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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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一直有人处心积虑的等着这一天。

    手上传来尖锐的痛,一轻骨裂轻响,雁丘起身,踩着他的手踏过……

    接着有人上前来用锁链将他索好,扔进囚车里。

    这场还未开始正面较量的战役,便以这种奇特而古怪的方式结束了。

    荆州驻城外的大营里,卫彻已清醒。

    他已听玄林留下的人说了昨夜之事,故在他们回来前便安排人在营帐外候着,见三百骑兵进营后,立刻禀报。

    所以当雁姑娘亲自坐在囚车顶上押送着凤玦回营帐时在,便见卫彻早已在营内守着,见她进来,神色严肃,命侍从退下……

    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无人得知。

    众人只知道卫将军自雁姑娘出来后,便命人在营帐外架起了巨大的铁锅,在里面添满热水,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就在众人以为是为了击退叛军而犒赏三军时,负责去潼关接收粮草的参将半路返回了。

    雁丘坐于下首的太师椅上,静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年逾三十的男子,有些清瘦,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笑了笑,这人,正是那日给自己传递消息的士兵……

    她当即不敢再多想,若是这人是奸细,隶属哪一方,那么是否是同盟会中出了问题,那桑姨……

    那副将似是没想到她也会在此,眼神淡淡一瞥,便恢复镇定。

    卫彻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人,片刻方沉声道

    “刘沼,事已至此,你快从实招来吧”

    被称为刘沼的男子干笑一声“将军让我说什么。”

    “说你如何出卖兄弟,说你如何勾结叛逆!今日若不从实招来,便是要大刑伺候了。”

    卫彻本就因属下叛变而暴怒,更因刚刚那一嗓子,触及了伤口,生生咳出一口鲜血来。话音未落,皆着有,几名士兵上前,将今晨的那几名副将带出来,一并连来往通信的信件扔在地上。

    “与我无关”

    刘沼看了眼,不再作声。

    卫彻无奈,抬眼看了看雁丘,他擅长的是行军布阵,作战杀敌,如今让他审问自己的同袍战友。

    “你以为你不开口,便定不了你的罪,你以为凭借你先天的那点优势,能救得了你?”

    雁丘起身看了一眼刘沼旁边的那个已经瑟瑟发抖的前锋营副将,对他身后的侍卫道

    “脱干净,扔锅里吧”

    那瑟瑟发抖的男子,突然一跃而起,因惊愕恐惧神情扭曲的脸上沟壑纵横。

    先是霍的回头,见刘沼淡然无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并没有给他求情的模样。

    “刘将军,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他本然而起,一怒之下拔出身边那羁押他士兵的刀便往刘沼脖子上砍去。

    众人不想这种情况下还能引起惊变,骇的赶忙上前夺刀,雁丘一脚将那欲砍人的副将踹翻,踩在他的胸口俯视道

    “在老娘面前,耍花招没用的,浪费口舌也是没用的,充硬骨头更没用,因为我除了会水煮,还会清蒸油炸红烧,保证色香味俱全。各种死法都让你尝试一遍。”

    那副将脸如死灰,瑟瑟发抖,当即指着刘沼道“他是五……”

    话音未落,便见那男子脸开始扭曲融化,口吐白沫,浑身颤抖如触电一般,不过片刻,便倒地不起。

    就在众人惊骇的同时,那名叫刘沼的男子突然哈哈一笑,那笑声如尖利的猿啸,震耳发聩,忽然他脸上的皮开始脱落,像蛇蜕皮一样,白花花的,格外恶心人。

    卫彻此时大喝一声“他不是刘沼!”

