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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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波了大半天,加上中午的时候又没有午休,程嘉琬到点没得休息,这会便开始习惯性犯困。但往下还有好长一段路程要走,她担心没人跟傅时衍话他会犯困,于是便一直告诫自己,别睡别睡,不能睡。

    可眼皮实在是重,傅时衍同她话的时候还好,他不跟她话,她一放空,人就忍不住睡着了。

    傅时衍从余光看到她均匀呼吸的模样,柔和的眼睫一动一动,下午时分的光线下,那画面像是雾化了一般,有种安谧的美感。他没叫醒她,只是伸把车里音响的声音调低了些,收回的时候拿起边上的红牛又仰头灌了几口。

    程嘉琬一直睡到车子下了二级公路开始进入村道。

    山区路况不好,车轮辗过路中的石子时好一顿震,她本来微微靠着副驾的靠背,结果因为这一阵震动,脸歪向一边的时候,快要触到怀里的花束。

    冷不丁被睡梦中震醒,她人还懵着,可一记起怀里还抱着东西,便急急去检查怀里的花束。

    还好,没被压坏。

    她放下心来。这才开始顾上因为一路上抱着东西没怎么换过姿势的有些发麻的臂,以及睡得时候垂得有些酸胀的脖颈。

    程嘉琬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换了只抱花,正放松着臂,看向车窗外的时候,眼里一下涌进了远处山间坝子上层层叠叠布在一起的苗家建筑

    “是那儿吗?”她指着远处那一排排黑瓦屋脊感叹,“我们终于要到了。”

    “看着近而已,其实还有很远。”傅时衍给她指远处那条夹在翠绿中弯弯斜斜的盘山公路,“喏,等会我们还得顺着那条山道上去。”

    程嘉琬“啊”了一声,“那还要绕着山走好几圈呢。”

    “这路还是这几年才修的,以前都只能到山脚,然后徒步上去。”

    余光里,程嘉琬打了个哈欠,他偏头看她,“累了?”

    “还好。”

    “就是觉得你家真的好远。”

    傅时衍语气坦然:“不然就不叫大山了。”

    “这么远那你以前去上学怎么办?”

    “学是在村里念的,初中去镇上读的,一个星期回一次家,然后高中是在吉首读的,离家实在太远了,所以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程嘉琬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没离开过家。高中时候,叶女士体谅她学习重,连衣服都不用她自己洗,三天两头给她准备营养餐;晚上上晚自习,老程担心她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还每天晚上守在门口接城市跟山村的孩,成长轨迹,差距真的太大了。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着,程嘉琬一面看着车窗外的山景,时不时跟傅时衍聊上几句,不知不觉地,竟然就到寨子外边了。

    村里边汽车进来得少,车子刚进来,便吸引了好些在外头玩耍的孩的注意力,可能是因为好奇,也可能是因为好玩,一个跟一个追在她们车后头跑。

    程嘉琬头一次见这种场面,扭过头一直看着跟在后头的那帮孩,怕极了他们一不心摔了自己。

    傅时衍对这场面早已经习以为常,车速没降,直到车子开到自家门前才停下。

    跟在后面的孩子陆陆续续追上来,见车子停的位置,也都知道回来的是傅时衍,一拥而上叫哥哥的叫哥哥叫叔叔的叫叔叔

    程嘉琬抱着花正要下车,被这阵仗下了一跳。

    孩们瞧见车上下来的人也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怯生生地看着她。

    花还是不舍得放下。她单抱住花,转身去拿放车前的那盒费列罗,“巧克力,你们要吃吗?”

