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蛊师
“是你让雪山崩塌的吗?”池净突然问道。
“啊?”蓝以墨抬头,听清了她的话后,惊恐地忙否认:“不,不是,不是我!”
“那你有什么错?”她长叹一声,“若不是你及时将名大哥救出来,恐怕他连一线生机都不会有。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以墨你才十岁不到…”
“姑娘,以墨本名蓝天使,实际上已经十三岁了。”蓝以墨再次愧疚。池净一直误会他年龄小,而他也从不辩解,任由她误会。
一方面为了不让人找到他,而且初识之时他确实仍对姑娘尚存几分戒心,几分做戏。另一方面姑娘救了他,赐给他新生,他便干脆舍弃本名,沿用姑娘的赐名以做报答。
“姑娘便继续叫我以墨吧,以墨更喜欢姑娘取的名儿。”
池净哑然,望着眼前的小孩…不,小少年。蓝天使…果然还是蓝以墨好听!
又想起同样从小被蛊毒所害的小鱼,不得不再次感叹蛊的副作用竟如此强大。
蓝以墨生下来容貌便异于常人,就连身体骨骼都生长得异常缓慢。
他的自卑,不但源自于自己的外貌,更包括了自己身体方面的自卑。
池净灵机一动,“以墨,你这蛊毒也是后天的吧?”
“对!”蓝以墨眼睛再次一涩,“这次回到族中,我以无人能解的蛊控制了大长老,大长老方将所有真相全盘托出。”
他出生之时,因为父亲常年与蛊虫为伍,导致他的眼睛碧蓝是真,头发金黄亦是真。
但他出生后没多久,大长老却给他下了另一种蛊。大长老本欲神不知鬼不觉取他性命,没想到却被父亲察觉,然而虽尽力化解了蛊毒,却导致他底子受损,并且生长奇慢。
父亲与他接连被害,都不过为了父亲手上那本记录了一切秘蛊的书罢了!
自小他便对蛊术深恶痛绝,不管母亲怎样劝说,他都不愿意去学习炼蛊之术。直至母亲死在他的面前,直至池净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难,而他越来越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如果只有炼蛊才能使自己变得强大,如果只有炼蛊才能替父母报仇,如果只有炼蛊才能帮得上姑娘——
那他就炼蛊!当一个比父亲还要厉害的蛊宗师!
池净终于想起将他扶了起来。
“可是,”她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以墨身高又比上次长了些,“我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
“那次,姑娘将我断掉的手筋脚筋续上后,我的身体就慢慢地有了变化。”似乎被损坏的东西被慢慢修复回来,他也慢慢地长高了起来,现在他就跟一个正常的十三岁少年无异。
“嗯,很好。”这么说还是她的血丸起了作用。
血丸…血丸?血丸!突然,她狠狠地一拍脑袋!
“姑娘,怎么了?”蓝以墨与将离突然被她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蛊…肠蛊!”久别重逢,太多话一时说不完,她竟把外面的兵士们忘了!
“肠蛊?”蓝以墨笑了,“姑娘,在我进来之前,你没发现外头的呕吐声已经止住了吗?”
“你是说…”池净喜出望外,忙跑出外面察看情况。
跑出去几步,又兴奋地跑回来在将离脸上轻印下一吻,脸红道:“大师兄你的卦象真准。”
吻完了,再次疾奔离去。
留下帐内将离与蓝以墨大眼瞪小眼。
…
这男人…是姑娘的?
池净出去后,蓝以墨便收起那恭敬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小心翼翼说话,怕惹毛了池净不高兴的人不是他。
他肆意地打量着面前被姑娘亲了一口的男人。
嗯,皮相还算过得去,勉强配得上姑娘。气质嘛,也还可以。武功不知道怎么样?能不能保护得了姑娘?
虽然不知道姑娘看上这男人什么,可是既然他已经被姑娘定了,那他就别想有机会逃离…
蓝以墨眼眸微动,见到将离举杯正要喝水,袖间一动。
将离手中凑近唇边的杯子一顿,冷笑,干脆仰头一饮而尽。饮罢,他摩挲着杯沿道:“你的蛊对我没用。”
蓝以墨神情微变,“你知道?”
