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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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婪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内心是拒绝的。

    他怎么就忘记了这茬呢,应峤的老板也是特勤组的。

    此时他看向陈画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看竞争对的眼神。

    陈画=抢业绩抢奖金

    陈画:???

    看我干什么?我也不想去谢谢。

    应峤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拒绝的表情,表面微笑实则暗含威胁地对陈画:“老板,你不是这几天很闲吗?不如帮帮姜婪。”

    陈画:

    他很想大吼我闲不闲你真的没有b数吗?

    但是他不敢。

    卑微社畜一秒露出标准微笑:“好啊,那就去看看。”

    应峤看向姜婪,脸上的微笑都真实了许多:“走吧,正好搭老板的顺风车。”

    姜婪: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又实在不知道能找什么理由拒绝。憋得脸都红了,最后垂死挣扎道:“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而且我的符还没买。”

    “不麻烦。”

    陈画在应峤的死亡凝视下迅速道:“我正好很久没接任务了。”

    应峤也:“符也不用买了,老板也会画符。”

    姜婪看着陈画的目光顿时幽怨:一个老板为什么这么闲,还什么都会?!

    陈画也幽怨地回望着他。

    我也不想的,都是被逼的。

    两人谁也没有意会对方的眼神,齐齐转开了头。

    姜婪最后还是跟应峤一起上了车。

    陈画是老板,司当然只能是应峤。

    姜婪则被要求坐在了副驾驶上,应峤给的理由是:“老板喜欢一个人,不喜欢别人打扰。”

    姜婪不懂职场规则那一套,应峤怎么他就怎么信了,只是坐上车后,越发为自己再次错失的奖金沉痛扼腕。

    最后只能努力催眠自己,他现在不缺钱不缺钱不缺钱。

    也一点不心痛!

    这才释然了一点。

    *

    三人先去买了画符的黄纸和朱砂,之后便去了薛蒙家。

    姜婪在路上就已经将发现菌菇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陈画本来被迫加班还有点不情不愿,结果听姜婪讲完了他的好奇心反而被勾起来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真没见过蘑菇成精的。

    倒是应峤若有所思的样子,道:“菌菇长得像红色伞?”

    姜婪点头:“你知道是什么吗?”

    应峤道:“我曾听一个朋友过,有一种叫做红鬼伞的菌菇,天生就能吸引怨魂。”

    这还是庚辰当初讲给他听的。

    红鬼伞一般生在阴地,因为形似红伞,所以会吸引有怨气的怨魂,红鬼伞能吸收这些怨魂的怨气为自己所用,怨气越多之地,红鬼伞生长得就越好,

    不过也正是因为红鬼伞生在怨气聚集之地,所以它们也很难长久地存活。因为一旦有能人异士祛除怨气,这些红鬼伞也会被一并清理干净。

    庚辰这人闲不住,南方诸地都被他逛遍了,见识过的奇闻异事没人,就憋着回来跟他讲。

    只是这都是老黄历的事了,没想到现在还会有红鬼伞这种邪物。

    姜婪之前也没有听过红鬼伞的名头,不过他倒是对“怨魂”很在意。

    现代社会,怨魂厉鬼这种东西,其实也不如从前多了。不然隔壁特管局的修行者也不至于闲的发慌,还要跟妖管局抢业绩。

    一般只有死前怨气极大,又撞上天时地利,才有可能化成怨魂停留在阳世。

    但陈若梅分明是意外死亡,她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气呢?

    姜婪凝眉沉吟,又想起来遭了无妄之灾的薛蒙来。

    他记得薛蒙跟他过,他当时就是路过出事的窨井,听人在门口八卦,跟着听了一耳朵,然后顺嘴问了一句:“那个嫖客抓到了吗?”

