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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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唐玄宗派人传话, 是让李墨兮和銮铃去他那里吃午饭。銮铃心中明白, 定是昨天的事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能走么?”李墨兮望着她问,她点头,又回头想找竹凊。昨晚竹凊一气之下扔下她不管,今天早上便也没出现在她面前, 她穿衣梳头这些事都是木媌包办。不知竹凊躲到哪儿去了,銮铃轻叹一口气。

    李墨兮却是回头找了风冽过来,吩咐道:“我们回来之前, 竹凊就交给你了。”

    銮铃惊讶地看向他, 李墨兮淡淡道:“走吧。”

    原来他对这些事,事无巨细全都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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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华殿和瑶光殿之间水域相连,便是那瑶光池。这次设宴就是在瑶光池旁的芜漪殿中, 因为銮铃脚上有伤, 所以李墨兮陪着她走得极慢, 等他们到了芜漪殿,该来的已都来了,就差他们俩。

    和这温泉宫内其他殿宇不同, 芜漪殿轻巧古朴,殿前波光粼粼, 清风拂拂, 周围景致清幽素雅, 颇像宋代楼阁。

    唐玄宗和武惠妃正在一处话,王纁儿身边叽叽喳喳绕着武香盈和魏来馨,寿王神色和淡倚在水边的回廊上弄箫。这么眨眼看去倒是轻松休闲的一家子。

    武香盈正兴奋地着什么, 一抬眸瞧见李墨兮,便受到惊吓一样,她忙地跑到武惠妃身边,偎在武惠妃怀里。武惠妃笑看过来,柔声道:“墨儿来了,快进来坐吧。”

    李墨兮携銮铃向座上的唐玄宗和武惠妃行了礼,唐玄宗便命人赐座。武香盈始终把脸埋在武惠妃怀里一声也不敢吭。武惠妃又爱又恨地抚了抚武香盈的脸,叹道:“盈儿年纪,又不懂事,今儿特意让她向銮铃道歉。銮铃别和她孩子计较。”

    唐玄宗也和声一笑,却是向武惠妃道:“这话就是你见外了,盈儿和銮铃两个年纪都,都还是孩子心性,不过是在一起玩儿罢了,哪有什么计较不计较的。朕倒觉得,昨日两个人都要怪罪,都玩得太大意了,以后再不可这样。”

    唐玄宗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让她得过且过。唐玄宗这样的意思,自然是纵容武香盈。銮铃缓缓起身,淡淡垂首:“銮铃知错。”唐玄宗赞赏地笑了句:“知错就好。”

    吃过饭,一时和寿王独自碰面,寿王温温淡淡的,倒也没问她昨天为什么不辞而别,只是道:“身子可好了?”銮铃微笑点头,看向不远处的王纁儿,王纁儿又淡淡忧伤地倚在水边的回廊上发呆。

    銮铃忍不住长叹一声。

    “有时候觉得真累,忍不住怀疑我们为什么需要爱情。但没有的时候,又特别寂寞,觉得宇宙苍茫,人实在太微渺,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把自己变得重要。似乎只有真心真意把自己豁出去在乎了一个人,才能也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了意义。”

    顿了顿,銮铃看向寿王,认真问:“你,在你没遇到萧銮铃,没遇到王纁儿之前,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每天的烦恼是什么?”

    寿王被她问得一滞,许久,才落寞地一笑:“没遇到你们之前?母亲总我是个傻孩子,不知愁不知忧的,很满足。”

    “那遇到了,你可觉得后悔?”

    寿王愈发惊讶地望着銮铃,又下意识看向王纁儿,随即笑出来,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下很是温暖柔和。

    他本就是温柔的人。煦王李珩也是个温柔温暖的人,然而总带着一身让人仰慕的疏离,让人发自内心只想远远看着,并不愿靠近,生怕亵渎了那片纯白。而寿王不同,他平易近人而温暖关怀,像是个邻家大哥哥。

    “没有,没有后悔。”寿王着,又道:“这么一想吧,确实就像你的那样,若没有遇到你,没有遇到纁儿,都不知道这一辈子有什么意义。”

    “……人生即是虚无,一切都是浮云。”銮铃故作深沉地笑叹,忽而又想到刚刚寿王倚水弄箫的情形,不由问:“你会吹箫?那你通音律了?”