这男子知道他方才是在下蛊?他原以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
“我吃过母蛊。”吃过母蛊的人不会再中蛊。顿了顿,将离仍是被勾起了好奇心:“你打算给我下的什么蛊?”
他跟蓝以墨无冤无仇,而蓝以墨从进来到净净离开之前都没有朝他看过半眼,却在净净离开后,不动声色地给他下蛊。
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净净。他不得不好奇蓝以墨想要做什么?给他下蛊,威胁净净?不,看起来不像。
蓝以墨脸沉得要滴出水来,他居然吃过母蛊?那自己岂不是奈何不了他?
不过,这岂不是也证明了将离自保与防范能力都很强,证明了姑娘的眼光很不错?蓝以墨眉头松了松,少年老成的脸上终于出现坦诚道:“我本想给你下同心蛊。”
同心蛊为情蛊的一种,属苗族女子特有的蛊术。因为害怕情郎见异思迁,抛弃自己,因此大多数苗族女子不惜以血养蛊,制作情蛊。
将离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嫌恶的表情。
蓝以墨一愣,很快意识到了他误会了,耳根微红,怒道:“你想什么呢!我是替姑娘给你下同心蛊!”
同心蛊必须得女子本人以血养蛊,养成以后再向自己钟情的情郎下蛊。
但他蓝以墨是谁?
他是蓝氏一族少主,再过两年便直接晋升为蓝氏族长,他定必成为蓝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族长。
他手上的同心蛊与其他苗女炼出的同心蛊不一样,不需要池净的一发一血,更不需要投到将离的饮食之下,只需要让蛊粉沾在衣物上,便可令眼前男子身心臣服于姑娘裙下。
若有朝一日,池净对将离有了厌烦,只管抽身离去而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若是将离有了二心…
哼!那就好好尝尝何谓肠穿肚烂之痛!
可恨的是他竟吃过母蛊…吃了母蛊的人对蛊类有了抵抗力,很难再会被蛊所惑。也因如此,他们蛊师的母蛊千金难求,多少人耗尽家财想要买一份,都求而不得。
毕竟吃了母蛊就几乎等于一生有了保障,不受蛊毒之侵。
将离不置可否,温和一笑不作应答。
看在这少年一心为了净净着想,初衷是为了不让净净受伤害的份上,他便不与之计较了。
他不喜欢这种强制性的不真实的感情。喜欢一个人便是喜欢,若如此没有安全感,那这算是真的喜欢吗?
用了手段将人留在身边,就真的留得住了吗?心里不觉得膈应?
他对净净的心,他自己知道便好。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些,他自己知道便好。承诺素来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用行动做出来的。
不到白发苍苍,任何“一生不变”的许诺都显得虚伪至极。
…
“以墨!你是怎么办到的?好厉害!”外面的人全部都止住了呕吐,甚至有的人只休息了片刻,便立即上战场杀敌了。
按他们的说法便是,对方竟如此卑鄙,先下毒后偷袭,他们无华军不狠狠反击,就不配叫无华军!
东离军这次前来偷袭的人数其实并不多。
虚通本以为这次能一举拿下无华军,毕竟无华军全军中毒,呕吐不止,取他们的人头不过如囊中取物罢了。
谁知,这一支气数未尽的无华军会在最后关头扭转乾坤,在一切已成定局之时来个绝地反击!无华军再次所向披靡。
眼看着东离军节节败退,无华军出乎意料地还趁机夺下了对方的城池!
于是池净喜滋滋地回来了,然而踏入帐内时一顿,唔…
是她的错觉不?为什么这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之间气氛有点诡异?
“姑娘过奖了。”被夸奖了,蓝以墨又腼腆又骄傲。“我就是往水缸里撒了些药粉,让他们每人喝一口。”
纵使他再有手段也是针对他的仇人,在姑娘面前,他终究还是个小少年啊。
“那药粉,难道能解百蛊?”池净双眼瞬间一亮。
这种期待又崇拜的眼神,他只在姑娘对聂楼主的时候见过,没想到如今姑娘也能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终于也成为了姑娘能依赖的人了吗?那这一切的苦,便都值得了!