    红鬼伞的孢子寄生人体肯定是有条件的,不然光鸿景苑这么多人,每天从窨井旁经过,就一个都逃不过去。

    如今被寄生的人显然是被筛选过的。再结合薛蒙的经历,姜婪猜测被寄生的人,应该都传过陈若梅的谣言。

    ——陈若梅是坐台姐这事很可能是以讹传讹。

    其实仔细思考,陈若梅是坐台姐的法,其实根本没有实际证据支撑。

    姜婪最开始看到新闻报道里,就没有提过对方是性服务工作者,职业写的是酒吧服务员,可见这个身份是真实可查的。那个酒吧名字姜婪也记得,他后来百度查过,是个连锁的正规酒吧。

    而姜婪见到的被寄生的人,都曾信誓旦旦过陈若梅是姐。

    就连薛蒙也不例外。他倒没有直,但他用到了“嫖客”这个词,等于间接认为陈若梅是姐,所以他也被寄生了,但因为本意并不是攻讦陈若梅,所以他才没被红鬼伞引诱出恶语,越陷越深。

    当然,这些目前都是姜婪的猜测,有些关键点,还得再三求证。

    *

    薛蒙提前收到了姜婪的消息,早早就在区门口等着了。

    从姜婪告诉他,他喉腔里长了蘑菇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不仅想咳嗽还觉得快要窒息。就等姜婪过来这会儿,他已经焦虑地在区门口转了百八十圈。

    等终于看到姜婪从车上下来时,他眼眶里都含了泪:“我亲爹,您终于来了。”

    应峤沉默看了他一眼,没话。

    陈画哦哟一声,笑嘻嘻:“姜婪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啊?”

    姜婪:

    胡,我才没有这样的儿子!

    不过薛蒙表情实在太可怜,他就没忍心出口,对陈画道:“陈老板,麻烦你给他看看。”

    陈画示意薛蒙带路,薛蒙连忙领着他们回了自己家。

    进门后陈画先检查了一下他的喉腔,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红鬼伞后,露出个有点恶心的表情,想点什么又忍住了。

    不是他善良,实在是薛蒙那表情跟地里被霜打过的白菜似的。

    薛蒙眼巴巴;“大、大师,能治吗?”

    “能。”陈画以前跟个道士学过道法,自然也会画符。

    “画张驱邪符你就水喝了就行。”

    完拿出黄纸朱砂就当场开始画符。他画符速度很快,不过十分钟一张驱邪符就画好了,他接了一碗水,将驱邪符烧了扔进水里,就见水面上冒出幽幽的蓝青色火焰,他将碗递给薛蒙:“喝下去,然后去卫生间吐干净。”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吐完了赶紧冲干净,最好别看。”

    这碗里还冒着火焰,薛蒙心里发憷,下意识看了姜婪一眼,见他颔首,才一咬牙,闭着眼将一碗水灌了下去。

    意料之外的,并不觉得滚烫。水是冰凉的,只是喝下去后,喉管里逐渐蔓延开一股热意,紧接着就泛起了恶心。他立刻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

    薛蒙抱着马桶吐了有十来分钟,那种恶心的感觉才退了。

    因为陈画的叮嘱,他本来是闭着眼睛的,但起身冲马桶时,他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只见马桶里全是大块大块的暗红色菌菇,这些菌菇像是活物,细长的菌杆扭动着,画面极其恶心。

    薛蒙又想吐了。

    等他终于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

    陈画看着他煞白的脸色,了然道:“不是早就叫你别看了。”

    薛蒙:

    好想重金买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虽然遭了点罪,不过好歹是把红鬼伞给清理干净了,姜婪看薛蒙煞白的脸,念在脆弱的父子情上,替他厚着脸皮又找陈画求了一张驱邪符。

