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家主
自从有天道在阿福身上留下印记,阿福就能够梳理一些命运线,观看祸福。换句话,阿福算是个自学成才的算命先生,眼前这位道士能看出来的浅显命理,阿福自然也看得出。
“你会送她进宫吗?”阿树直白地问道。
“不会。”阿福笑道:“知道命运如何,知道未来的片段,对现在毫无影响。就像一个人从出生就知道自己未来某一天必然会死,他也不会立刻自杀,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更何况,命运最擅长用所有人都猜不到的方式,造成最荒谬的事实,我很想知道阿玉和帝王是如何相遇。”
阿树道:“这位道长以为自己探测了天,出来,就能影响他人命运。可他不知,他面前的这位纤弱惊慌的少女,才是真的花中之王。若是惹恼了玉,他怕是活不过今夜,她可是个野生的精怪,没受过什么人类的教化。”
阿福叹道:“这年头,算命有风险啊!”她着,眼珠转了转,狡黠地斜睨了阿树一眼,顿时将阿树看得心猿意马起来。
“咳!”阿树在车厢里正襟危坐,看看四下无人,还是忍不住将她搂在了怀里,道:“娘子,最危险的人不是你我吗?一个、两个全都是夺舍而生,不知道士能不能认得出?”
“促狭鬼!”阿福靠在他怀里,笑着用粉拳锤了他一下。阿树心里头甜滋滋的。
车队继续前行了,有些信奉道教的下人,仔细观察了玉几天,发现她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也就对她如常看待了。
“姐,我们绕路去锦县,可以采购一批新鲜花样的绸缎带回去。”带队的管事,过来禀告道。
“好,那就绕路吧!”阿福答应道:“咦,锦县,那不是阿树你的家乡吗?”
阿树点点头,道:“是那儿。”
“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不必。所有家产都被族人夺去,原主病死后,母亲就被逼的上吊了,就连最后的存身之所都没有。我去了后,救下母亲,又慢慢地养好了病,供养母亲,直到她寿终,这才出门寻你。那里没有亲人,只有豺狼。我走之前将他们痛揍了一顿,想来他们见了我是要害怕的。”阿树道。
果不其然,车队到了锦县,有人见了骑马的阿树,立刻缩头缩脑地跑了。
过了几日,商家车队将京城运来的特产卖出了一批,又采买好了此地的特产丝帛锦缎,就要离开。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东家,不好了,姑爷被差役拿走了。”
原来那差役在大街上拿人,凶神恶煞般向阿树行去,持锁链将他绑起,言道:“方家阿树,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家族叔将你告了!”
阿福匆匆赶去,拦住了差役,道:“且慢。请问我家相公犯了何事?”
旁边,环灵地递出了两个装着银子的荷包,声道:“请两位大人喝酒。”
那两名差役用捏了捏荷包,觉得膈,知道是赏银,便立刻收起了凶恶嘴脸,面上带笑道:“这位夫人,方阿树被族人告了,他不尊长辈,殴打族老致死。”
“我下有分寸。”阿树看向阿福,道。他对力量的掌握,是能够精确到数点后一百位的,他绝对没有打死人,那族老是如何死的,与他无关。
阿福点了点头,懂了他的意思。
一群人跟着差役去了县衙,县老爷高坐在大堂,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方阿树。”
“你离乡前无故殴打族老致死,可有此事?”
“并无此事。”
这时候,有堂下跪着的方家族人痛哭大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是你殴打族叔,还打了三爷爷,他,本就年迈,不堪折辱,当场吐血而亡啊!”
“姐,”环震惊地看着堂上的县令,道:“是崔书生!”
但是这位旧日相识此时此刻丝毫不念旧情,就板着脸下令道:“给我打,不尊孝道,先重重地打上三十大板,再拉上来答话。”
阿福、阿树自然是能在一炷香内屠尽在场的所有人,再傲然离去。可是,他们是在做任务,两人能轻易离去,原主却是要回来的。若是成了官府捉拿的罪人,这商姐、方阿树的后半生又该如何度过?
阿福一直在想,要不要施一个法术。阿树朝她摇了摇头,挨上几十板子他不会死,两人被天道针对驱赶出去,就因失大了。
随着阿树被差人拖到堂下,阿福也控制不住地捏起了一个起咒语的势,她想试试幻术。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位丫鬟急忙来报:“老爷老爷,病重的少爷醒了,夫人这是大喜,不宜见血”
崔老爷不禁皱了皱眉,刚要什么。这时候,空中突然起了一阵风,风里似乎有着淡淡的牡丹香气。崔老爷的神色恍惚了一下,改口道:“将他压入监牢,此案改日再审!”
大街上,人们议论纷纷道:“打死了人,当时跑了,法恢恢疏而不漏,这不,他吃软饭,当了上门女婿,路过此地,还是被族人告了。县令严明,最是不喜那些不孝之人,这一次,他死定了!”
“是啊,那个女家主眼瞎啊,怎么看上了这么一个不堪的男子”
“有本事的男子,谁去入赘?”
“没错,轻易就丢了祖宗姓氏的子,可不就欺师灭祖了呗!听他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还读过几天圣贤书,我呸!”