蓝以墨鼻子一酸,激动地忙从怀里掏出一包,一包,又一包的药粉,一把全塞了过去。“这药粉普通的蛊都能解,都给你!”
池净抱着好几包药粉,哭笑不得的同时还是全往布袋里塞去。
能让她不用流血的,都是好东西,必须留着!
“以墨,你族内的事情都解决了?”池净放好药粉,继续关心道。
“嗯,如今我只需将那贼道诚通揪出来…”提起诚通这道士,蓝以墨也是恨得牙痒痒。
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那长老的夫人与她的姘头诚通。那长老夫人他已经解决了,但诚通却跟会打洞的老鼠似的,怎样也追查不出蛛丝马迹来。
“诚通…”池净也恨这个道士,于是便将诚通与虚通二人做过的事一一道出,末了又道:“以墨,你可知那次你的手脚是被谁挑断?”
“姑娘知道?”蓝以墨惊讶。
“嗯,以往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年纪尚小,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更遑论报仇。”池净认真地道,“如今你既是蛊族高手,那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个人便是顾雨盼。”
“顾雨盼?”显然蓝以墨记得这号人物,不由得讶异:“我与她无冤无仇…”
“我猜,是因为你的眼睛太美。”池净斩钉截铁地道。
顾雨盼必定是有过什么童年阴影才会导致这般心理扭曲,不但见不得眼睛好看的猫或狗,更见不得眼睛好看的人。
“美…”蓝以墨双眼又濡湿了。十三年来,他没有一日不以自己的金发碧眼为耻,但遇上姑娘后,姑娘不止一次让他觉得,他是个正常人!
生成这样绝非他所愿,他并无过错!姑娘让他学会,容貌不是最重要的,能力才是!
姑娘以往也说过他的眼睛美,美得像湛蓝的大海。虽然他没见过大海,可是既然姑娘说大海很美,那就必定是极美的!
蓝以墨擦了擦眼泪,神情坚定:“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姑娘觉得他的眼睛美,所以姑娘把他买下来,带回家护在羽翼之下,这才让他得以有强大起来的机会。
而顾雨盼同样觉得他的眼睛美,她却选择毁了他!如此歹毒之女子,留在世上也不过是害人罢了!
“不可掉以轻心。”池净道,将赵童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让蓝以墨谨记提防。
“遁地术?”这个确实棘手,蓝以墨点头,“请放心,姑娘,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嗯,那你要留在军营吗?”池净道。
“这…”蓝以墨有些为难地支吾着,军中人数众多,他这长相始终是异类。
他还是不习惯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池净叹气,知道他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那你得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遇上困难了第一时间来找我,遇上坏人了,打不过就跑,跑来我这里。还有,身上的银子够不够用?不够用的话…”
“姑娘…”蓝以墨又想哭鼻子了,姑娘对他的关心,永远那么直接。“我现在是族里少主,哪能缺银子花?”
“好吧,还有,你要是遇见了顾雨盼或者虚通诚通,千万不要单独行动…”池净又碎碎念。
“知道了,知道了…”蓝以墨对她的唠叨无可奈何,可是心里又甜甜的。
世上有一个对自己真心以待的就够了,他别无所求。
…
蓝以墨离去很久后,池净仍紧锁眉头,不放心地时不时唠叨几句,“忘了问他住哪,跟我们远不远?”
隐忍了半天的将离终于不悦地将她一把扯了过来,抱在腿上。
他把头埋进她颈间,声音闷闷地道:“净净从未如此放心不下我。”
大师兄这是…吃味了?
池净低笑,像安抚小狗般拍了拍他的头,又引来他不悦的一瞪。
“将离。”她捧起他的脸,认真地道:“你是让我依赖的存在,所以我不担心你,因为我觉得很多事情你比我做得更好。”
蓝以墨在她心里始终是小男孩,但将离,是男人。
没有可比性。
将离的脸部线条总算柔和了一些。
“不过,”她眯了眯眼。
“嗯?”将离疑惑地轻哼。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不合情理了?”池净指了指他环着自己腰间的双手。
大师兄,说好的发乎情止乎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