弹琴,她在一旁举着木剑舞动,边舞边歌。

    到了秦淮河花魁大赛的那日,阿福果然找到了会,在高台上边舞边歌,然后,她一个错脚,从高台上跌落下去,掉进了河里。人们急忙打捞,但是没有捞到,老鸨痛心疾首,自认倒霉。

    “可算是逃了出来。”阿福从远远的河边探出头来,对阿树道:“若是不能水遁,我还想过打晕采买,扮作他的样子出逃。”

    风翼看了几日,又气又急,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把铁铮铮的剑被折断,揉烂,白雪渐污,染上风尘之色。若是初遇时,她是风尘女子,他定然觉得污秽,但是现在,看她一日日被折辱,他只觉得心疼。

    ——她不是那样子的!他坚信,她一定会想法逃出来。果然,她不负所望,真的逃了。

    阿福摘下头上的钗环,匆匆变卖,换装出城,防止被人找到。她去当铺的时候,发现自己腰间还有一块玉佩。

    “阿树,这块玉佩也当了吧!咦?我的记忆怎么模糊了?这块玉佩我一直戴着,看着挺值钱的,是紫家十二娘的配饰吗?怎么被卖到青楼的时候,也没被那个人摘去”阿福与模糊的记忆做着殊死搏斗。

    “阿福,这是同心配。因为你不相信他,你拒绝任何人进入,所以,风翼被这个世界隔开了。”阿树道。

    “他是回去了?还是在哪个地方暗搓搓的看着!哎呀,鸡皮疙瘩出来了,一想到有人偷窥,我就觉得发痒,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一想到隐私被透露,我就觉得恶心”阿福道。

    “你放心,不管他走了,还是通过同心佩,在某个地方看,我都给你设置了空间错位隐私保护,脖子以下,都会光线错乱,模糊不清。就像筷子伸进水里的折断,我用其他类似影像代替了你本身。”阿树道。

    “那我就放心了。”阿福笑道。

    几天前,楼里有个姑娘曾经被客人带到画舫上吃酒,后来在言谈间得罪了客人,被无情地推进了河里。那几位客人还看着她在水中挣扎,笑着喊“有意思”。那姑娘从水里爬出来,摘下钗环雇了辆车,又回了楼里。她并不是不想做良民,只是没有良民户籍,又无求生的本事,如果不回楼来,怕是会落到更悲惨的境地,她不想被虏去,成为贫苦地方更下等的暗、娼。

    但是阿福不同,她有生存能力。

    阿福女扮男装,在山里成了猎户。她少言寡语,每日练武。终于有一天,她练成了一套宗门的剑法,进入了先天武学之境。她穿回女装,回到了家乡,将出陷害她的人,以及那设毒计的背后之人,一个不漏地找出来,一一杀死。

    她背着宝剑,神色冰冷,如霜如雪,一剑如虹,快意恩仇。这才是她应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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