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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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以百万朝玉籽祭, 渡劫血肉为阵眼,大乘合体修士为基, 浮世血为阵纹,天石为引,解无明大陆封天蔽地大阵, 我将以天伦秘境为牢,困无明大陆生灵终生, 直至十万年后秘境再开。”

    老猿铿锵话落,定下最后的结局。

    祝余也是此时方才猜出, 那老猿的诸多算计。

    为何老猿爱请人喝酒了?他是为了获得朝玉籽。

    百万朝玉籽,百万高阶修士的一身修为。

    不知老猿这一举动持续了多少年, 毕竟朝玉籽只能在修士进阶之际发作, 且模拟走火入魔而死,那修士死了,谁也不会怀疑到与那修士很久以前喝酒的老猿身上。

    修真界无声无息死去的人太多, 走火入魔的人太多,没多少人会在意,更不会追根到底。

    便算有那想要追究的, 朝花籽作案, 也没多少痕迹。

    至于那些渡劫大修, 祝余忽然想起夕花玉籽。

    夕花与朝花类似, 皆是看似美丽没什么攻击力的观赏性花朵,但同样被做邪花,因为夕花的夕花玉籽。

    朝花籽是能无声无息的害人, 夕花则是,直接断人道途。

    夕花玉籽较之朝花籽生长条件更为苛刻,但长成的夕花玉籽吞食之后,修士会感觉到自己的资质改善,修为进阶速度加快,进阶完全无瓶颈,因此夕花玉籽是当做一样奇珍异宝受人追捧的。虽然服用夕花玉籽,修为到渡劫至顶,再无飞升之机,但对于无明大陆的人来这并并非不可接受,毕竟若不服用夕花玉籽,他们连渡劫也达不到。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服用夕花玉籽后,将会受控于夕花玉籽主人,他的修为他的实力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无根无源。

    难怪当初他觉得庞源的渡劫威压不对,应是这么个原因。

    而被擒来的渡劫修士,应是皆服用了夕花玉籽的,至于未服用夕花玉籽的,应尽被老猿设计诛灭了。

    隐忍数万载,只为一朝雷霆暴击,将敌人得再无翻身之机,这老猿是个狠人。

    至于浮世血,祝余猜测与那茶有关,而那天石,祝余心中一惊,这老猿竟准备以自身为引啊。而他那么做的原因,祝余猜测,他是为了石琥,给石琥拼一条生路。

    石琥还年轻,他还可以成仙,纵然他可以复仇,但封天蔽地大阵一日不解,横公鱼就算获得自由,也依旧处于樊笼之中,所以他才致力于破解大阵,顺带复仇。

    祝余对老猿肃然起敬,‘苟利族群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等奉献精神,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祝余无法成为这样的人,但不妨碍他敬佩这样的人。

    至于老猿害死无数无辜修士,凶残狠辣,甚至还曾将主意在他身上,祝余不做评价。无明大陆的修士与横公鱼之间,就是一笔糊涂账,不能谁比谁更无辜一些。

    横公鱼无辜,却因人一己之私而囚禁数十万年,后来之辈不晓之前之事,继续对横公鱼出手;而人族妖族无辜却是,先祖做错事,他们诸多人并不知知晓横公鱼,甚至都未曾见过横公鱼,却被老猿使计害死。

    用鲜血铸就的仇恨,只有能用鲜血来洗刷,又或者,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这等血海深仇,外人插不得手,也插不了手,所以祝余只算袖手旁观,并不准备插手。

    至于老猿曾经的算计之仇,看在他即将身殒,且是开通路的份上,祝余决定不计较了。况且,他也计较不来,两位仙人神识在侧呢。

    这两位仙人神识此时对他与白风并未出手之意,但若是祝余想做些什么就不定了。他在仙人神识面前护住白风已是勉强,多余的事他是傻了才会做。

    祝余此时觉得,当初出‘以老猿与甄海等渡劫大修为棋子他为执棋人’这话来的他有多么天真可笑。实力不够,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不知哪点投了这两位仙人神识的缘,加之他与白风来自坤元大陆,并非这无明大陆之人,此时此刻便是大殿内惶惶众人中的一员,只能等待结局之刀降临,却无力反抗。

    这就是没有实力的悲哀,祝余紧握拳头,再一次升起,对实力迫切渴望。他望着身后白风,他现在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道侣的人,没有实力,就只能带着道侣一块憋屈。