    此时雁丘已将那柄玄色长鞭甩出,直直勾着那人脖子,大力一挥,径直砸向营帐外的那口大铁锅里。

    只听“滋拉”一声,那铁锅里的人开始剧烈的扭动,溅起滚烫的水花,险些烫伤身边几人。

    不过片刻只见那口巨大铁锅上开始浮上雪花般的碎皮,一层一层如泡沫一般。

    铁锅中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怎么会。”

    雁丘冷笑一声“闽南蛇人,因皮肤与生理构造特殊被有心人所利用,不畏惧任何严刑拷打,是天生细作之材,你们将声息控制的出神入化,隐匿功夫也很牛叉,不但心性坚韧,心志更是坚不可摧。所以落到一般人手里定是拿你们没办法。

    可是你忘记了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雄黄。

    所以为了让你现出原型我特地查了一夜的资料,方才发现往往是最简单大家才容易忽略,既然是称为蛇人,那么便与蛇有关的东西都用上试试吧。”

    那刘沼匍匐在热水里刚一张嘴便发出“咝咝”的声音,以众人双目可辨之势,他的舌头尖端出现分岔。

    锅里那人艰难的扭曲着身体,由开始的剧烈挣扎,随着水温的加剧,与泡沫皮屑的增多,开始慢慢归于沉寂。

    此时只听得木柴发出的滋滋啦啦声响与铁锅里水的咕噜声,徐徐有一股酸臭的气体飘出,有些新兵因受不了那味道早已开始干呕。

    约莫半个时辰,铁锅底的那人不再翻腾,火灭后,众人方才上前查看,只见那口铁锅里堆积满满的碎掉的蛇皮,有大着胆子的,上前用剑一捞,便挑出一段通体金黄的长约十尺的蛇身子,顺着那蛇身而起的连接处,竟然是一颗如人头大小的蛇头,头颅早已被煮化,只是面部表情依旧还在,赫然便是刘沼死前的神情。

    原来清晨一早得知情报网中出奸细的同时,雁丘便怀疑了昨日送信之人,她让玄林找来当地县志,才找出蛇人的资料来,方才想出这种办法。

    远处有重甲铿锵之声,便见玄林自远处营帐而来,身后带着几名意欲逃窜的士兵,有人手里还拿着包袱。

    她远远看了一眼,便起身告辞,有些事情不属于她该知道的范围。

    “你为何不去审问那些奸细?”

    小五在她身后颠颠的跑着,试图跟上她的速度。

    “那不属于我该管辖的范围,跨行政区域管理姑娘我不感兴趣。”

    “什么叫跨行政区域”

    “就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可是我……”

    “我昨日给你的内功心法读的如何,一月后来给我比试比试。”

    小五立马不再作声,乖乖的跟在身后。

    荆州城内别苑,雁丘一进门便感觉到一股杀气。

    她当即一把将小五推开,翻身躲过对面直冲而来的招式,那片绯色身影将软剑舞的风声水起,隐隐有鹤戾之声,招招直逼雁丘要害。

    雁丘唇角一弯,当即也不敢放松,使出浑身解数迎战

    劈,扫,砍,攻

    五十招

    一百招。

    雁丘终于得空,足尖虚抬落在屋顶,无奈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

    “我说,桑姨下次见面能不能换个方式。”那绯色衣衫的女子正是月余前消失的她的保姆保镖启蒙老师兼半个陪练的桑梓。

    桑梓笑笑,将软剑收起,赞赏道“不错,不错,有进步,再练上几年估计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雁丘哈的一声跳下来,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我还以为你是来追查手下的细作呢。”

    桑梓嗔她一眼,将她的爪子拍掉“你不是已经给我处理了吗?”

    话音未落,雁丘似想到了火急火燎的拉着她进了凤萧屋里

    “我记得你医术不错,现在有个人需要你救……”

    “呃……”

    逆光里,有两人相对而坐,一人着玉色宽大长袍,略带些苍白之色,斜斜依靠在窗下,单手执黑棋。

    一人背对而坐浅紫色衣袍无风自起,两人听到门外声响,凤萧浅浅一笑,向她招了招手

    “过来”

    雁姑娘屁颠屁颠的跑去,上下打量一番,眼睛瞪的贼圆,满脸不可置信

    “他把你治好了,真的好了?”

