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拿回驾照，匡正这几天都是自己开车上班,迈巴赫专门留给宝绽用。

    骚蓝色的pner,无论从价位还是气质上,和如今的私银总裁都不匹配，它代表的是浮夸的投行时代，而现在,匡正更需要的是沉稳和权威。

    晚高峰，油门和刹车交替着踩,他有点烦，打宝绽的电话。

    “哥！”电话接起来，背景里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干什么呢？”匡正皱眉。

    “我在妈，溅出来了！”

    妈？匡正的眉头锁得更深了，接着似乎听到他妈的声音：“宝儿,没烫着吧？”

    匡正怔怔盯着风挡玻璃,静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你刚才叫我妈什么？”

    “啊？”宝绽愣了一下，明显慌了,“我这儿乱着呢，晚点再。”

    “等会儿！”匡正单把着方向盘，坏心眼地要求,“再叫一遍，我听听。”

    那边没回应,三五秒,匡妈妈把电话接过去：“正啊,我教宝儿炸汤圆呢，化了点水，炸锅了。”

    “宝绽”他回来住了？你肯接纳他了？想一想，这些都不用问，匡正止不住笑，跟他妈得瑟，“别烫着我宝贝。”

    “哦哟没良心的，都不担心烫着你妈妈！”匡妈妈嘴上埋怨，语气里却带着笑，“早点回来。”

    “好。”匡正挂断电话，恰好前边路口变灯，他一脚油过去，之后的每一个信号都是绿灯，一路顺畅到家，他迫不及待打开门，屋里飘散着元宵节特有的香气。

    “回来啦。”宝绽还是那件熊围裙，正往桌上端菜，匡妈妈在一旁摆筷子，两个人有有笑，这才是家人该有的样子。

    十多天了，匡正没在家里见到宝绽，这时候情难自禁，径直过去一把将人揽到怀里，草草在眼眉上亲了一口。

    宝绽吓得推他，匡妈妈把筷子拍在桌上：“妈妈还在这里呢，”她板着脸，“等明天我走了，你们愿意怎么腻歪怎么腻歪。”

    “明天就走？”宝绽诧异。

    “你们的事情都定下来了，”匡妈妈叹一口气，显得有些失落，“妈妈留在这里做什么，照明啊？”

    匡正和宝绽对视一眼，一边一个拉住她的。

    “元宵节过完，年也就过去了，”匡妈妈难舍地笑，“妈妈也该走了。”

    匡正揉着她操劳了一生的：“妈，明天我送你去场。”

    “必须的呀，”匡妈妈回握住他，“总裁亲自送，妈妈有面子的。”

    “阿姨，我也送你。”宝绽。

    “宝儿可以不去，”匡妈妈很疼他，“拍照录音到大半夜，明早好好睡一觉。”

    匡正感激他对宝绽的体谅，却用不满来表达：“妈你偏心。”

    “偏心怎么了，”匡妈妈翻眼睛，“我偏心，不知道谁心里头高兴呢！”

    玩笑两句，三个人坐下吃饭，炸汤圆、红烧青鱼、东坡肉、炒笋尖，还有半只道口烧鸡，一人一碗白米饭，是这个家里最热闹的一餐。

    吃过饭，匡妈妈拉着宝绽，对匡正：“正呀，把碗洗一下。”

    宝绽一听让匡正洗碗：“不行，妈，他洗不干净。”

    “哎呀洗洗就好了，”匡妈妈拿胳膊夹着他的，把他往自己那屋拽，“他爸爸原来也不会干活，现在样样都做得好！”

    她把宝绽领进屋，关上门，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件东西，宝绽一看，是那个刻着“宝”字的银镯子：“阿姨”

    “既然叫了妈，”匡妈妈把镯子拿出来，“就要一直叫下去。”

    这话有深意，宝绽郑重地应：“妈。”

    “哎，”匡妈妈捞起他的，“银子时间长有点乌，妈妈仔细擦过了，你戴戴就亮了。”

    明明是好言好语，宝绽却觉得愧疚：“妈对不起。”

    “傻孩子，”匡妈妈知道他愧疚什么，“妈妈早都想开了，现在技术这么发达，将来你们可以试管婴儿的，再科学为什么要发展呀，就是要把一件件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原来男的女的生孩子天经地义，往后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对吧？”

    宝绽没想到她这么通透，感动着，不出话。

    “你和正是有缘分的，”匡妈妈瞥向床头的柜，抽屉里是宝绽精心保存了十年的老kndle，“这种缘分谁也挡不住。”

    宝绽以为她的是他们的相遇，两个地位、经历、性格都迥异的人，从邻居开始，一点点打破阶层、性别、观念的藩篱，最终走到一起。

    “你们这辈子呀，”匡妈妈拉住他的，慢慢把镯子套上去，“注定要结成连理枝。”