    他不愿白风受到委屈。

    “走吧。”女仙伸手一挥,白云屋子朝上方飞去,也不知飞去哪儿,下边大殿内的情形依旧可见,可却是不一样的,之前只能瞧见的只是大殿之事,可是此时视野变得更广,更清晰。

    像是眼前禁制忽然变成他以前看的星际中那种由高科技触屏技术制成的屏幕,能显示整体局面,但若是想放大观看局面情形,也能用神识放大缩。

    大殿之内,自老猿下了判决,跪在高台之上的渡劫修士瞬间被传送至地图上各处。

    无明大陆的地形类似凹字,只是凹口较,被海洋包围着。而在约莫二分之一陆地处,六十四名渡劫均匀分散,围成一圈。祝余猜测,那些渡劫修士所在之地,便是封印阵法的阵眼。

    祝余又望向大殿之内,大殿之中不仅仅是之前数百人了,而是数十万数百万修士,其中更是有不少化神以下的修士。

    高台自渡劫修士消失之后也一并消失,此时那些修士皆茫然的站在大殿之中,不知发生何事。那些低阶修士瞧见大殿内聚集着无数炼虚修士,顿时安静如鸡,不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有那等炼虚修士,见在场众修面色灰败,心若死灰,心知不对,凑上前去问,可是又有谁有心情替他解答?

    况且即将赴死,与不都一样。

    米微与晋中客也瞧见了那些低阶修士,更有甚者,其中竟然还有练气修,两人面色皆剧变,老猿这是将无明大陆的修士一网尽?而游清灵神识在这些修士中一一扫过,没发现巧儿,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更担忧,不过如今他自顾不暇,也想不了太多,只希望巧儿逃过一劫。

    似是察觉到米微等人的心声,老猿又开口了:“我没你们人族妖族狠辣,你们人族妖族当年将我横公鱼一族一网尽,且各种相处条条框框血誓,试图让我横公鱼一族永无翻身之日。而我只是将自愿入天伦秘境的修士聚集于此,是你们人族妖族的贪婪促使他们来到此处。至于能保持本心,有自知之明的,皆在天伦秘境之外,日后还有飞升可能。看,我横公鱼一族多么仁慈和善,还为诸君留下薪火流传。”

    或许是即将大仇得报,老猿心情很好,饶有兴致的与他们话。

    米微与晋中客面色稍缓,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宫岚也微眯着眼,不话。

    游清灵瞧着老猿装模作样,心中嗤笑,以传承未诱,将众人引入天伦秘境,不知这阴谋策划了多少年,此时假惺惺的话,还真以为自己多仁慈了不成?况且,无明大陆之人,自私自利,他人生死如蝼蚁,完全不足惜,何曾有过仁慈这玩意儿?

    欣赏完众修脸上或惶然或侥幸或庆幸的表情,老猿笑眯眯的,忽而一字一顿开口,“浮世血出——”

    众人嗡嗡簌簌,警惕那即将出现的浮世血,结果瞧见令他们惊骇不已的一幕。在场修士像雪人在太阳底下暴晒最后化为雪水般,全融成一滩血水。只是那画面快进百倍千倍,上一秒他们脸上的惊骇还停滞在脸色,下一秒他自己连人带骨带皮尽消融。而他们的法袍、玉冠、储戒等外物倒飞,很快消失原地。

    这般恐怖之景,瞧着便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而那老猿面对这百万坑骨,众生消融之景,竟然一直挂着笑的,那抹笑,落在仅存的米微、晋中客、宫岚等十人眼中,却令人心惊肉跳胆寒不已。

    随着血水滩满地面,并有不断汇聚增多的趋势,米微、晋中客、游清灵等人从地面浮起,站在距离老猿最远的角落。

    他们面色俱不好看,任谁看到这副场景都会不好看的,前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下一秒眼前之人化为一滩血水,他们还能维持镇定,已是多年历练养成的沉稳。

    每位修士能化成的浮世血并不多,只有二百五十毫升的样子,但是殿内修士很多,这些修士的鲜血加起来,足够成池。但它们并未成池,原来大殿之内的聚灵阵纹络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变成一种全新的谁也未曾瞧过的阵法。阵法布满整个大殿,阵法纹络内陷,形成个约莫一米深的半圆形通道。