    凤萧似有些虚弱“是,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便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没把那煮蛇人的汤给他带一碗回来,倒掉多可惜……”

    “……”

    雁丘瞬间便因那人的话语嗅到了好不容易刚刚忘记的酸臭味道

    “若是先生觉得可惜,大可现在去趟,说不定还能吃上肉呢。”

    凤萧盯着桌面上的棋局若有所思的落下一子。

    她作干呕状,瞬间觉得胃部翻腾,那条被挑起来的带着酷似人头的蛇身仿佛又出现在面前。

    罗迦不经意回头,见门口处站着的桑梓,眼睛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今日就不打扰殿下休息,改日再战吧。”

    他起身伸了伸懒腰,行至门前稍稍一顿,顷刻便离开了。

    桑梓自进屋后便一直不曾言语,见罗迦出去后,方才道

    “你且休息吧,我出去一趟”

    遂拉着跟在身后的小五关上了房门。

    雁丘张大了嘴巴,因为刚刚那句话竟然不是桑梓对她说的,她指了指凤萧

    “别告诉我这才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妈?”

    凤萧无声一笑“她是我姨母。”

    雁丘惊愕“你母亲姓乔,她姓桑,别告诉我她是你七姑家三姨的二舅妈家的姨母?”

    “不是,她是我母亲的亲妹妹,本名乔榛。”

    雁丘指了指门口方向,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了,转身便要去出追问,认为自己幼小心灵受到了伤害,十二年的照拂受到了欺骗……她要去问清楚原由。

    “我需要找她聊聊!”

    这特么太戏剧化的人生了。

    刚跨出一步,便感觉手臂上大力传来,顺势跌进一个怀抱,有淡淡的茵犀香,有淡淡的草药香,像是躲进了一床充满阳光的棉被里……

    某人刚一抬头发表抗议,便看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眸

    “我,唔……”

    有温热的微苦自唇间蔓延,灵舌如鱼般攻城略池,步步探入,带着浓烈的渴求意图探寻藏于水晶宫之后的芬芳。

    轰的一声脑中似有烟花绽开,便觉一阵眩晕,漫天繁星点点,清风朗月之下,恍若临窗杨树叶子哗啦作响,带着黄昏春雨后的微暖湿气,那舌如随风入夜,润物无声。在辗转探寻之后有灼热的呼吸喷薄于耳后,她觉得有些痒便是这般一躲,耳垂被被含住,似要惊愕跳起,奈何被结实的扣在胸前,那般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耳垂辐射,像弱电流一般传遍身体每个末梢神经。

    “还疼吗?”

    肩胛骨上有轻微触感,那人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伤了她一般。

    她先是点头,仿佛想起什么,又接着摇头,换得头顶那人沙哑一笑,拍了拍脑袋。

    午后,初春的暖阳自西窗照射进来,透过那薄纱的窗,倒映梨花暗影点点,斑驳光影里,那人眉目如画,若有苍白的眼底如脉脉春水,似疼惜似怜爱的看着怀中那女子。

    “真是个执拗的丫头。”

    “嘿,我哪里执拗了,是她欺骗我在先!”

    头顶那人似幽幽一叹,雁丘隔着他的下巴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

    “不要去问姨母,她自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你为何会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因为有什么秘密而产生隔阂,你看,便是如此一个小不可言的身世,便能惹得你如些动怒……”

    她眨眨眼睛,想着这十二年是她从未问过桑姨的来历身份,当然也是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若说欺骗倒还算不上……

    “听说你为了救那孩子,差点被玄林下令射杀?”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然此话听在雁丘耳中却隐隐带一股酸意

    “那什么,是神棍他说需得用心头血方才可救你,什么都不问便我杀了小五,所以、所以,其实也还没那么严重了?”

    头顶那人不语,腰间的力似有些加重,片刻问道“若真是如此,你会如何?”

    雁丘一怔,这算个什么假设性问题,老娘不媳妇掉到水里救谁?

    “若真是如此,我会亲自动手,然后把自己的命还给他。”

    “哎哟”

    某人羞愤的捂着屁股,脸红的如某种动物的臀部一般,她恼羞成怒一蹦三尺之高

    “你、你、你干什么!”

    凤萧看着对面美人脸色由浅红到深红再到酱紫色,层级转变明显,梯度变化有序,想着这平时皮糙肉厚刀枪不入的丫头竟然还真有心虚的时候,像是抓住老师弱点的调皮学生一般开心。

    “下次现让我听见这种言论,大刑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