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 李墨兮又来鸟,话,他总不出场,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
回去的路上, 銮铃忽而想起竹凊刚刚应对流楚时的英勇事迹, 不由心生玩笑:“凊儿,你那流楚好看,还是风冽好看?”竹凊在月光下白净的脸染上红晕,她用手随意扯着路边的花草, 低头不话。
銮铃嘴角一勾,一本正经分析道:“我倒觉得那流楚更好看一些,你不觉得他看着你时, 总有一种情意绵绵的感觉?”
銮铃这么一, 竹凊嘴登时一撇,不服气道:“奴婢倒觉得他这样的人缺少男子气概,不讨人喜欢。”
銮铃故作恍然:“那你的意思就是风冽更好看一些了, 你这么一呢, 我也觉得风冽挺好看的, 只是,你不觉得他太冷了些?跟他在一起很无趣?”
“他会吹箫,姐不觉得他吹箫的时候很……”竹凊着, 羞红脸不下去了。
銮铃故作不解地追问:“很怎么?”竹凊咬着嘴唇不语,銮铃只得又故作恍然:“很英俊迷人对不对!”
竹凊猛然抬眸盯着銮铃, 眼中神情悲喜莫名, 她迟疑地问:“姐也是这样觉得么?”
銮铃看不出竹凊眼中这种神情是什么意思, 但她想,自己的心上人被夸奖,竹凊总是开心的吧。
何况, 风冽即便不吹箫时也是很英俊迷人的。她于是点头:“我当然也是这样觉得。”
“……那王爷呢?”竹凊迟疑着又问。銮铃愈发不解了:“这和王爷有什么关系?”
见銮铃不明白,竹凊蓦然转开眼睛:“算了算了,奴婢就是这么随便问问。”
銮铃正要再追问,却是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一声,她转回头去看,竟是风冽!
銮铃千算万料也想不到风冽会突然出现,登时有种想在地上个洞立刻藏进去的感觉。她难堪地皱了皱眉,也咳了两声,才呵呵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她很想再问风冽一句他什么时候来的,但勉强忍住。
“王爷王妃独自在这温泉宫里不太安全,就让属下跟着。”风冽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然而如竹凊和銮铃所言,在夜色里看去是很有男人味很英俊迷人的。
“……那你一直跟着我们?”銮铃虚弱地问。
“是。”风冽依然平静如水,仿佛她们俩刚刚谈论的男主人公不是他一样。
好涵养!
銮铃觉得她真是窘到家了,她是什么王妃呀,主动引诱贴身丫头谈论丈夫的男下属……革命年代要贴多少大字报,她要被批斗多少次……罪孽深重罄竹难书啊……她忍不住要逃跑了。
她四处一看,差不多也就到了思玄殿,于是道:“我累了先回去,你们随后再回来。”
竹凊正要拦着,銮铃已顾不得刚好了一点的脚,箭步溜走。剩下竹凊也有些手足无措,她杵了一会儿,就要走。却是风冽忽而开口:“若你知道了什么,不要告诉王妃。”
竹凊眼中莫名一酸,她重重点头,然后埋头走了。
銮铃逃也似的奔回寝殿,在榻上坐定,喘出一口气后,才觉得脚上疼得厉害。
李墨兮刚沐浴完,一身清淡地歪在床上翻琴谱,回头瞧见她这副样子,似笑非笑:“被人追杀?”
銮铃还是第一次瞧见李墨兮这样闲适慵懒的模样,没有了人前人后那一身疏离冷淡的范儿,十分地赏心悦目。銮铃看得一呆,下一刻讪讪笑了笑,想起李墨兮问得那句话……被人追杀……亏他想得出来……銮铃更是汗颜。汗得她口干舌燥,于是踮着脚来到桌旁,倒了一杯茶喝。
李墨兮见她又一跳一跳的,面上笑容敛住:“有风冽在,你该不至于落荒而逃?”
銮铃呵呵一笑,不知该怎么解释,今儿这事儿,正因了风冽在,她才落荒而逃。不过她不想告诉李墨兮真相,让他聪明的大脑猜去吧,这有损她形象。
李墨兮见她没有受伤,便只又问:“竹凊呢?”
“把她留给风冽了,让他们俩单独待会儿。”銮铃把茶杯放下,忽又若有所指地看向李墨兮,风冽好歹是他的属下,却不知他有没有什么铁血规定,比如他的属下不可以谈恋爱,或者不可以和某人的丫头谈恋爱……
却是李墨兮瞧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并没有什么事,便又埋头翻着琴谱,翻了几页,才道:“你是不是乱点鸳鸯?”
风冽和竹凊,他们之间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不知道么?风冽一直在包庇她。
也许,从风冽第一次在温泉宫见到她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风冽藏得深,他竟一直都没有发现。
“……怎么可能?”銮铃到被李墨兮问得一怔,她随即认真道:“他们俩难道不是很般配很合适吗?”
