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Chapter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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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嘉琬没想到他会这个,她盯着他看了许久,“我也想跟你好好的。”

    “但是我们能好好的到什么时候。”

    傅时衍伸去搂她,把人扣进自己怀里。程嘉琬听到他胸腔里的闷声,“好到很久很久以后”

    她仰头问他,“那样会不会很累?”

    “跟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累?”

    “我怕你累。”

    头顶上空的烟花,在夜空中炸裂时候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打在她心上。她想,以往上大学的时候,她奔着跟人做朋友的打算,结果发现对方喜欢自己,这时候她都会觉得很困扰,然后下意识疏远对方。

    像傅时衍这种,明明不喜欢一个人还要十分努力地对她好,这中间若是有什么利益支撑那也就算了,偏偏什么都没有。

    连为爱发电都少了那个最最最重要的元素,可不就是会累么。

    “不会,我觉得挺好的。”傅时衍完,怕她再别的,于是抢白道,“那就这么定了,好到很久很久以后”

    虽一直不断提醒自己要克制,但程嘉琬还是忍不住因为傅时衍的这句话心跳加速。但理智回魂之后,又觉得越发的绝望,看着他,情绪一时间有些崩溃,“要是跟你结婚的人不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跟她同样的话?”

    傅时衍觉察出来她状态的不对,一时有些担心,“央央,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现在就是有点讨厌你。”

    傅时衍指了指自己,“讨厌我?”

    “对,看着你就烦。”

    “那看,你讨厌我什么?”

    程嘉琬压抑了老长一段时间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不愿意再压抑下去。她抬高了声音,却还是没敢直指重点,倒是带了一堆莫须有出来打掩护,“讨厌你什么事都瞒着我,都夫妻同心,你跟我同不同心我不知道,但是我们结婚这么久了连我丈夫什么出身,做什么的,财产多少都不知道,要不是吴董找我了,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原来还有这么厉害一个爹,凯撒上市的消息还是我从上看到的。我简直对你一无所知,最气的是我还得劝自己,我闪婚我活该,要控制住自己,不能跟你撒气。”

    她旧事重提,傅时衍只得乖乖认错,“我知道我先前的一些行为让你不开心,为此我深感抱歉,但这不是已经在改了嘛,资产清单我也列给你看了,再没半点隐藏您大人不记人过,原谅我这一回行不行?”

    “叫你拖个地,你拖得乱七八糟,叫你洗个碗也不知道把水沥干点,叫你帮拧紧个瓶盖儿,我再打开的时候每一次能顺利拧开的,就一个瓶子,你你使那么大劲做什么,你和它有仇呢还是对叫你帮忙拧瓶盖儿的我不满呢?”

    “你每天不是加班就在加班的路上。知道我朋友平常怎么我吗?他们我一个已婚妇女还整天跟她们一帮单身狗混,跟单身狗有什么区别。我想了想,我比单身狗还不如呢,我洗衣服的时候还得把你的一道洗了,洗个碗要多洗一套碗筷,就连好不容易开火煮个饭,还得考虑你的喜好”

    “还有,我自己挣的钱,多吃点薯片多吃几块饼干水喝得少点怎么了,我开心我乐意,就你聪明,就你知道吃多了会上火,就你知道吃多了会消化不良”程嘉琬到后面已经开始胡搅蛮缠。

    傅时衍稍稍替自己辩解,“这不是担心你吃多了难受么。”

    “不止这些,”她不理会他的辩解,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转世,怀着一颗慈悲心肠,不论喜欢不喜欢,对谁都习惯性关怀备至责任感爆棚?”

    傅时衍一脸懵逼,“嘿,什么叫‘对谁都习惯性关怀备至责任感爆棚?’”

    “比如翟湘湘。”

    “市五星级酒店大把多,就你贴心就你考虑周到怕人家住酒店容易被发现,自己不住都要把家让出来给人家住,如果当时没恰好遇上傻逼兮兮跟你闪婚的我呢,你出差回来预备怎么办,跟她住一块儿还是自己去住酒店?”

