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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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顺滑而又快速。有一天,阿福从街头也捡回来一个男人,那是一位极清雅的男子,虽然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袍,但是谦和有礼,不卑不亢。

    那时候,环看见姐突然站在路边,一动不动,脸上漾出笑来。她从来没有见到姐笑得那么真切,就像漆黑的夜晚,忽然拨云见月,一切都那么真实而又朦胧。姐笑起来的模样和平时不同,有些美得过分,她不由得看得呆了。

    她顺着姐的目光,向前望去,看见前面走来一位风尘仆仆的男子。姐和他似乎很是熟稔,就像是等待了很久,他终于出现,于是毫不吃惊,只余满心欢喜。两人在街头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难道,这就是话本里的一见钟情?环眨巴着眼,激动地想道。

    “这位公子远路而来,不如去我家歇歇。”阿福笑着邀请道。

    “恭敬不如从命。”阿树也笑了。

    阿树被俗世缠身,不能及时赶来。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阿福,自然要跟着她回商家。他有一种回到家的自在感,毫无拘束的客人模样。

    阿婆私下里高兴道:“好好好,是我们商家的传统。那时候,你娘就捡回了你爹,你爹的样子狼狈极了。我看他目光清明,不卑不亢,真是好风度。阿福,你带回来的这人不错!”

    “哼,偏心!”夫人在一旁不平道:“同样是捡了个男人回来,那时候非要揍我一顿,还追出去一条街,差点打折了我一条腿,这时候倒是夸上了。”她愤愤地一掀帘子,出去了。同人不同命啊,老夫人的做派,她实在是没眼看。

    “我就知道阿婆最疼我!那时候爹是什么样子?”阿福笑嘻嘻地问道。

    “你爹是庶子,本来发奋读书,但是庶母牵扯到后宅之事,被冤死了,他便自暴自弃,叛出家门,很是做了几件大逆不道的事,被家族除名。他悲愤至极,远走他乡,大病一场,花光了银钱,被客栈赶了出来。你娘见他可怜,把他捡了回来。正好,你娘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我就想培养你爹。偏偏那子一根筋,什么世间污秽,他看破了红尘,有意出家。我一见事情不妙,回头就追着你娘打了她一条街,你爹就感动得泪眼汪汪的,在病床旁守了她三天,就这么留了下来。”阿婆笑呵呵道。

    “原来是这样。”阿福恍然。

    “我当初做家主,眼光极好。这个男人,会为了你留下来。他看你的时候,有一种归属感,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妮子,你倒是比你娘运气好,省下了一顿好打。”阿婆打趣道。

    “那是当然。”阿福沾沾自喜道:“我这可是八百年前就定下的缘分。”

    “谁当家,我不强求。你娘实在是没有经商的天份。就算是你爹,也不过是个守成的性子,能守住家业就不错了。当初他学经商的时候,也是有赔有赚。有一次,他一下子赔进去了一半的家底,我也由着他历练。你是不知道,那次你爹赔了个精光,不敢回家来,还是你娘出去寻他,将他拎了回来。他跪在台阶下请罪,我亲将他扶了起来,告诉他——有我在,你怕什么?就算你将商家输光,我也能白起家,东山再起!既然家业给了你俩,怎么折腾都由得你。你爹感动得不得了,我听他哭了半宿,第二天都眼睛红红的。”阿婆笑道。

    阿福不由得对阿婆另眼相看,真是好气魄!用整个家业培养出了一个继承人。

    “与其等我死后,晚辈们将家业败光,还不如在我活着的时候,让他们把家业败光,这样有我看着,也能指点一二,给他们留下适合他们的家产,总好过稚童抱金过闹市,能力不够,白让别人惦记。”阿婆豁达道。

    阿福笑道:“阿婆总我鬼精鬼精的,像只狐狸,我看阿婆才是只老狐狸,我这是上行下效。”

    “你这只狐狸呦,颇得我真传,我看你啊,以后是妥妥的家主。你娘比我幸运,生了个好女儿。她下半辈子不发愁喽!”阿婆笑道。

    “阿婆的晚年也不用愁,有历练出来的爹爹在,以后还有我当家主,阿婆可以高枕无忧!”阿福道。

    外头,商老爷和阿树喝茶闲聊,已经打探清楚了阿树的家底。原来,他跟着寡母一起在乡下生活,家业被族人夺去,家中清贫。他靠卖书画为生,奉养母亲终老,如今母亲去世,他便出来闯荡,见见世面。

    商老爷心中暗喜,道:“我们这里人杰地灵,最是繁华,公子不如在商府暂住,我们家正好缺一位账房先生。”

    阿树自是顺水推舟,张口应下此事。

    从此,阿树在商府住了下来,每日跟随姐阿福去巡视店铺,查账理事。阿树此人极有见识,他博览群书,学识极高,就算在店铺里接待读书人,也能和他们谈古论今,的头头是道。

    崔公子和他交谈过一次,赞叹道:“阿树兄博才多学,何必守在铺子里磋磨时光,应该心怀天下,成为天子门生。”

    阿树道:“人各有志。我走过很多路,见识过很多风景,这里是我唯一愿意停下脚步的地方。”

    崔公子是胸怀大志的人,他又惋惜地劝了半晌,见阿树不为所动,便叹息着去了。

    不久,崔公子这个穷秀才前去应考,有幸考中了举人。丁家自然大喜,趁势认回了女儿,花了大笔银钱,四处走动,给崔公子谋得了一个官位。丁姐苦尽甘来,自是大喜过望。很快,崔举人就要去当官了。

    阿树继续守着那几家铺子,心志淡泊,并无追求名利之心。商家的长辈放了心。半年后,阿福和阿树成了亲,商府又招了一个上门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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