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居然羞赧了片刻：“回先生话，萧洛有幸与师父同游时见过先生一面。先生气质非凡，令人难以忘怀。”

    若德先生眯着眼睛，回想了片刻，又将萧洛上下打量了片刻方叹道：“原是你啊！没成想当初那个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萧洛只淡淡一笑，躬身行礼道：“那时生年纪尚轻，让先生笑话了。”他直起身板，话锋一转，“那时先生劝勉之言，生铭记于心，只是”他直视着若德先生，那日句句犹在耳旁，“如今一见先生，忽地便有些茫然了。”

    “你这是在责怪我？”捋着衣摆的一顿，嘴角的笑意消散，目光一凛，复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萧洛。

    萧洛不为所动，任他打量。

    他冷哼一声：“儿狂妄！当初我所言字字虔诚，然如今这般世道你看不到吗？”

    白正安忍不住出口道：“如今世道艰难不错，然先生如何就知晓您如今所助之人便是良人？”忆及自己于牢中所见所闻，他忍不住地瞪了眼若德先生，初时的满眼敬重浑然不见，“那般罔顾人命，视百姓若无物者便是当权了，这世道又能好到哪去？”

    “罔顾人命？视百姓若无物？”若德先生一头雾水，回头瞧了大哥一眼。

    苏瑾连忙拉住欲继续出言讨伐的白正安，“先生见谅。家兄也是自牢中一游感慨甚多，方如此妄言，一时冲动了。先生高德啊！”

    “心！”

    “心！”

    苏瑾只依稀见得个木凳朝自己砸来，当即便向后退了步，只是忘了自己方才将白正安拉到了身后，退无可退只能顶着个肉墙眼睁睁地瞧着凳子砸至臂。

    “咝”苏瑾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臂。

    白正安拉过臂便要掀起衣袖细瞧：“没事吧？”

    苏瑾一惊，连忙便躲了过去，勉强挤了个笑咬牙道：“没事。”

    白正安不信，一把抓过臂还是要掀。

    “世子不信便交予我如何？”

    苏瑾如闻天籁，抽回便朝萧洛身后躲：“大哥，你瞧你也不是大夫，还是给掌柜瞧瞧吧？”

    萧洛睨了她一眼，也不多，轻轻抬起她的臂慢慢揉捏了起来。

    实话，如今见不到伤处，他也不知究竟如何。将其臂上下左右来回轻移，又捏捏了她关节处。

    苏瑾连连倒吸了口气，眼眶都起了雾朦，实在忍不住了才低声喊疼。

    白正安气急，瞪了眼没了依仗，又因扔凳子的力道带倒的大哥骂道：“敢为还怕人言！当初派人抓人之时怎么不心虚？派人打骂人之时你怎么不心虚？派人随意丢弃死尸之时你怎么不心虚？”

    原来听闻他们自狱中出来，大哥的眼神忽地便变了，眼见着苏瑾即将话都尽，大哥连自己伤脚都不顾，搬了凳子便砸了过来。

    对于白正安的连声质问，大哥不发一言。若德先生却是听一句脸便惨白一句，到最后倒是气急反笑。初识时两人一见如故，一样的身怀抱负，一样的为民请命，虽是一人善文，一人善武，然彼此恍若世间的第二个自己般。望着大哥如今越发圆润的脸庞，当初那些感觉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了。

    屡次秉烛夜谈共商改变时局，造福百姓的夜晚一次又浮现眼前，若德先生深吸了口气，嘴角的笑意微敛，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可还记着自己的初心？”

    大哥一愣。

    “你可还记着自己的初心？”若德先生重复问道。

    “若德”大哥傻傻地盯着若德唤道。

    “你可还记着！”若德先生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人，执拗地再次问道。

    “记得。”大哥点了点头，“但是”

    “那些事你可都知晓？”若德先生却是止住，再次发问道。

    “若德”

    “你可知晓？”

    大哥点了点头，连忙解释道：“这是为了二弟啊！这都是为了二弟啊！他们拿二弟的性命威胁于我。我才这么做的呀！我不是故意瞒你的，这是我知晓若德你的性子，你定然会不允，可我不行啊！二弟是我唯一一个阿弟了！阿爹阿娘将其托付与我的时候，我便起了誓要护他一辈子的呀”

    若德先生却是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为了二弟啊”他傻傻地重复着这句话，忽地便觉得没什么意义了。他低头看了眼还在那泪眼婆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只是为了保住弟，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自己如何不易。

    他嘲讽地笑了一声：“你当真别无选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