    “还有老程和叶女士,你做什么要当人家女婿当得比亲儿子都周到,自己加班忙成狗了,还老丈人一招呼,宁愿不睡觉都要先满足老丈人三岁孩似的临时起意,你丈母娘背地里也没少你的不是,结果她一脖子痛,你隔天就给人办了理疗卡巴巴地送过去”

    “许曦也是,她跟你也没多熟,人家想要‘竞技之城’的限定办你二话不就给了。”

    “最讨厌你这种明明没旁的意思,却总是习惯性对别人好。”

    程嘉琬一口气诌了一大串,然后略作停顿,正色道,“你这样处处留情,就不怕别人误会么?”

    她刚完这最后一句,就看到一个闪着亮光的玩意儿从远处十分快速地向她脚下蹿过来,程嘉琬“啊”了一声,然后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下意识从地上弹跳起来,接着树袋熊一样死死扒到傅时衍身上。

    前一秒吐槽傅时衍时候的口若悬河仿佛只是傅时衍的错觉一般。

    把程嘉琬吓得不轻的儿童烟花在地上打了个旋,“嘶嘶嘶”地喷了一会彩光之后便没入了黑暗。傅时衍伸抱紧了程嘉琬,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轻轻问道,“误会什么?”

    反应过来方才那只是熊孩子玩儿的烟花的程嘉琬窘迫不已,听到傅时衍问她“误会什么”时更是不自在。

    他抱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天才又问,“误会我对她们有别的企图?”

    程嘉琬心里一慌,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她想从他身上下去,却察觉到自己被他抱得更紧了。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极近的距离,他的嗓音他的心跳和他身上的气息充斥着她的感官世界。

    过了一会儿,他凑近她耳边,话时候喷洒的热气灼热了她的耳根。

    “除了翟湘湘,其他的不是都因为你吗?”傅时衍话里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要企图,我对你那么大的企图你怎么就不误会一下呢?”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程嘉琬早早便起来了。洗漱完毕吃过早餐后便帮着章茴一道儿把火盆里的炭火烧了再把瓜果糖果饼干之类的齐齐码在果盘里。

    农村里大年初一有挨家挨户互相拜年的习俗,程嘉琬刚生好火没多久,便陆陆续续有大人带着孩过来家里拜年,在大人的教导下,来家里的孩儿们便按着辈分叫她“婶婶”。她听着孩子叫傅时衍“叔叔”叫她“婶婶”,心里头就有种被认可的感觉,然后给孩发红包的时候都没想起纠结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到了给孩发红包的年纪了这个问题。

    在家里头招待了几波客人之后,章茴便催促着傅时衍带程嘉琬去给家族里的人拜年。

    出门的时候,傅时衍拿着拜年的大礼包走在前头,程嘉琬插着兜儿走在边上,一路跟着傅时衍同路上遇到的乡亲们互相着吉利话拜年。

    昨晚在院子里那番对话之后,程嘉琬到现在没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来,尤其是傅时衍那句“要企图,我对你那么大的企图你怎么就不误会一下呢?”,简直惊掉了她的下巴。

    她记得她当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傻了吧唧的问他,“什么企图?”

    傅时衍伸去捏她脸上的软肉,反问她,“你是什么企图?”

    程嘉琬装死,“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噢”

    她一时好奇他这声“噢”是什么意思,刚抬眼,就撞入他似笑非笑的眼里,“当然是图我老了你推着我出门晒太阳,我行动不便时你照顾我给我擦澡,然后我再拿你掉了的门牙取乐。”

    “不过现在这个还早”

    不等她反应,他又凑到她耳边,学着搓麻将那会他的婶婶们的语气,“我都三十了,也到了该要孩的年纪了。”

    “傅太太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晋升娃儿他爹?”

