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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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内。

    玄宗近日有个怪毛病, 他批阅奏折, 老喜欢李墨兮在一旁陪着,不时问李墨兮一些政事该如何处理,但李墨兮的答复他总不满意,总要把他数落一通。

    本来有些冷清的宫殿内, 因为玄宗皇帝或高或低的斥责声,便添了几分热闹。

    当下,李墨兮正不做声在玄宗下手站着, 玄宗忽而道:“朕召了安庆宗来, 欲和他商讨一下他和荣义郡主的亲事,朕要让你来操办此事。”

    皇帝这语气,不是商讨, 而是命令。

    “安家荣宠如此之盛, 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臣替他们惶恐。”李墨兮不冷不热地应了句。

    玄宗把手里的折子往李墨兮面前一摔, 不悦道:“这是裴士淹给朕上的奏折,你瞧瞧!”

    前几日玄宗听从李墨兮的建议,派了给事中裴士淹前往范阳, 明里是赏赐衣食给安禄山,实际是探安禄山忠诚与否的心思, 今日裴士淹的折子也反馈上来, 毫无例外, 大赞安禄山之赤胆忠心。

    李墨兮把折子翻了一通,外面已有人通传,是安庆宗求见。安庆宗一身浅绯的官袍, 快步上殿来,先是向玄宗行了磕头跪拜大礼,又向李墨兮行礼。

    一抬头瞧见李墨兮沉冷的眼眸,高大的身板儿一软,竟也不由自主跪下了,惶恐道:“微臣见过都夏王。”

    “快起吧!”玄宗语调温和,李墨兮负在身后的手拳紧,唇角抿得如锋刃一般,没再看安庆宗第二眼。

    婚事商谈的还算顺畅,李墨兮并不插话,安庆宗只是答应点头,一切便都由玄宗做主。

    安庆宗快步逃离紫宸殿,直走到御花园的一角,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这近两个月,萧裛琖那边杳无音信,他命人听,知是东窗事发,早已心如擂鼓忐忑不安,凡事能躲开李墨兮的尽量躲。

    谁想,皇帝竟让李墨兮主持大婚诸事,李墨兮竟也没有推辞。安庆宗擦了把冷汗,却是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茫然转身,一眼望去竟是李墨兮!

    李墨兮一袭墨袍,神情肃冷,他手一抬,四周的内侍不敢迟疑,尽数退下。

    安庆宗咽了口唾沫,蓦地推开几步。

    “本王且问你,你心中可是真的喜欢萧裛琖?”李墨兮沉声问出口。

    安庆宗一傻,惶恐不安地垂下脸:“下官,下官——”他噗通又跪下了:“下官一时头脑发热,下官知错,还望王爷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放下官一条生路!”

    李墨兮眼神厌恶,冷冷道:“若想本王不追究此事,你便要对本王的安排缄口无言。”

    “是,是,下官听王爷的。”安庆宗忙道。

    “滚!”李墨兮低斥一声,那安庆宗得了令,便踉跄跑走。

    安庆宗的身影刚消失在道上,风冽已悄然上前,低声道:“王爷,贵妃娘娘有请。”

    杨玉环满面春风,雍容高贵,她正跪坐在矮几旁煮茶,听李墨兮来了,亲自下榻来请。以她今日的身份,她本不必对任何人这般客气。李墨兮见此,也客气地施了礼,淡淡笑道:“娘娘费心了。”

    闻言,杨玉环柳眉一挑,回眸笑望着李墨兮,眼波流转,恍若春水:“王爷又何须对玉环如此客气?”

    李墨兮微笑不答。杨玉环抬手挥退一旁服侍的宫女,方请李墨兮坐。

    她倾身为李墨兮倒茶,温声细语道:“王爷和王妃有恩于玉环,玉环理应报答大恩,王爷又何须如宫里那些人一般,对玉环另眼相看?”

    李墨兮拿起茶盏,闻了闻茶香,清声赞句:“娘娘茶艺精进,非同凡响。”

    “王爷曾嘱咐玉环所做之事,玉环丝毫不敢忘怀,只是玉环一介女子,不谙国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杨玉环自顾罢,也抬手拈起茶盏,优雅地喂至唇边。

    “臣明白。”李墨兮仍不动声色。

    “玉环十分好奇,不知王爷和清歌公子相对时,是否会如在玉环面前一般不苟言笑,也让清歌公子瞧不出一丝情绪来。”杨玉环又拿一双妙目望着李墨兮。

    李墨兮喝茶的手一顿。杨玉环又道:“第一次瞧见清歌公子,玉环便知她是个举世罕见的奇女子。后来相处得久了,玉环也曾暗想,这世上究竟怎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那般洒脱聪慧的女子,再之后,便见了王爷——”

    她笑容愈美:“玉环一直都想知道一些王爷和清歌公子之间的故事。”

    李墨兮不解她何意,只微笑句:“臣和臣妻不过是天下最平凡的一对夫妻,不知娘娘好奇什么?”

    “最平凡的夫妻?那清歌公子不开心时,王爷会像寻常夫君一样,软语温柔地哄着她么?”杨玉环探究地问。

    李墨兮眉峰略凝,他猜不透这杨玉环。

    “王爷不必疑惑。玉环不过是个女子,此时身在宫中,有皇上的温柔关怀,有时便会想起清歌公子,不知清歌公子是否如玉环一般幸福,能得到夫君的温柔关怀。”杨玉环温柔一笑,又问:“那清歌公子此刻不在王爷身边,王爷是不是会常常想念她?”