    这回不用烧了兑水喝,随身带着就行。

    临离开前,姜婪想起上午拍的那对母女的背影,正好薛蒙外公就住在鸿景苑,就叫他帮忙找外公问问认不认得。

    *

    从薛蒙家里出来,三人又驱车去鸿景苑。

    姜婪约了王青在这里见面,王青就是之前经太岁杀人案的那个年轻民警。去薛蒙家的路上,他就把陈若梅死亡的疑点告诉了王青,问问派出所有没有线索。

    没想到王青听他一,又重看了卷宗,还真发现了些疑点。两人当即便约在了鸿景苑门口见面。

    王青是和同事一起来的,这回两人都穿的便衣。

    自从上回无意经了太岁杀人案之后,王青也接触到了一些从前不知道的工作内容。他年纪轻,又有干劲儿,不仅不觉得害怕胆怯,反而办案时更有激情了。

    看见姜婪,他高兴地上前跟他握了握,又给他们互相介绍。

    和王青一起来的同事是个老警察,叫赵恒。原本这种有非人因素介入的案件都是赵恒在处理,后来王青无意接触到这类案子,上头就让他就了赵恒的搭档。两人除了平时正常上班之外,辖区内有非人类参与的案子,也都是他们在对接。

    几人互相认识了一番,王青将案情重新给他们讲述了一遍。内容跟姜婪知道的基本都对得上。

    唯一有出入的,便是陈若梅的职业。

    王青:“陈若梅肯定不是性服务工作者。她是酒吧服务员,不过因为长相好,又自学了跳舞,所以偶尔也会客串舞蹈热场。至于上个月她报警有人强奸的案子,也是属实的,她很聪明,将证据保存的很好。那个男人是她的同事,在她报警之后就逃回了农村老家。现在我们还在联系当地警方缉捕他。”

    陈若梅意外身亡后,警方也联系了她工作的酒吧,据酒吧经理:陈若梅为人沉默寡言,不太擅长交际。因为学历不高又缺钱,所以才来酒吧工作。她其实是个很保守的人,只有在工作需要时才会特意打扮。

    而那次被区居民传成姐和嫖客纠纷的强奸事件,其实是酒吧员工聚餐时,陈若梅酒量不好喝醉了,一个平时相处的还不错的男同事主动请缨将她送回家,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姜婪听完有些沉默。

    王青也唏嘘:“她家在外省,我们才联系上她家人,她家里只剩下一个老父亲,收到消息之后正在往江城赶。”

    真实的陈若梅,跟谣言里完全是两个人。

    但偏偏这些不实的谣言,在鸿景苑以及周边几个区传遍了。古话三人成虎,当三百个人,甚至更多人一起造谣时,谣言仿佛也成了真理与正义。

    难怪陈若梅的怨气这么重。

    姜婪道:“最开始传谣的人能找出来吗?”

    王青摇头:“哪有这么容易找出来。这附近几个区的人,本地人占多数。其中又属下面村镇拆迁安置的村民占大头。这些住户之间都沾亲带故,不管是传谣言排挤一个人,还是对抗外来力量,都很团结。我们要是直接去问,她们十成十不会真话。”

    应峤嗤道:“不解决谣言源头,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指指不远处的窨井:“你们看。”

    只见不远处的窨井上方,薄薄的红雾渐渐飘散开来。不仔细看的话,其实很容易忽略。但只要想到这些红雾其实是四处寻找寄生体的红鬼伞孢子,就不会再觉得这些东西不起眼了。

    姜婪面色凝重,下意识想上前去查看窨井中的情况。

    明明上午他来看时,还没有这些红雾。

    刚走了一步,就被应峤拉住了腕:“别过去,谁知道井盖下是什么。”

    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嫌弃,目光隐晦地转向陈画。

    陈画:

    心里骂了一句,陈画只能任劳任怨地上前查看,他将井盖移开,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窨井的井壁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鬼伞菇,连下面的污水都映成了暗红颜色。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长了这么多的,难怪孢子多的都结成了红雾。

    陈画点了一张驱邪符扔下去,在红鬼伞完全燃烧起来之前盖回了井盖。

    王青二人还没意识到孢子的危害性:“这些东西是什么?”