    程嘉琬这回倒反应极快,“你刚不是还早吗?”

    “是吗?那我现在又觉得不早了。”

    ————

    既是去拜年,那自然少不了去翟湘湘家。

    程嘉琬有些不自在,虽本能地排斥,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跟傅时衍一道去了。

    翟湘湘家里是别墅式的新居,看得出来是才建不久的,桌子椅子一干家具用的都是上好的实木,瞧起来一股的富贵气息。他们进门的时候,翟湘湘正拿着铁钳熟练地把木炭往火盆里夹。

    倒是她妈妈,见着傅时衍进门立马就笑眯眯地上前迎了过来。

    傅时衍把大礼包递给翟湘湘的妈妈,“婶儿过年好。”

    程嘉琬也从善如流地跟着叫人,末了又笑着跟翟湘湘打招呼,“湘湘,过年好。”

    “好久没见你了。”

    两个人场面话都打得十分滴水不漏且行云流水。

    翟湘湘,“是啊,上回还找会跟你们一块聚聚,但是工作太忙了,一直没腾出来时间,你们坐啊。”

    她给她们倒了茶,有着浓浓姜味儿的红糖姜茶。

    程嘉琬捧着茶杯坐在傅时衍身旁,听傅时衍跟翟湘湘妈妈闲聊。翟湘湘妈妈比翟湘湘要健谈得多,拉着傅时衍天南海北地侃,从他时候如何调皮捣蛋起,然后一个叹息,“时间真是过得太快,转眼间,都娶了媳妇儿了。”

    傅时衍附和,“可不是嘛,一晃又是一年。”

    “我以前就老章老师是个有福气的人,你看,有你这么懂事一孩子,从到大都不用怎么操心。我就不一样了。”

    翟湘湘喊了一声,“妈”

    “妈什么妈。”翟湘湘妈妈瞅了一眼翟湘湘,然后冲傅时衍道,“他俩弟弟虽不成器,但终身大事倒是都解决了。倒是她,这么些年,追她的人也不少,就是死轴,非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比你还大几个月呢,你现在老婆都娶进门了,她呢,连男朋友影儿都没有一个,催她她也不知道着急,有空你得帮婶儿好好道道她。”

    翟湘湘脸上有些尴尬。

    她妈妈倒是不介意,完又拿了旁边的柑橘递给程嘉琬,“嘉琬对吧,你吃这个啊,这个果我们自己家里种的,很甜的。”

    程嘉琬不爱吃这些带酸的水果,但翟湘湘妈妈一直让她多拿几个,又觉得盛情难却。正纠结着,傅时衍已经替她出声拒绝,“够了婶儿,她胃不太好,吃不了太多凉的。”

    翟湘湘妈妈这才放弃劝程嘉琬,接着又跟傅时衍继续聊。

    程嘉琬在翟湘湘家里坐了一会儿,瞧见门外有孩把炮竹放到土坑里炸泥巴玩儿,她觉得新奇,便跑门口站着看。

    外头空气比屋里凉很多,呼吸起来却觉得格外清新。

    “我们时候也喜欢玩儿这个。不过是捡的地上没炸完的鞭炮芯儿,那时候给孩玩的炮仗五毛钱一盒,一会就放完了,没舍得买。”翟湘湘从屋里出来,对着她温柔一笑,“那会儿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阿衍还把点燃的炮仗塞牛屎坨里,我跑得没他快没来得及跑被溅了一身牛屎,哭着跑回家还被我妈骂。我炮是阿衍放的,我妈就,那人家能躲开你怎么不能,没这能耐也不知道躲远点儿。”

    程嘉琬微微弯了弯嘴角算作回应。

    从某种程度上,程嘉琬并不讨厌翟湘湘,但是因为有之前的一系列事情,所以她也不可能喜欢翟湘湘。

    翟湘湘却并没介意她的冷淡,像是打开了回忆的闸口,兀自继续道,“我跟阿衍从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两无猜。我妈这人很偏见,背后里其实挺瞧不起阿衍,时不时就当着我们的面儿他是野孩子,但是我就是爱跟他凑一块儿玩,尽管回来后会挨我妈训。”

