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琬觉得自己近来时运有点不济。

    先是工作。她新接的一个案子,当事人也是够奇葩，刚开始找上她的时候咬牙切齿自己握老公出轨的证据非要让自己老公净身出户不可,然后程嘉琬作为律师，当然秉着全权为当事人切身利益出发的原则开始不停奔走。

    结果她千辛万苦，没日没夜加了好几天班，好不容易把材料整理出来,她的当事人竟然心软了,跑来跟她抱怨，真要净身出户的话,他老公工资又不高，以后没房没车又没有存款,他花钱还这么大大脚的要怎么过。在再三确认之后，觉得，既然他已经知道错了,自己还是应该再给他一次会。

    程嘉琬内心翻了无数白眼，妈卖批骂了无数遍，然而面上还得礼貌地冲人家微笑，“您考虑清楚就好。”

    把客户送走后，她情绪都还没来得及缓,就收到了幼儿园老师的微信,她的儿子跟同学打架了。

    他们家太阳系三岁了，今年上幼儿园班。

    除了刚出生那会瘦弱了点，太阳系在之后的体检里基本都是超高超重，比幼儿园里其他同学看起来要大只许多。她的儿子虽要比大儿子跟二儿子矮上两三个厘米,也轻个几斤，但她是见识过自己儿子的力气的。打起架来，他的同学怕是不可能轻易从他里讨到好处。

    程嘉琬被自己下意识冒出来的十分不合时宜的想法羞愧到，于是赶忙问老师孩子们有没有受伤，是为因为什么打架。

    幼儿园张老师抱歉地解释，“傅思莞朋友下午自由活动的时候，本来跟豆豆玩得挺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但是至于因为什么打架，她一时也没法还原事情的经过，就只知道打起来了。

    程嘉琬下班之后亲自去幼儿园接的儿子，顺便处理这件事。儿子跟别人打架，还是要自己出面解决比较得当。她在去幼儿园的路上把这个事情跟傅时衍了，他在那边沉思了好久，才终于接受了自己儿子跟人打架的现实，他让她先别跟孩子生气，先好好问清楚原因。

    “被你得我好像对他们很凶一样。”

    傅时衍在那头安抚她，“怎么会，我就是怕你急。”

    程嘉琬现在确实有点急火。

    她在儿子的教育上花了很多工夫，从他们很的时候便开始不厌其烦地给他们灌输讲文明、讲礼貌、要互助分享等等各种美德，就怕自己儿子一不心长成了最讨人厌的熊孩子的模样。她前阵子刚觉得自己的教育没白费，今天她的儿子就跟同学打架了。

    真的打脸。

    她到幼儿园的时候，对方家长已经先她一步到了。

    跟傅思莞打架的是个胖胖的男生，比傅思莞要胖一些，但是个头没他高。两个人都有些狼狈，胖墩膝盖被擦破了，肘也擦破了，此刻正窝在家长怀里嚎啕大哭。傅思莞情况比他好不少，只是衣服有点脏，不过下巴上渗血的牙齿印还是让程嘉琬觉得触目惊心。

    不知道是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还是够坚强，她的儿子见到她之后没哭也没像往常那样伸开臂过来跟她亲亲，就那么脊背挺直地站在一边，从眉毛到眼睛再到嘴巴都是倔强。

    两个孩打架，不不管打架的过程怎样，肯定还是哭的那个更加让人觉得可怜。

    对方家长来了两位，父亲负责安慰自家嚎啕大哭的儿子，心疼孩子的母亲瞅着会过来指责程嘉琬，“三岁看老，你家儿子还这么就这么暴力，不管不行啊，看把我们家孩子给打的。”

    “实在不好意思。”不管怎么样，别人家儿子确实被自己儿子打了，还被揍得很惨。

    程嘉琬走到自己儿子边上蹲下，语气温和地问自己儿子，“可以告诉妈妈，为什么要跟同学打架吗？”

    她的儿子倔强得很，怎么哄都不肯开口，也不给自己辩解。

    问那位挨揍的胖墩，他也不肯，就知道一直哭。

    于是调解就陷入了僵局，程嘉琬觉得自己好难。

    她去问一旁的大儿子跟二儿子，“阳阳跟亮亮知不知道弟弟为什么打架呀？”

    月亮明显是知道的，可他刚要开口，就被自己儿子哭着打断了，“不许你！！！！”

    连哥哥都不叫了！！！

    问题很严重。

    程嘉琬告诉自己要淡定，她抱着她的儿子，轻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那星星自己跟妈妈好不好呀？”

    他又不话了，只是把头窝在她怀里抹眼泪。

    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她这会也拿自己儿子毫无办法，于是好声好气地跟对方父母道了歉，又再三表示一定会好好教育自己孩子。好在对方父母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道完歉，这事儿便揭过去了，她准备先把儿子带回家之后再加以教导。