    孩们只是看她,却没人敢上前。

    直到傅时衍从后排拿完东西下来,上一句,“姐姐给你们吃的,不要紧。”,才有孩怯怯地上前接她的费列罗。

    “大家一起吃啊。”傅时衍显然比她熟络多了,叮嘱完又把里的东西递给他们,“这还有”

    孩们一窝蜂地都拥向他那边。

    孩们一窝蜂地都拥向他那边。

    程嘉琬看着他被一帮孩围在中央,同他们有有笑的,一时看得有点呆。

    山里的孩,成天日晒雨淋的,皮肤都是健康的麦色,身上透着一股淳朴。而纯朴,往好听了是质朴,往不好听了就是没见过世面。

    到这儿之前,她都没领会到傅时衍所的他妈妈的伟大,这一刻,她忽然领会到了。

    山里长大的孩子,走出大山不容易,出了大山还惦记着让山里更多孩子走出去的,更不容易。

    ********

    “回来啦”章茴从家里迎出来,一帮孩叽叽喳喳叫着“章老师好。”

    程嘉琬循着声音看向来人。

    章茴脸上干干净净,比照片上看起来五官要精致许多,但也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长相,不过她很耐看,中分齐肩的头发,身上白色休闲长裤配上卡其色的羽绒服,浑身有一股不清道不明的优雅和从容。

    刚才顾着看围观的孩子,程嘉琬还不知道紧张,这下婆婆在毫无防备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单一个紧张已经不能很好地形容她当下的心情了。

    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花,然后深呼吸。

    傅时衍把里剩下的东西就近塞到其中一个孩里,大步走过来,揽了程嘉琬的肩,“妈,这是嘉琬。”

    “妈。”程嘉琬红着耳朵叫人,然后把怀里从一上车便开始抱着的花递给章茴,脸上挂着笑,“这是我给您买的花儿。”

    章茴性子冷面上看着不苟言笑,但绝不是那种会无故刁难儿媳妇的婆婆。

    她“欸”了一声,从程嘉琬里接过百合花束,低头嗅了一下,“我还第一次收到这么大一束花呢,谢谢。”

    傅时衍笑,“路上怕颠婆磕伤了,嘉琬一直抱着没舍得撒呢。”

    “这么远呢,累了吧?”

    程嘉琬挂在脸上的笑一直没下去,“不累。”

    三个人一边话,一边进门。傅时衍带着程嘉琬把行李箱搬回自己的房间。

    重新下楼后,章茴招呼了程嘉琬在客厅坐下,转身给她倒姜茶暖身子,跟她了会话,又往炭火炉里添了木炭才张罗着进厨房找玻璃瓶把花儿插上。

    程嘉琬紧张得很,全程端坐着,严阵以备,丁点不敢松懈。等傅时衍妈妈进了厨房,才敢稍稍松了口气,迅速地环视傅时衍家的客厅。

    傅时衍家是木结构的两层楼,瓦片房顶,有一个院子。程嘉琬这会坐在客厅,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看不到一丝的灰尘和杂乱,所有的东西都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位置,干净整洁得完全不像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倒像是她去旅游时参观的名人的故居。

    她原来还觉着自从傅时衍跟她一块住以后,自己已经有意识地把家里收拾得挺整洁了。现在一对比,尤其是一想到傅时衍从生活的地方干净整洁成这样,就觉得惭愧。

    到这份上,她又十分阿q地想,幸好傅时衍念书的时候不常待在家,不然从到大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得多嫌弃她自认为已经收拾得很整洁了的家啊。

    傅时衍爸爸的相片就挂在客厅左上方。

    程嘉琬视线一转就避无可避地看到了那张顶衬着黑纱的遗像,黑白照片里的男人看起来一副温厚朴实的模样,但又不是五大三粗的那种憨厚,但程嘉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傅时衍长得跟他并没有太多相像之处。

    她还在看傅时衍爸爸的遗像,院子里一只黄狗裹着凉意风风火火地直冲进客厅,一刻也闲不住地往程嘉琬脚下凑,程嘉琬怕狗,更怕中华田园犬,尤其当狗子一声不吭地往她脚下凑时,尖叫之余更是秒从沙发上起身,高高地站到沙发上。

    傅时衍还在整理从车上搬下来的东西,被程嘉琬的尖叫吓到。反应过来便立马喝了一声,“十七”。

    狗子听话地凑到傅时衍跟前,一边摇尾巴一边呜呜呜地叫。

    “它叫十七,我妈妈养的狗,脾气很温和,不咬人的。”傅时衍一下一下地抚摸十七的毛发,安抚它。但十七显然太久没见他了,藏不住的兴奋,闹腾好久都停不下来。

    程嘉琬站在椅子上,浑身紧绷如临大敌地看着围在傅时衍身边的十七,迟迟不从沙发上下来。傅时衍安抚完十七,见她这样,才觉得不大对劲,“你怕狗?”