“姐,姑爷不是那样的人,姐莫急!”环瞪了那些胡八道的人一眼,安慰姐道。
“姐,我们还有一个车队的财物,可以拿去疏通。”商家车队的领队管事道。
“只怕他们谋的,正是我们整个车队的钱财。”阿福冷冷道:“你先找几个方家人,重金收买几个证人,查明真相。”
“是,姐。”领队管事匆匆离去。
“姐,今天晚上,我能将姑爷偷出来。”玉声道。
“不必。”阿福面色如常,回了客栈。
不多时,有一位下人送来了帖子,县令夫人邀她去茶馆见面。阿福立刻赶了过去,见到了以前的闺蜜丁夫人。她如今朱环翠绕,别有一番尊贵之态,只是眉尖微锁着轻愁。
“丁夫人,一向可好?听贵公子病了,我这里有些珍贵药材。”阿福送上礼物,拜道。
“免礼,快来快来,你坐下我们话。”丁夫人招道:“你们一来我就知道了,不惊动你们,我就盼着你们能平安地走,没想到还是出了事。他来此做官,新纳了地方豪强赠送的一名美妾,那妾姓方,是你女婿的本家。那方氏过门时,里有两间铺子的地契,那铺子原先是方阿树的爹挣下的。可恨那贼妇,花言巧语夺走了相公的心,我儿子落水得了风寒,就有她的笔。”
“”原来如此,他们方家不仅谋财,还恶人先告状,这是要借着县令的势力斩草除根了啊!那崔县令又暗中得了方家多少好处?他如今锦衣华服,奴婢成群,金银满箱,官威甚重,他这官倒是做得顺风顺水啊!
阿福想道:摆平此事不难,她瞬间就能拿出百八十个办法,夷平方家,夷平整个县衙。但是她要控制自己的力量。越是强者,对力量的使用越是谨慎。只怕她一个大招下去,整个世界都会毁灭,就连天道都会半残。此事难就难在,她要用世俗认可的最平常的办法,来处理这桩案子。
“多谢丁夫人相告,我会尽快查明真相,找到证人。”阿福道。
回去的路上,环声叹道:“丁夫人变化真大,一下子由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变成了熟知世事的贵妇人。世事艰难啊,难道女人嫁了人,生了子,变化就这么大吗?姐就没变,还是闺中时候的样子。”
玉虽然入世,但还是有些野性未驯。她道:“姐是万里挑一的,岂是寻常人能比?惹急了我,索性将他们迷昏,一刀子下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环没听清,只点点头道:“姐一眼就看中了姑爷!姑爷多好的人,定是别人冤枉了他。”
玉也点点头,道:“我不会让姑爷死的。”
阿福回到客栈,管事的过来禀报道:“东家,我们寻了几个方家人,许了重金,他们都姑爷冤,但是他们不敢作证。”
“为何?”玉懵懵懂懂,不解地问道。
“哎呀,你连这个都不明白,你不要给姐添乱!”环将她拉到一边,细细地解释给她听:“他们得了赏银,当了证人,我们一走,那些人还不得找他麻烦!要是烧了他的屋,抢了他的钱,他求告无门,这就是祸根。”
阿福皱了皱眉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麻烦的是,她现在的力量并不能收放自如。
就像一群人到冰湖上钓鱼,普通人十几下凿开冰洞,开始垂钓,力气大的三两下凿开冰洞,开始钓鱼。可是她呢,她用最的力气,放一根指在冰湖上,只微微一压,整个冰湖的冰就被震成了碎末,所有踩在冰湖上的钓鱼人,都会掉进冰冷的湖水里淹死。若是她想救人,施展一个的水系法术,人是救上来了,只是随之而出的水龙,会淹没整个城镇。
阿福现在就像是驾驭着一个威力强大的甲,她面临的任务不是飞在宇宙中,一拳头捣毁一艘宇宙飞船,她的任务是,用人型甲粗大的指捻起一根细的绣花针,在柔软的帕子上绣一朵玫瑰花。这是个太艰难的任务。阿福伸揉了揉眉心。
这时候,她一眼瞥见旁边嘀嘀咕咕的环和玉,顿时眼前一亮,她终于知道那些高人为何会收几个下人或者徒弟了,不正是这时候用得上吗?
“玉,你过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阿福招招,道。
实话,崔县令是个极普通的官,这个世上有无数个有文采的书生,到最后还不是泯然于众了。
别人贪污他也贪污,别人联姻收妾,他也联姻收妾,他做过的,不过是他的前辈和同窗们都做过的事,他们管这个叫官场应酬。
当晚,崔县令被地方豪绅请着吃了顿酒,握着银票,醉醺醺地睡在了方氏妾的屋子里。他踌躇满志,还做了个升官发财的美梦。惩戒不孝子,纠正不良民风民俗,这正是他身为县令该做的教化工作。
——哼,方老爷的对,那商家车队走不出锦城!至于钱财,他和方家平分。
这时候,玉化作一阵香风,悄悄地来了县衙,入了他的梦境。
“崔县令的辖下竟然出了殴打长辈致死的人命案,这是他教化不利之罪啊,考评——下下。”一位长官提着毛笔,自言自语道。
“不是我是上一任”崔县令顿时头上冒了汗,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大胆!此案发生在你任上,你还推脱给旁人”
“下官,下官冤枉啊!”崔县令跪在地上扯着脖子大喊道,仿佛他受了天下奇冤。
“县官做不好就别做,多的是想送礼做官的门生!”那位大人不屑道。
崔县令突然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他浑身是汗,神色惶惶不安。
“老爷,你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妾安氏娇声软语,关切地用帕为他擦汗道。
平日里他最爱这朵解语花,但是,谁都不能阻挡他的官途。他冷酷地一把将她推到一边,推门去了书房,对下人道:“快去请师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