    一向话最多的儿子在回去的路上坐在自己的安全座椅上一声不吭，即便他的两个哥哥一直在各种好玩的事情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傅时衍在公司开完视频会议便往家里赶，在路上的时候，一式三份地给他的儿子们打包了他们爱吃的草莓蛋糕。他的儿子拿到属于自己的草莓蛋糕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高兴，傅时衍察觉到他偷偷看了好几眼自己两个哥哥面前的蛋糕。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开口跟他的哥哥们话，跟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拉得很远。

    趁儿子吃蛋糕的空档，他把大儿子抱进了书房，连着他的草莓蛋糕一起。

    他家大儿子很有哥哥的样子，不仅长得跟他最像，性格也跟他最像，很乖也很省心。他把人单独抱进书房之后，他的儿子便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蛋糕也不吃了，赶在他开口问之前告诉他，“弟弟不让。”

    “他今天都哭了。”

    傅时衍被逗笑了，伸捏捏他的脸，“那阳阳今天有没有抱抱弟弟？”

    “他不让我抱。”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让月亮抱。”

    “爸爸，弟弟好像在生我们的气。”

    大儿子是个嘴严的，打定主意不的事情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他只好找二儿子下。

    二儿子比大儿子容易策反，傅时衍哄了他几回“只是跟爸爸而已，爸爸又不是别人。”，他就信了，吃了一口蛋糕之后，绘声绘色地跟他讲起了傅思莞跟人打架的经过。

    傅时衍听完心里有点难受，三个儿子里，他的儿子看起来最没心没肺，但很会交际，又超级会哄人，日常嘴甜得像抹了蜜，经常把他的外公外婆哄得眉开眼笑。

    他万万没想到他会那么敏感。

    趁程嘉琬给两个儿子洗澡的空档，他拿棉签给他儿子下巴上的压印上药，上药之前他提醒他，“可能会有点疼，儿子你要忍住咯。”

    他儿子郑重地“嗯”了一声。

    哭是真没哭出声，就是傅时衍抬眼时，看到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傅时衍用背给他擦掉眼泪，“打架的时候都没哭，怎么现在倒哭了。”

    他的儿子很委屈，“爸爸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跟别人打架？”

    “可是你不是不愿意么？”

    “爸爸你是不是不爱我？”

    傅时衍佯装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豆豆的，他他爸爸的，你一看就不爱我”家伙眼泪金豆豆一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豆豆爸爸太阳和月亮的名字都是美玉的意思，但是我的是杂草。”

    他已经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还是知道草字头跟草有关系的。

    “那是他爸爸理解错了，莞读wn的时候是微笑的意思。”

    “真的？”他的儿子还在抽泣，问出来的问题却不好糊弄，“那为什么我不能也是美玉呢？”

    “那样的话就跟妈妈的名字一样了。”

    “太阳的珵，月亮的珈，还有你的莞，连起来就是妈妈的名字，因为不能跟妈妈用同一个名字，所以才会给你用草字头的莞。”

    “你的名字跟太阳月亮一样，都有爸爸的姓，妈妈的名，所以爸爸妈妈跟爱太阳月亮一样爱你。”

    他就嘛，爸爸怎么不爱自己了，太阳月亮有的东西我都有，爸爸偶尔还会多给我吃一块蛋糕呢，怎么就不爱我了。星星现在有点惆怅，都怪自己太有文化了，要是不知道草字头跟草有关系，就不会被豆豆的胡言乱语策反了，幸好他今天有狠狠地把豆豆打了一顿，那家伙就光长肉了，一点儿不经打，一推就倒，还就知道哭。

    傅时衍看着自己儿子明显开心起来的脸色，“但是”

    他的儿子懵懵地看向他。

    “你今天打人是不是不对？”

    “爸爸对不起。”

    “是要跟豆豆对不起，你看你今天把他打得多惨。”

    “可是他今天我了。”

    “君子动口不动儿子，我们不能用一种错误的方式去惩罚别人的错误。”傅时衍着发现自己三岁的儿子并不能听懂，于是改口道，“你可以跟他解释，可以告诉老师，也可以直接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这样你，但是动打人了就是你的不对。”

    “嗯。”

    “明天爸爸陪你去幼儿园，你跟他道歉好吗？”

    “嗯。”

    “那哥哥呢？你是不是也冲哥哥们发脾气了？”

    他的儿子，冲进卫生间跟他的哥哥们道歉。那两个还光着身子在洗澡，三个人抱在一起，又亲又跳的，没一会，这位刚换好的睡衣就湿了。

    第二天，傅时衍跟程嘉琬一道送儿子去幼儿园。他们家儿子，老老实实跟豆豆道了歉，然后挺直了身板一本正经告诉人家，“我爸爸了，太阳的珵，月亮的珈，还有我的莞，连起来就是我妈妈的名字，因为不能跟妈妈用同一个名字，所以才会给我用草字头的莞。我的名字跟太阳月亮一样，都有爸爸的姓，妈妈的名，所以爸爸妈妈跟爱太阳月亮一样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