    程嘉琬摸了摸头发,“有点儿,但只要它不冲我过来就不怕。”

    “怎么这么胆”傅时衍吐槽她的同时,又唤了一声,“十七”

    “趴窝里去。”

    等十七乖乖到窝里趴着了,傅时衍才过来搀她,“这样还怕吗?”

    “等会它还冲我跑过来呢?”

    “你就叫他十七,走开。”

    “它不听怎么办?”

    “你试试?”

    程嘉琬真叫了一声十七,后者起先置之不理,第二声的时候便从窝里一跃而起,吐着舌头直往她这边过来。程嘉琬吓得又往沙发上后退了一步

    傅时衍的妈妈从厨房找了玻璃杯出来,就见程嘉琬跟傅时衍,一个站沙发上,一个在沙发旁,旁边还有一只外出刚撒完欢回来的十七。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没什么,甚至连玻璃杯都没顾上搁下,直接唤十七随她一道儿出了门。

    虽然已经是傅家的正牌媳妇,但初来乍到,才多大一会就站到沙发上,也实在太没形象了点。程嘉琬从沙发上下来,低头去看木质沙发上垫的沙发垫时,内心十分复杂。

    傅时衍的妈妈看起来就是那种超凡脱俗的样子。她看自己的时候,脸上始终保持着浅浅的笑意,态度也很温和,话不疾不徐的,一举一投足间都透着特殊的韵味,又是学老师,规矩颇多。

    可自己呢,咋咋呼呼。

    对比下来,她觉得傅时衍的妈妈肯定会嫌弃她不够稳重。可她从章茴方才看到她站在椅子上的一系列自然且大方的动作里,又完全琢磨不出来,她对自己的态度。

    于是,她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不就一条狗,人也没咬自己的意思,干什么要慌张成那样。

    ********

    “被十七吓傻了?”傅时衍伸在她跟前挥了挥,“干嘛老盯着沙发垫看。”

    程嘉琬收回视线,“傅时衍,我刚刚是不是特别矫情?”

    “有点。”

    “啊?”

    他看她苦着一张脸,伸去抚她邹起的眉头,“逗你玩的,干嘛这么紧张。”

    “真的?”她拨开他的,“可是我觉得你妈妈好像不太喜欢我。”

    “我觉得没什么啊,你哪里看出来?”

    程嘉琬一个一个点,“她对我很客气,也很温和,我总感觉有种疏离感。”

    “那你大可不用担心,我妈她平时就是这种性格,真的。”

    程嘉琬不信,两个人又呢呢哝哝了一阵。章茴去了挺长一会,傅时衍把程嘉琬安抚完又把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她才从外头回来,上多了个盛鸡蛋的篮子,但是没见身后的十七。

    傅时衍瞧见了顺口关心一句,“十七呢?”

    “嘉琬不是怕狗嘛,我把它送你祁伯伯家里了。”章茴进门换鞋,话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样子,“嘉琬没被吓着吧?”