    寿王正被銮铃这两句话的云里雾里又震惊不已,对她后面的问题便只是下意识点头。

    “那就好了,我教你用歌声动女孩子的心!”銮铃调皮地一笑,抬眼四处看了看,瞧见芜漪殿外的左廊下有一处书案,刚刚李墨兮还坐在那儿看书来着。

    一把抓过寿王的手,銮铃拉着他向那书案前跑去。一路惹来诸人惊诧的目光。

    王纁儿本若有若无注意着銮铃和寿王的,此刻脸色骤然变了。李墨兮本和唐玄宗闲坐叙话,若有若无看向銮铃和寿王的,此刻眸光一凝,他抿着唇角低头喝茶。武惠妃武香盈魏来馨本在一处赏花的,此刻,笑容也轻轻一凝。

    寿王也被銮铃这动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回头看向王纁儿,忙想把銮铃的手推开。

    銮铃却是认定了把他抓紧,瞧见他忧虑的眼神,呵呵一笑道:“这么在乎,怎么不告诉她?”

    到书案前,銮铃才松了手,她径自提笔,下笔如有神写下一页字。写完之后,把那页纸递给寿王。寿王看这纸的时候,她又埋头把曲谱写了下来。一气呵成。

    这一刻,銮铃觉得她的字有草圣张旭虎啸清风龙飞凤舞的风采。

    “这是什么?”寿王疑惑不解地看向銮铃。銮铃把曲谱塞给他,才道:“刚刚是唱词,这是谱子,可看得懂?”

    “……我要这些做什么?”寿王愈发疑惑。

    “唱歌给纁儿听啊,让她明白你的心意。”銮铃一笑。

    远远只看见銮铃对寿王了什么,寿王脸上似尴尬似窘迫,有些犹豫不定。銮铃却是清朗坚定。

    寿王沉默一阵,最后也就在沉默中屈服了。日影渐斜,又近黄昏,瑶光池上晚风拂来,带着秋荷微凉幽淡的甜香,銮铃和寿王不知在那里忙什么,整整一个下午。

    王纁儿再也不愿忍着,她抬步就要离开,昨日,她命人既通知了寿王,又通知了李墨兮,就是想看看他们两个到底谁更在乎銮铃,事实就是……果然和她母亲的一样,寿王才是喜欢銮铃的,李墨兮不过是逢场作戏。

    本就密切关注着王纁儿的动向的,此刻见她有了去意,銮铃不禁着急道:“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寿王手中拿着歌词,神色微窘:“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蹭蹭的!”銮铃见他不好意思,真是急得要跳脚,又觉得好笑:“堂堂一个王爷,不就是对喜欢的女孩子唱出自己的心声嘛,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寿王眉头紧蹙,一副将决未决优柔寡断的样子。銮铃还从未见过他这种为难的表情,看上去倒像宁做狼牙山五壮士,都不愿向王纁儿唱情歌似的。

    “不能退缩啊!”銮铃忙警示隐约有退意的寿王,眼见王纁儿真的走了,也顾不得隔着远远的距离,不由出声大喊:“纁儿!你等等,寿王有话对你!”

    銮铃的喊话随风飘到王纁儿耳中。

    王纁儿脚步一滞,回眸看见銮铃正含了笑容一脸殷殷地望着她。见王纁儿看到了自己,銮铃用力招手:“你稍等片刻,寿王马上过去!”

    銮铃又回头瞪寿王:“快啊,机会难得!”

    “我……”寿王从案前站起身,也远远看向王纁儿,眼眸深切而犹豫。

    銮铃见他这样,也不管许多,径自把他又扯出来,一面把他推向王纁儿,一面殷殷鼓励:“你唱得那么好听,纁儿听了一定很感动,就原谅你了。这多好!毛主席讲,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切的事都要自己干才有用……”

    銮铃一脸热心,相较之下,寿王神情里有一种难言的尴尬和慌乱,还有犹豫。王纁儿见此,一笑道:“铃儿,你何苦为难他?”

    寿王闻言,想要解释,又不出话,只低头看一眼他手中的纸。这个下午,他翻来覆去已唱了不知多少次,但一站在王纁儿神情,还是紧张的手脚要发抖。

    銮铃见他们俩对上了,眉开眼笑道:“纁儿,寿王和我只是好朋友,好兄弟,好姐妹……是什么都成,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他你就知道了。”

    罢,飞速撤离。

    “……我……”寿王避开王纁儿的注视,别扭道:“纁儿,我先唱首歌给你听。”

    寿王话音刚落,一阵悠扬的琵琶蓦然飘过来。两人回头看去,就见銮铃倚在王纁儿刚刚倚过的回廊旁,怀里抱着一把半旧的琵琶。

    銮铃并不看他们,只微微含笑望着被夕光铺满的水面。微风轻拂,波光如金子,闪烁着。

    这曲子自然就是寿王要唱得这首《我只在乎你》。

    有了琵琶做引,起调就不难,寿王唱歌也并不难听,当下不由自主就随着唱起来,开始略微紧张,后来就只是深情望着王纁儿,慢慢,歌声与琵琶融合,化为天籁,便只是唱他的心声了。

    作者有话要:  欢迎亲们畅所欲言。某微不胜感激涕零,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