    而本该成池的血水注入其中,慢慢的顺着这阵法凹槽游走,最后血水连成一体,将整个凹槽填满,最后血水在凹槽之中连成一块,形成一个完全陌生的阵法图案。

    老猿对这十人能够依旧能够站着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十人各有手段不,还很谨慎。当初他以老猿身份请他们喝酒,结果一个也没算计成功,除了这十人外,还有一个崽子也逃掉了。

    老猿想起祝余,又想起石琥手中那盆莲花。

    那莲花有那崽子以及他同伴这两位哥哥,自身又是十品仙莲,石琥将那它养在身边倒也是利大于弊,毕竟若是石琥与它交好,石琥以后有个什么事,看在那莲花的份上,它两位哥哥也不会袖手旁观。最重要的是,石琥喜欢它,难得石琥喜爱一样东西。

    他心思散了散,又重新放在眼前之事来,他已替石琥将未来安排好,且石琥也是个有本事的,他的未来不必他担忧。

    浮世血将阵法纹络填满之后,开始汩汩翻滚着,就像沸水一样。翻滚了几分钟后,浮世血又平静了下来,随后,浮世血与阵法纹络消失不见,地面上又恢复成玉璧与聚灵阵,干干净净的,好似之前修士拥挤,修士化为血水皆是幻觉一般。

    但没人会将这一切当做幻觉,他们修炼这么多年不至于连真与幻都分不清。

    他们清楚地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老猿笑眯眯地望着这十人,对他们面上的惊惧之色十分满意,待欣赏够了,方才开口,“你们能逃过那一劫也是你们的本事。我不会出手对付你们,之后能不能逃生,就得继续看你们的本事了。希望你们你们的实力如你们的名声那般强悍,名副其实。”

    米微等十人面色虽然依旧不佳,但听了老猿这话,还是不由自主的精气神都振奋了些,他们不敢对自身实力极有自信,但本以为绝死之境中出现一条凭借努力便能逃出生天的道路,无论是谁都会尽全力闯上一闯的。

    毕竟闯,还有生还的机会,不闯,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在场之人俱是天之骄子,过往经过的生死历练也体会过无数次,他们大多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死亡,他们从不畏惧,他们畏惧的是,看不见前路生机。

    所以,老猿给了他们一线生机,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

    祝余见大殿内瞬间清空,饶是他自诩冷漠,也有些惊惧。他稳了稳心神,不再将注意力投入大殿,而是望向眼前地图。他能瞧见,那浮世血迅速在地图上拉成条条细细的红线,像是蜘蛛网一般,将整个地面都布满,这些红线铺成的纹络,看着错乱不堪,又疏落有致,带着一定的规律。祝余心生恍然,这便是封天蔽地大阵的阵法图了。

    白风在旁瞅了半天,忽然开口,“这个大陆形状我曾见过。”

    祝余偏头望向他,面露疑惑之色,白风接着开口,“我曾在族内一本游记上见过这个地图,旁边标着遗失大陆。我一直以为这是杜撰的,因为我那七叔祖爱写,他房间内很多,都是他或杜撰或根据真实经历改写的。我见那游记上的记载离谱,查遍资料也未能佐证,便一直认定是他胡编乱造的。当时我还笑话他较真,连编造都要配张图。彼时我七叔祖只是笑笑,那笑容有些奇怪,我当时年纪太,读不出来,此时回想,应是苦涩吧。”

    曾经与坤元大陆并列的一元大陆,那么辉煌的过去,就这样消散于历史之中,后人不闻不知,竟以为逸闻,残忍又现实。

    祝余心有戚戚,过去俱湮灭,现在茫然空,但是未来,却有无限可能。

    祝余忽然神魂一震,双目中空间五字诀在眼眸中一一闪烁,明灭其中。他识海中时间与空间不断相互交杂缠绕,‘虚’、‘幽’、‘泛’、“固”、“定”五字规则一一显示当空。祝余思索着过去现在未来,时间与空间,二维与三维,发现五字规则不仅仅是空间规则,也并非彼此不相关。

    虚中有幽,可灭心魔;泛者固也,可空间绝对控制;定中幽者,可虚幻相生,构建虚拟世界……

    时空时空,时间与空间,时光大道与空间大道,二维平面与三维世界,静止与运动,迟缓与加速,破与复原……

    祝余主修空间大道,此时却触摸到时间大道。

    只是终究感悟不够,祝余只陷入顿悟一瞬,又很快脱离,见白风在旁守护,神情紧张,心中一暖。他握握白风的手,以示自己清醒过来。

    白风先是神情一松,随即皱眉,“你这样太危险了,随时随地陷入顿悟之中,若是旁边无人守护,遇见个坏心,岂不是会反噬受伤?”