    连理枝，三个字，宝绽的眼泪落下来，啪嗒，打在匡妈妈上，“去，”她拍拍他的肩膀，“帮妈妈把正叫进来。”

    宝绽的左上如今有两只银镯，一只是亲生母亲的，另一只是匡正妈妈的，头一只代表着无疾而终的母爱，后一只代表着灿烂美好的未来，两只镯子叮叮当当碰在一起，撞响的是他极不幸又极幸运的一生。

    宝绽从屋里出来，吸了吸鼻子：“哥，阿姨叫你。”

    匡正放下碗盘，甩着过来：“怎么了，”他俯身瞧他的脸，接着眼神一溜，见到他上的新镯子，“匡家宝儿。”

    宝绽的脸腾地红了，匡正瞟一眼他妈的门，关着，于是湿着把人搂住：“是我的了，”他抱着他耳语，“彻彻底底是我的了。”

    “哥，别”宝绽往后躲，贴到墙上，“阿姨妈妈叫你。”

    听到他叫妈，匡正不好自己的心情，不真实，又那么熨帖，他们有同一个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宝绽”他抓着那杆细腰，用力箍紧，浑身散发着热气，有些发狠地吻住他的嘴唇，“十五天，床都冷了”

    宝绽也发抖，人家都别胜新婚，他在匡正怀里像是烧着了，受不住地轻喘，这时匡妈妈在屋里喊：“正！”

    匡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抹一把嘴，走向他妈那屋，半路回过头，哑着嗓子：“你等着。”

    这有种威胁的意味，让宝绽的心咚咚跳得厉害。

    进了屋，匡妈妈坐在床边，正在擦那只老kndle，匡正把门在身后关上：“谢谢妈。”

    匡妈妈抬头瞧他一眼，没出声。

    匡正知道她做这个决定不容易，亲戚、朋友、那帮热心的姐妹，她不可能瞒一辈子，他们迟早要知道，匡家最有出息的儿子找了个“男媳妇”，北大、投行、副总，过去的荣耀都不算数了。

    “你爸那边，”匡妈妈放下kndle，“我去做工作。”

    匡正没话，这时候什么都苍白。

    “我对你没别的嘱咐，”比起宝绽，匡妈妈对这个儿子更不放心，“这条路这么难，你们磕磕绊绊走到这里，以后不许变。”

    匡正有些意外，没想到连他妈都不相信他这次是真收了心想定下来：“妈，我对宝绽一心一意，我保证”他恍然想起宝绽的那句话，“我要是变心，黄沙盖脸，尸骨不全。”

    很重的一句戏词，他万分严肃地出来。

    匡妈妈愣愣看着他，从床边起身，这个儿子变了，从过去的自私、自负、自命不凡到如今的真诚、博大、从容不迫，让他成熟起来的不是越住越大的房子、越做越高的职位，而是宝绽。

    她再也忍不住，遮着脸，抽噎着张开臂，匡正立刻过去，母子俩抱在一起，“正，妈妈爱你们”她流着泪，“你们要好好的！”

    “妈，”匡正捋着她的背，“我们也爱你，为了你和爸爸，我们会幸福的。”

    匡妈妈抱着儿子厚实的肩膀，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个晚上家里的气氛其实有些沉重，匡正没上楼睡，陪妈妈话到半夜，然后在客厅沙发上对付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全家一起去场。

    匡正买的是上午的票，宝绽和妈妈坐后座，他在副驾驶，一家人愉快地聊着，有时候郝也能插几句，其乐融融。

    到场，办了托运，匡正和宝绽送妈妈到安检口，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渐行渐远，他们难免失落，但也松了一口气，并肩转过身，宝绽忽然握住匡正的，人流如织的场，众目睽睽之下，他大胆地牵着他走向前。

    匡正不敢相信，甚至有些愕然地盯着他们缠在一起的指，宝绽什么也没，好像他们这样再自然不过，理所当然。

    “宝儿，”匡正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把我妈拿下的？”

    又是怎么变得这么勇敢？

    “秘密。”宝绽的话语间似有笑意，与其是他改变了匡妈妈，不如是匡妈妈改变了他，赋予他爱与勇气，让他焕然一新。

    走出场大厅，两人在阳光下停步，宝绽指着头上的天空：“哥，你看，天多蓝。”

    匡正随着他仰头，天真的很蓝，像一汪倒扣的湖水，让他整颗心都静下来，在这片蔚蓝的天空下，宝绽坚定地：“哥，我爱你。”

    匡正倏地转过头，认真看着他，他从没见过这样自信的宝绽，那么澄澈，那么耀眼，和这蓝天一样，快要把他淹没：“我也爱你。”

    郝的车缓缓开过来，宝绽一倾身把他抱住，路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都要或惊讶或好奇地看上两眼。

    匡正满足地握住他的肩胛骨：“喂，郝看见了。”

    宝绽并没把松开，而是：“哥，除了你，我谁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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