    李墨兮眉峰愈凝,以他和杨玉环之间的关系,她这样问似是不妥。杨玉环却满怀期待望着李墨兮,似是不知这些问题不合她的身份一般,妙目无辜。

    “她不在臣身边,臣自会想她。”徐徐,李墨兮道。

    “真的么?”杨玉环眼神一亮,紧盯着李墨兮面上神情,像个活泼无知的少女一般,见李墨兮点头,她才又自言自语:“玉环还以为王爷这般的人,是不会有寻常人的感情呢,原来也会想念妻子。不过,怕也只有清歌公子这样的女子,才能让王爷情意牵挂了吧。”

    “时候不早了,臣告辞。”李墨兮站起身,杨玉环也不留客,随着李墨兮站起身,送他出门。

    “臣不欲为难娘娘。”临出门前,李墨兮步子一缓,吐出一句:“只是以娘娘如今地位,大唐安,娘娘方能安。”

    言下之意,若大唐有个三长两短,杨玉环如今的幸福生活也很难保住。

    杨玉环面上笑容一凝,眼神终于一深。

    用过午膳,玄宗歪在榻上憩,杨玉环跪坐在他身旁吹笛子,笛声悠扬轻缓流转在安静的大殿内。玄宗忽而恍若不经意地问:“你今儿见了墨儿?”

    “是啊,臣妾见他近日总被皇上数落,怕他不明白皇上的苦心,便自作主张想劝劝他。”杨玉环把玉笛一收,余韵绕梁,她凑上前偎在玄宗臂弯里,轻喃句:“臣妾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那般高高在上,谁想天外有天,他也会有这般受气的时候。”

    “哦?你如何告诉他朕的苦心?”玄宗把杨玉环一揽,含笑问。杨玉环柳眉一凝,叹气道:“臣妾又不懂国家大事,随口安慰了几句,见他执意不肯理解,臣妾便又问了些他和他王妃的事,希望他的脸色能好一些,谁想没什么用处,他还是不开心。”

    玄宗这才睁开了眼,杨玉环正无辜地瞧着他,他眼神一软,温和道:“傻丫头,銮铃是他的伤心事,你问他这个,他自会更不开心。”

    “为何是伤心事?臣妾不明白。”

    玄宗似是不愿提起,默了片刻,忽而轻叹:“朕近日对他凶是了些,可他一点儿都不服软,丝毫不给朕面子。”

    杨玉环思忖片刻,柔声问:“王爷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他如此坚持,莫不是有他的道理?”

    “他不喜欢安家的人,朕也不喜欢,可他为何执意违抗朕,几番不改?”玄宗抬手揉着鬓角,眉间郁结难解。

    杨玉环把玄宗的手拿开,抬手替他揉着鬓角,柔声又道:“既是王爷如此倔强,皇上便得换个软和点儿的法子。两人都这么硬着,何时才能化解?”

    “你让朕顺着他?”

    “这些日子臣妾瞧在眼里,皇上是真正疼爱王爷的。既是真正疼爱,又何必顾忌面子?”

    “你……”玄宗颇几分刮目地瞧着杨玉环,半响,笑出一句:“你是劝不了他,便来劝朕。”

    “除了皇上,都夏王也算是臣妾较为亲近的人了,臣妾每日看着皇上和王爷吵吵闹闹,心里也难过。”

    “也是,他年少气盛,朕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玄宗长叹,把杨玉环的手握在手里,她的柔白如玉,他轻抚了许久,忽而自语:“若銮铃在,怕是也会两边来劝。”

    都夏王府,珠帘殿。

    萧裛琖面色惨白,盯着她面前的白纸黑字。

    一年多前,当李墨兮把一纸休书赐给銮铃的时候,她心中畅快无比。可当这休书来到她面前,那便仿佛是扎她的针,她猛地站起身,踉跄退开几步。

    李墨兮要休了她?!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萧裛琖再也无法故作平静,她盯着风冽,大声道。

    风冽面无情绪:“王爷不愿见你。”

    “他……这般绝情!”萧裛琖盯着风冽。风冽亦转过身,不再看她,冷冷道:“是你不给自己退路,王爷身份高贵,岂容你这般侮辱?”

    萧裛琖猛然一滞,转眼瞧见侯在门外的诸葛青玉,不由赶上前,恳求道:“诸葛先生,请你帮我,我不要这个孩子,不要这胡人的孩子!”

    “夫人这是为难在下。”诸葛青玉话未完,萧裛琖已抓住他的衣袖,恳求道:“我离了这里已无处可去,你告诉墨兮,我不要这个孩子,求他不要赶我走!”

    “夫人不仅为难在下,也是为难王爷。”诸葛青玉把萧裛琖的手拿开:“夫人身子虚弱,这孩子不得不要。”

    “不得不要?!”萧裛琖惊了一跳。下一刻,她猛然跳起,死死盯着诸葛青玉:“可他把我赶出去,让我去找安庆宗么?!”

    “这……在下不知。”诸葛青玉一脸为难,只若有所指道:“夫人还是好好保养身子,以后的路,便要靠夫人自己应对了,王爷已是仁至义尽。”

    作者有话要:  咳咳,某微站出来啰嗦几句。

    虽然战役进行到此处,留下来观战的亲已经非常少,某微还是硬着头皮苟延残喘地冒出来讲道:截至此处,第三卷已结束,第四卷明日开始。

    不敲锣鼓,偷偷地给第四卷做点儿宣传吧。

    《画楼西畔桂堂东》,呵呵,名字取得花哨,其实也是诸多种种准备解开的一个终结,包括李墨兮到底如何对待萧家大丫头,包括玉环美女心里到底作何想法,包括銮铃到底是留在江南,还是不顾一切往长安来,包括,唉,诸多种种,春花秋月何时了。

    欢迎大家热烈支持!也感谢亲们曾经给予的支持和鼓励!

    话,此文走到今日,某微大汗淋漓,亲们也不容易!没有你们的鼓励,我独自一人肯定无法坚持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