    祝余嘴甜道,“这是因为有你在身边啊。”有你在这边,我才这么放心的陷入顿悟之中。

    白风嘴角勾起,又很快扯平,“就是我在身边也不能这般不做任何防备,万一有敌人牵制住我呢?”

    祝余点头,答应了。他觉得白风太暖了,暖得他心都热了。

    两人视线缠·绵了会,又落到眼前地图之上。

    地面上细细的红线纠缠交错,六十四名修士正落于细线纠缠成结之处。细线之上红光开始闪烁,指代六十四渡劫修士的红点也明灭不定,祝余揣测,这是要破阵了?

    祝余转头望向那女仙与男仙,他俩只是笑着望着下边,虽是笑着,却无悲无喜。

    也是,这两人本就飞升成仙,留下来的只是神识,就算两人有情绪,也是站在横公鱼那边痛恨人族,只会为横公鱼即将得到自由开心,为人族即将得到报应而开心。

    纵然怜悯,也会似此时这般,无喜无悲。

    随着浮世血将整个大陆铺满,底下的大殿忽然坍圮。

    米微在大殿摇晃的瞬间,忽然一拉晋中客,两人手牵着手,奋力的抵抗这股消融之力。

    祝余呆呆愣愣的,“空间规则。”他若有所悟,此时所见恰好与他刚刚顿悟的有所补充。

    祝余手掐“虚”“泛”二诀,脚下白云忽然无声无息消弭,不过瞬间又被补充完整。祝余只是试验一下,故而威力并不大,白云屋的恢复功能便足以将他搞的破坏修复好,只是白云屋的白云恢复却与白云屋无关,而是祝余赶在白云屋恢复技能启动之前将时间朝前拨弄到白云消失之前。

    祝余望着脚下白云,面露惊喜之意。

    “恭喜。”白风在旁真心实意夸奖,祝余朝他露出一笑。

    底下大殿之中米微等人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这股乱流之中挣扎,很快便不知被乱流冲到何处,祝余没再关注他们,而是目光落到这阵法之上。

    老猿立在虚空之中,不知为何,祝余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悲呛、寂寥以及舍生取义的慨然。

    老猿目光久久的落到一个方向,祝余猜测那是石湖,他们横公鱼一族的族地上。

    祝余忽然想起大殿内部玉壁之上尽是横公鱼的图案,连刚石伪装的窗户都刻画着横公鱼,男仙人为自己种族自豪,这老猿也对自己族地恋恋不舍,莫非这就是种族的凝聚力?可惜他这一族一死方能一生,天地再无第二只,怕是无法感受到了。

    他目光落到白风身上,白风许久未曾回族,又惊闻鸾十七噩耗,是不是也特别想念族地,想念他族中亲人?祝余迫切想要跟着白风回到他鸾族族地之中,不仅仅是为了让两人赶紧结为道侣,更是为了白风能一舒乡愁。

    老猿立于半空之中,见石琥抱着多多走到他身边,便朝石琥点点头,拍拍他的肩道,“石琥,横公鱼未来,便交给你了。”

    石琥心生不妙之感,但还是露出一丝笑,点头道:“放心吧七叔公,从我接过族长之位起,我便发誓,要为其挣得自由,永不再受囚锢之苦。有我在一日,便无人胆敢欺辱横公鱼一族。不过七叔公,我知道这些年你也累了,但我年纪还轻,正需要七叔公指导,七叔公可不能将担子故意放到我一人身上。”

    老猿未接这句话,而是下视浮世血勾勒的阵纹情况,见阵法已经勾画完毕,他抬起手又拍拍石琥的肩膀,目光在金莲身上扫过,之后开口,“你去阵心,待阵法破功德现之际,将吾族之人放出洞天,功德清洗血誓,吾族不再受人族禁锢之苦,数十万年渴求的自由,将在我俩手中完成。”

    石琥心中不妙之感更甚,勉强笑道,“七叔公,我这就去,你破阵之后赶紧过来。”

    老猿笑,“快去吧。”

    石琥转身,忽然又回身望向老猿。

    老猿立在半空之中,衣袂飘飘翩翩欲仙。见石琥转身,朝他鼓励一笑。

    石琥紧盯着石琥,朝前走了两步,又回退一步,猛然转身,大步朝前走去,一步之后,顿时消失于他不度,而他怀中的多多,在石琥转身之际感受到一滴泪水顺着它的花苞滑入池中,多多神识抬头一瞧,见石琥毫无异样,心下狐疑,那不是泪水,是雨水吗?