    表忠心要紧,程嘉琬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事没事。”

    ********

    知道他们今天回来,章茴下午的时候便开始备菜。

    她看起来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但戴上围裙又是做菜的一把好。

    知道程嘉琬能吃辣,有心让程嘉琬尝一尝地道的湘菜,于是准备的都是八面山羊肉、血粑鸭、炒黄牛肉、牛肝菌炒腊肉、蕨菜这些湘菜里比较特色的冬季菜品。

    吃过晚饭外头天已经黑完了,农村没有路灯,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天又冷,外头几乎没人走动。

    程嘉琬跟傅时衍当然也没有要出门走动的想法。

    饭后,程嘉琬把叶女士临行前交待的“咱不是上赶着去人家家里献殷勤的”抛到脑后,一心想帮忙洗碗,表现一下自己的勤劳和朴实好挽回自己方才面对十七的时候一惊一乍的形象,结果刚进厨房,就被章茴给喊住了,“哎呀,你快别进厨房,到处都是油污,弄脏衣服就不好了。”

    天气冷,她让程嘉琬坐沙发上边烤火边看电视,又让傅时衍去房间拿柚子出来剖,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末了,还给他们洗了一盆车厘子出来。

    来傅时衍家的情景跟自己事先想象中的都不一样。她想过,傅时衍的妈妈是个学老师,而学老师大多龟毛,都是挑剔又不好对付的主,所以计划了无数种对战方针,打算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反正就像许曦的那样,她跟傅时衍证都领了,婆媳关系好就多回几趟看她,关系不好,反正也不在一个城市,平常就让傅时衍回来,她少回来晃荡就行了。

    可现在,人家对她好像过于好了。

    毕竟自己是第一次上门的儿媳妇,不是傅时衍第一次带回家的女朋友。傅时衍的妈妈要是仗着自己培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像大多数不明事理的村妇那样对着儿媳妇颐指气使百般看不惯,她还可以怼回去,但是章茴这样照顾周到,什么都不让她做,她又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难道这就是传中抖受虐体质???

    人家对自己不好不行,人家对自己好还觉得哪哪不习惯哪哪都不舒服?不能吧???

    ********

    职业病使然,章茴的作息也跟学生一样,习惯早睡早起。她不到十点半就要睡了,程嘉琬无心再待客厅看电视,章茴一回房,她便也回了房间。

    他们晚上住傅时衍以前住的房间。房子年份久了,虽有些旧,处处充满着时光的痕迹,但收拾得很干净。被子也是新洗过的,还带着太阳的味道。

    程嘉琬虽然一直想要早睡,但是她的早睡,跟章茴的时间比起来,其实还是晚睡。所以这会,时间还早,她洗完澡后睡不着,在床上滚了几滚又玩了一会后,实在受不了慢吞吞的速,于是丢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到处观察傅时衍的房间。

    他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个书架要真有什么看头的话,就数贴在墙上的科比的海报和那个大到夸张的书架了。

    书架是真的大到夸张,占了一整面墙的的长度,最夸张的是,竟然还都装满了。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书?”程嘉琬问,傅时衍顺着她的方向看了眼书架,“还行吧,学到高中所有书都在这了。”

    她翻了一下,里边竟然有不少计算程序方面的书籍,“你高中就看这个了?”

    “嗯,为了参加那个全国大学生创意开发大赛自学的。”

    “你怎么会想到参加那个比赛,马上就高三,那时候学习应该很紧张了才对。”

    而且,这个比赛,也不是高中生可以参赛的。

    其实,那天阎彬起的时候,程嘉琬就想问他这个问题了,但是阎彬一直叭叭叭地个不停,后面她跟着傅时衍逛街看电影玩开心了,就没想起来问,再后来,就一直没寻到会问。

    然而,程嘉琬一直心心念念的问题,在傅时衍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事儿。

    “奖金。”他接过书翻了几下,又把书还给她,“那个比赛,冠军,除了实习会,还有两万块的奖金。”

    他对她,似乎一直都很坦荡,“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一直不好。我妈工资一直很低,我爸,帮人盖房子的,他那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但是每天强撑着出工,我就想着拿了奖金,家里经济可以宽裕一点,我上大学也不用再问家里要钱了。”

    “一直都存着侥幸心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抓包了。”

    “那时候真难过了挺久。”

    “那你最后还选t大,不记恨阎彬他们揭你的底吗?”

    “t大同意给我奖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