    “后来我们上学了,从学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高中那会都住校,一个月才回一趟家,偶尔我回家他不回的时候就会帮他带东西,他回家没回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妈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总觉得供我读书是个赔钱的勾当,所以生活费根本不给够,他生活费也没多充裕,但还是时不时匀出一点儿接济我。”

    程嘉琬,“他总是这样,看起来一脸高冷,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实际心肠比谁都软。”

    “确实。”翟湘湘笑了笑,“他在学校就那样,废话不多,加上天生的清冷气质,所以给人的感觉特别不好相处。那会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扎堆,但因为太清楚表白之后的结局,愣是没一个敢公然追他的。当然,我也不敢。我没他聪明,为了追上他的步伐,我一步也没敢松懈,当初选传媒大学,就是因为想跟他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想离他近一些,时常在他边上刷下存在感,免得他适应了新环境跟我疏远了。

    他呢,心思也都在学习上,别的似乎什么都不大关心。工作之后呢,整一个就工作狂,除了凯撒就是凯撒。身边试图接触他的各种骄傲或者美丽的异性也不少,但都死在了他的礼节周到但从不逾越上。他不见得有喜欢我,但这么多年来,能走近他心里的异性只有我。”

    “所以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耐心等下去,他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结果突然有一天,他告诉我,他结婚了。”

    “天塌下来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听到他结婚消息的那一刻,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不过是才见过几次面的人,能有多深的感情,既然是随便找的条件过得去的对象,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在浅海湾见到你的时候,坦白,我没认为你有特别过人的地方,因为阿衍的缘故,你的外表在我这儿也是打了折的,但是他多细心啊,那天你一进门,他就惦记着要把你的指纹录到锁里,尽管你可今后不住那边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必会过去。”

    “他跟你话的时候,唇角轻轻漾着笑意,脸上所有线条都不自觉柔和下来我从来没见过他在哪个女生面前会流露出这样的模样,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在你面前的他,他不再是那个沉稳有佳满心满眼只有凯撒的铁血程序员,而是沉浸在幸福里的少年郎。”

    程嘉琬记起她去浅海湾那回,进门的时候,傅时衍确实牵住了她的腕,笑着同她道,“借程姐指纹用一下。”

    她记得自己那会笑着反问他,“指纹可乱借不得,你要给我什么好处?”

    然后他就用空出来的另一只在牛仔裤后边的裤兜里变魔术一般摸出来一枚还带着他体温的一块钱硬币,扬着下巴要收买她

    原来那天在浅海湾发生的,并不只是翟湘湘住在傅时衍家,并且表现得比她还要像那个家的女主人

    程嘉琬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她看着像水一样温婉而又清丽的翟湘湘,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才好。

    翟湘湘顿了顿,苦笑道,“我开始还不肯死心,骗自己他只是逢场作戏,后来他去北京出差,就是跟新城其他股东谈收购的事儿,他白天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晚上大伙儿一道吃饭,吃完饭后大家一块去唱歌,他就抽空在ktv的大厅里拿着笔记本改代码,当时我们就好奇,凯撒的程序员都干嘛去了,需要他一个e亲自改代码,后来一看,发现是在改一个叫“央央”的pp。

    有高层问他这是什么?

    他是给媳妇儿弄着玩儿的软件,帮她做一下升级。”

    “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有些东西,命里注定不是你的,等,是等不来的。”

    “他是对我好,但是他对很多人都这样好,这种好是批发的,他对所有人都批发,唯独你是量身定制。”

    “哦,对了。”翟湘湘转过头来,突然道,“我最近在筹备一部电影,与你欢喜城,讲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故事,顺利的话今年底应该可以上映,到时候记得跟阿衍一块来给我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