    “那是多多。”祝余眼尖,一眼瞧清楚石琥怀中抱着的仙王莲正是多多,他曾与多多相伴长大,多多长什么样他一清二楚。

    白风也跟着望去,石琥已经转身,他只瞧见一点金边。

    “多多怎么会跟那个喝酒少年在一处,他俩怎么认识的?”祝余本来还算去找那守方守成老祖的储物袋,去翻他们的仙山法宝将多多放出来呢,倒是不曾想多多自己先跟着人出来了。

    白风猜应是多多没忍住露了马脚,然后被那少年识破了。

    白风遇见那少年时便觉得他不简单,不过也只当这人是横公鱼的天才,被推出来接受传承的,不曾想这少年也是幕后之人,而且这人实力,应不仅仅是他看起来的这般,仅是炼虚。

    留在原处的老猿待石琥离得远了,才悲呛一声大喝,身上光芒闪烁,爆发出夺目光彩。这光彩太过耀眼,祝余禁不住偏头避过这夺目强光,待它黯淡之后复望向那处,原地已不见老猿,只见一块一人高的流光溢彩的天石浮在空中,天石之上色彩明灭,闪烁不定。

    立于阵心的石琥也瞧见那光彩,他神色一怔,痴痴地盯着那处光芒,舍不得眨眼,待光芒消失之后,才低低的开口,“七叔公,放心,我会护住族人,秉你遗志!”

    多多抬头,忽然觉得此刻的石琥莫名可怜。他花苞偏了偏,摩挲着石琥的手予他安慰,同时释放出自己清甜的芳香。算了,还是安慰安慰他吧,他看起来像要哭了。

    天石在空中转了一圈,之后一头钻入东南方纹络交织成圆的地方,正坐圆心。之后以这圆心为起点,沿着纹络朝四面八方散去,同时各处节点依次闪过一道犹如萤火虫般细碎的碧色光芒,祝余猜测应是朝花玉籽布满整个大陆。

    随后那六十四名渡劫老祖体内也飞出一块碧色石头,祝余瞧得清楚,心道,果然是夕花玉籽。

    碧色石头一出,渡劫大修俱皆委顿在地,之后随着阵法纹络的闪烁,缓缓的被阵法抽成人干,随即成为一堆白骨,再之后,白骨风化成细沙,不见踪迹,于此一道消失的,还有那细碎的星火般的碧色光芒。

    待渡劫修士依次殉阵之后,夕花玉籽也落到渡劫老祖所在位置,闪烁着碧色光芒。随着光芒吞吐,碧色逐渐暗淡,显然夕花玉籽也正在被阵法抽取力量。

    阵图上其他交织点,早坐落着合体大乘修士,此时阵法也开始吸收他们的修为,他们的下场也跟渡劫修士一样。待所有的修士都以身殉阵之后,碧色玉籽也化为齑粉。

    碧色玉籽化作齑粉的瞬间,整个大陆上的浮世血细线猛然一颤,只听得“轰”“轰”“轰”的碎裂之音,浮世血裂成一寸寸的碎片,遮天蔽日阵,破了。

    之后訇然中开,无明大陆为之一颤,连祝余所在的白屋也跟着颤动了下。

    祝余与白风相扶着稳定白屋,却不知何时白屋已经飘到阵法中心,而那女仙与男仙相偎着站在空中。

    女仙朝男仙甜蜜一笑,男仙回以温柔,两人忽然出手,朝上方天空同时发出一大招,两道可惊天动地威慑世间的彩光径直冲向九霄,那彩光出现刹那,天地为之一寂,众生跪伏战栗,尽皆俯首,为这强大的力量,为这无与伦比的震撼。

    彩光所到之处,白云尽皆拨开,烈日生移,露出隐藏在白云之后的仙门。

    仙门闪烁着华光,令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仙门之后隐约可见霞光炫灿、异香奇兽、袅袅仙云,无尽奇妙,尽在其后,诱使人去追求去探寻。

    而男仙与女仙发出这一大招之后,收回双手,相拥着依偎着望着那道仙人,在空中一寸寸化为碎片,消失不见。

    祝余白风俱惊,这两仙神识,也是一开始就算好了的吗?