“……”李墨兮瞧见她认真的笑容,一时欲言又止,便又低头翻琴谱,翻着翻着,神色便有些复杂,他犹豫片刻,终是把琴谱合上看向銮铃。
銮铃亦不解地望向他。
李墨兮像是要什么,张口欲出,却忽而道:“木媌,些热水来。”
木媌了热水来,是要帮銮铃洗脚。
李墨兮上次纡尊降贵帮她上药,已经是破天荒了,銮铃自然不敢希冀第二次。这两天两人相处也轻松友好,没有之前平行线似的相对漠然,也没有夫妻爱侣之间的亲密无间,倒像是很熟悉的朋友。
銮铃已然满足。能和他做伴,看他眼中没有孤寂,她已然满足。只是,她生为一个现代人,到目前只能接受竹凊服侍她,木媌要帮她脱鞋,她忙道:“我自己来。”
木媌并没有她妹妹木媔生得美。
那木媔一双眼睛生得极美,笑起来仿佛含着水波,又仿佛含着妩媚,煞是娇美,也怪不得李墨兮会封她做了个媔夫人。这木媌为人疏冷,和风冽一样,身上总带着李墨兮给人的气息,真不愧是他身边的人。
因而銮铃每每见到这木媌,心中都有几分畏惧。
当下木媌见銮铃自己弯腰脱鞋,眼中虽然诧异,却也只默然退在一旁。銮铃脱了鞋,正要脱袜子,木媌又道:“奴婢伺候王妃吧。”
銮铃忙又要拒绝,淡淡在一旁看着局势的李墨兮已淡淡道:“你先下去。”
木媌默不作声退出去,李墨兮已下床来,在銮铃脚边蹲下,寻常道:“不习惯她服侍,让我来吧。”
銮铃惊了一跳,忙把脚缩回来,皱眉道:“王爷还是一边坐着,我自己会洗脚。”
李墨兮不语,仍是如上次般,抓住她的脚并不松手。
銮铃只能由着他。她从来都只能由着他。只是她不知道他这几天是怎么了,总让她有一种找不到方向的茫然欣喜。仿佛站在悬崖边上,崖下的风景好似很美,不停地诱着她跳下去。可她明明知道,跳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她悲剧地感受到了,她又犯傻了,因为她控制不了,还是想纵身跳下去拥抱,哪怕是冷风剑雨。
宫灯在李墨兮侧脸上投下温暖的光,他神情柔软而认真,他的面容俊美迫人。銮铃望着他怦然心动,那个流楚相貌再好,又如何及得上他半分?
她想起竹凊提到风冽时的神情。
衣袖轻绾,李墨兮见銮铃的脚不乱动了,就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一手把那月白宫锦的细袜脱下来。銮铃左脚上没有伤,她白嫩的脚在他白皙的手中像是精巧的白玉,李墨兮看得眼神微微一怔,都女孩子的脚最珍贵,她却被他这么握在手间。
他似乎从来都不考虑她的感受,只是做他想做的。
銮铃却觉得李墨兮掌心的温度让她脸上发烫,他衣袖是凉而软的质地,擦在她脚踝上,也让她发烫发乱。她不安地动了动。在这静谧的时刻,最轻微的动作,从她内心深处直达脚踝,直到李墨兮掌心。李墨兮不动声色把銮铃的脚放到热水里。心又把另外一只袜子脱下来。
脚底肿起的包本已瘪下去,然銮铃这两天不断地走来走去,又走的沁出血来。李墨兮看着眉色一凝,忍不住轻责:“自己总不心,旁的人担心有何用?”
銮铃被他这话的僵呆住。
李墨兮却不再话,也不抬头看銮铃,径自捧着銮铃的脚,把脚盆边上的布巾沾湿,拿布巾一点一点地帮銮铃擦脚,细致而温柔,把伤口避开。
洗完脚,李墨兮一抬头才瞧见銮铃望着他,眼里竟有泪,他唇角一抿,皱眉道:“疼了?”
銮铃胡乱地点头,也不敢看他。李墨兮伸手把銮铃抱起,放在床边上,淡淡道:“这次上了药就在思玄殿内歇几日,外面有事我帮你撑着。”
“嗯。”
“……有事不问我,偏要跑到拂风殿去,我还以为脚上不疼了。”李墨兮这话时,语气微酸轻嘲,还有一些不甘,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嗯?”銮铃把泪抹掉,他知道她去拂风殿了?
李墨兮径自从玉瓶里倒出一些药膏,涂在銮铃脚底,一些揪心的凉意传来。銮铃轻轻一颤,才勉强道:“我以为你不知道我家里的事。”
“我以为你和煦王叔多日不见,想叙叙旧。”
“……也没有多日不见。”銮铃忙一笑,岔开话题:“其实就是……松风苑的李白……你怎么不帮他某个一官半职,应该不难吧?”
见銮铃心虚,李墨兮也没追问,拉过被子盖在銮铃膝上,站起身把药瓶收拾了,才淡声道:“你和李白认识也有段日子,你觉得他性子如何?”
“……自然是很有才华。”銮铃感觉她答非所问,李白的性子自是恣情随性,耿直无端的,但这似乎不是他做官的有利条件。她是为李白向他求官的,这不太好出来。
李墨兮也不管她的答话,简单又道:“在朝为官不是儿戏,他不适合。”
果然和李珩的一样。
銮铃忍不住道:“官场是磨人的地方,可你不让他去磨磨,怎么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形状?”
李墨兮沉默,他命木媌把水盆收拾了,才坐在窗下的榻上,慢慢问了句:“煦王叔是怎么回答你的?”
“……”
“若我猜的没错,该是他亲自把李白从长安劝走的。”
“……不可能吧,他们是好朋友……”
“煦王叔这样做只是想保他。”李墨兮罢,望着床上容颜如玉而毫不自知的銮铃,眼眸轻轻一深。他忽而又想起当日她在水边弹琵琶,唐玄宗怔然望着她的神情。这世间事变化多端,谁也无法预料。
他心里略沉,出声道:“要想不做众矢之的,就要懂得收敛光华,你以后还是心点儿。”
銮铃被他这一句话的回了神,冷不防瞧见李墨兮略微含忧的眸光。她不想深究李墨兮话中的意思,她只是做她认为她该做的,但有他这样的关心,即便只是道义上的关心,她也开心。
于是她禁不住笑了,向来淡静的眼眸亮闪灼人,像是天上最灿烂的星辰。
李墨兮看得一怔,隐约想起曾经那个不知忧愁,有时候聪明却有时候又傻得可以的萧銮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