    两人心思有些沉闷,老猿舍身,仙人神识舍身,无数修士舍身,就是为了拨乱转正,弥补陈昱当初因私心犯下的错误。

    那人倒是复了仇心满意足,可是后辈替他错误买单的代价未免太大,无数人鲜血与白骨填补,才将这一切拨回正轨。

    阵法已破,白云拨开,仙门大绽,云层之间忽然出现数十位渡劫修士。

    有几位渡劫大修在仙门出现之际不敢置信,或者没受住诱·惑,直接扑向那仙门。只是他们还未接近仙门,就被仙门威压直接碾碎,顷刻间化为齑粉。本来蠢蠢欲动的渡劫修士,皆冷静了下来,望着那道仙门激动着,甚至有几人泪流满面,口中喃喃道,“终于,终于再见仙门!”

    祝余见这么多渡劫修士隐藏其中,明显一怔,竟然觉得老猿牺牲老大了,无明大陆的渡劫修士还有这么多,石琥怎么支持得住?他倒是舍生取义了,怎么不替横公鱼扫清障碍,斩除后患?

    这些渡劫修士的卷土报复,横公鱼可是支持不住的,如此他设计这么多,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祝余皱眉,不由得替横公鱼一族担忧。他对那男仙与女仙的印象很好,一点也不希望他的后辈再次陷入那等不堪之境。

    倒是白风怔愣在那儿,望着那几个熟悉的面孔,心不由得颤了颤,莫非女仙人得是真的,坤元大世界无法飞升成仙?往日他认定飞升的族老有不少聚集在此处,皆面露惊喜之色。

    沈卓然也躲在云层之中,惊喜的笑,“仙门终于又开了。”果然,将运气极佳之人推入那被封印的大陆,天道为了自救也会助他将封印解封,开启仙门。

    石琥抱着多多站在阵心,见男修女修出手之后消失于天际,瞬间眼眶一热。

    他憋红了脸颊,用灵气蒸干眼眶中的泪水,抬头望天。

    彩光强势云拨日移,天地为之一震,仙音袅袅,仙霞灿灿,仙门立于云端之中。石琥仰头望着仙门,不知流露出什么表情。喜吗,确实是该喜的,横公鱼遭此一难,是因仙门隐匿,可是他却欢喜不起来,为开仙门,七叔公自殉了,老祖宗神识也消失了,他怎么欢喜得起来;悲吗?可是仙门开启,横公鱼自此获得自由,日后更能飞升,无人敢欺,他若觉得悲了,横公鱼其他族人又该如何自处?

    他就这么呆呆望着天际,手掌无意识的摩挲着多多所在花盆的盆缘。

    石琥身后,一人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却是游清灵从空间乱流中千辛万苦的闯出,正好落到这处。他瞧见石琥站在空中,想起自己从老猿手中吃到的苦头,瞬间对石琥产生巨大的恶意。

    于是,他潜伏到石琥身后,涌动身上魔元,毫不犹豫地朝石琥出手偷袭。

    横空忽然出现一人,却是站在地面上的巧儿拦在游清灵之前,正好挡住那一击,游清灵不敢置信,为何巧儿会忽然出现,为何巧儿会替石琥而死?

    巧儿的目光很是复杂,她望向游清灵,既像是痛恨,又像是爱恋,万千言语,尽在眼眸之中。她动了动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只是抬头,望着石琥露出狂热以及欣慰的笑。

    她妒忌云衣是真的,妒忌云衣拥有与游清灵一样的血脉也是真的,却不是因为游清灵,而是因为石琥。石琥在她幼年之际救了她,教她修炼并告诉她如何生存,于是她跟在石琥身后,成为他的下属。

    她知道石琥是横公鱼,自告奋勇的提出去正道那边当奸细,她无数次想过,要是她也是横公鱼就好了,这样她能距离他更近。

    她崇拜他爱戴他追随他,愿意为他奉献自己的一切,也愿意为他,一起为横公鱼的自由而奋斗。而游清灵则是个意外,一个不算美丽,却也还算美丽的意外。

    游清灵对她有情,她对游清灵也有情,但这情谊太浅,只如心湖被微风吹晃了下,之后再无痕迹。所以她才能那般毫无顾忌的背叛他,游清灵也能那般毫不怜惜的对待她。

    巧儿见石琥朝她望来,朝他露出个最灿烂也最无杂质的笑容,石琥得偿所愿,她该为他高兴的。

    游清灵望见这个笑,差点没气疯。

    他对巧儿是有情的,不然也不会在巧儿背叛他之后,依旧舍不得杀她。

    游清灵望着巧儿,眼底似淬了毒。

    他没料到,给了他神魂的巧儿还是会背叛他,巧儿宁愿自己魂飞魄散也要背叛他。

    是为了谁?为了那条横公鱼?为什么,凭什么?

    游清灵是真的喜欢巧儿,因为他横公鱼身份被曝被关之后,只有巧儿前来看他救他,虽然游清灵知道巧儿不怀好意,但巧儿至少来了。他能骗自己这个女人在他落难之际还能冒着危险来看他,在他变成横公鱼之后依旧留在他身边,欺骗自己沉迷于这虚假的情谊之中,欺骗自己巧儿对自己有两分真心,他不是没人关爱的。可是此时巧儿将他这种奢望给破了,她未免太过心狠,连这份虚假的情谊也要撕碎,让他彻底清醒过来,竟让他连骗自己都不能,让他这般清醒的活着,活着告诉他,没人会爱他。

    他母亲为了他妹妹,以他为质,他父亲不是他父亲,给他的尽是冷漠,他宗门与同门对他只有利用与面子情,现在,连巧儿也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对他毫无情谊,愿意为了另一个男人去死。

    “啊——”游清灵身上魔元**,望向石琥露出深刻的恨意。

    石琥转头,正好瞧见这一幕,他冷冷地盯着巧儿,见巧儿依旧笑得毫无杂质,只是眼底的光渐渐溃散,但她依旧笑着,石琥忽然心软了一下,想起了那个跟在他身后软软又倔强的丫头,以及一脸坚定地跟他,她要去正道卧底的模样,心里叹息一声。

    他目光又移到游清灵身上,忽然散开身上的威压,却是渡劫波动。

    游清灵直接被渡劫威压压得趴在地上,他抬头望着石琥,眼底恨意不减。

    石琥垂眸盯着趴在地上的游清灵,漠然开口,“她以死保你,我便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生是死,便看你造化如何了。”

    石琥伸手一推,无视游清灵的恨意,开了个空间通道将他推进去。

    游清灵依旧死死的盯着石琥,像是要将自己的仇人刻入心,刻入骨。

    石琥对这视线无动于衷,太多太多人对他露出这般眼神,可是到了最后,这些人也只能带着这种眼神去死。

    仙门大开功德从空而降之际,石琥将他这一种族之人从自己的洞天之中放出。

    几百只横公鱼忽然出现在空中,他们望向石琥,又望了望天上仙门,纷纷心喜,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竟然真自由了,自由了……”

    仙气从天际而下,再开仙门功德分为两股,一股投向横公鱼族群,另一股悄摸摸的给了祝余白风。

    不过众修皆被仙门吸引住,没几人瞧见。

    沈卓然一直关注在场动静,见到有一股功德脱离大部队,甩向一处空中一片空茫之地,之后消失不见,他猜测那儿是白风与祝余的藏身之所,心道果然,天道偏爱那两人。

    功德仙乐从天而下,横公鱼一族沐浴在其中,脸上身上红色血誓纹络渐渐如红墨水画成的画那般被清洗,脸上身上一寸寸又变得白净。他们抚摸着自己白嫩的手臂,肆意的哭泣、拥抱,哽咽痛哭。

    他们等待这一天等了太久,久到他们以为这是个奢望之际,竟梦想成真。

    石湖与石琥做到了,他俩做到了!

    横公鱼中,有一青年面貌与少年相似,他俩对视一眼,少年走了过去,将多多递给他,青年接过,之后少年与青年融为一体。

    青年石琥抱着多多,见族人高兴地痛哭,他不禁仰头露出个微笑,七叔公,看,我们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  天道:对,我就是这么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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