    姜婪便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们:“要是陈若梅的怨气不散,这些红鬼伞持续不断地释放孢子,谁也不好会有多少人被寄生。”

    王青和赵恒齐齐打了个寒颤。

    最后是赵恒道:“不如试试以徐梅芳三人做突破口。”

    徐梅芳就是那三个将陈若梅从井中拉上来的大婶之一。

    赵恒的理由也很充足,既然她们能好心把人救起来,显然是对陈若梅没有那么大恶意的。而且能见义勇为的人,应该是明智讲理的,应该不会太难以沟通。

    王青他们是知道徐梅芳的住处的,两人便准备先上门询问一番,看看能不能问出些线索。

    应峤和陈画不准备掺和进来,他们更乐意用强硬段把暗中搅事的东西逼出来。

    姜婪倒是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只是却正好响起来,是薛蒙给他发了消息。

    他拍下的那对母女正巧薛外公认识,母亲叫谭枝,女儿叫陶柳,一家三口就住在三栋,连门牌号都知道。

    “谭枝?”王青脚步一顿,转回身来:“哪个谭枝?”

    “你认识?”

    姜婪将上的照片给他看。

    没想到王青一看还真认识,他指着谭枝的背影道:“她的发型和衣着很有辨识度,她就是救了陈若梅的三人之一。”

    那天晚上,听到陈若梅呼叫的三个大婶,分别是徐梅芳,谭枝和谢桂珍。

    陈若梅出事时是晚上九点左右,她准备出门去上班,而三人则刚跳完广场舞结伴归来。

    知道谭枝也被寄生,而且症状还很严重后,王青脸色顿时有些怪异:“她明明救了陈若梅,虽然人没救回来,但怎么想也不该在被报复的目标里。”

    按目前情况分析,红鬼伞的孢子寄生条件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传过陈若梅谣言的人。

    这样就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是陈若梅的怨魂在报复造谣的人。

    可谭枝曾经尽力救过陈若梅,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背后她坏话的人。

    这件事忽然就充满了疑点。

    姜婪蹙眉道:“我们兵分两路吧,我去谭枝家里,你们去徐梅芳家。”

    王青二人没有异议,大家便各自分头行事。

    应峤和陈画本来想等天黑之后再行动,但见姜婪想去谭枝家里看看,便也跟了上来。

    妖怪太喜欢替人类瞎操心,偏偏应峤又见不得他不开心的样子。

    想了想,应峤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橘子糖,剥开包装纸喂到他嘴边,又给他吃了定心丸:“放心,有老板在,那妖物跑不了。”

    其实他更想,有我在,你放心。

    但以他现在的身份,显然服力不足。

    便有些不快地冷冷瞥了陈画一眼。

    陈画:?

    您又怎么了?

    姜婪脑子里还在想事情,应峤将橘子糖喂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就张嘴接了。吃到嘴里才惊觉,顿时扭头睁圆了眼睛看他。

    那样子像只受惊的崽子。

    又乖,又可爱。

    应峤顿时心满意足,有种成功投喂幼崽的成就感。

    他还抬揉了揉人家的头:“不用太担心。”

    嘴里塞着糖,姜婪腮帮子鼓鼓地“唔”了一声。其实他并没有太担心,他只是觉得这事处处都充满了怪异感。

    但具体哪里怪,又因为缺少关键信息,始终串联不起来。

    就他在心里反复琢磨的时候,三人已经到了三栋十楼。电梯门刚打开,一个年轻女生就冲了进来,眼眶通红,指用力戳着一楼按键。

    姜婪出了电梯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女生,是谭枝的女儿陶柳。

    看陶柳的表情,像是刚吵过架离家出走的。

    姜婪心里疑惑,还是走到谭枝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四五声,才听见谭枝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还夹杂着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你个死丫头,有本事就走,怎么又回来了?”

    来开门的果然是谭枝,她一头黄色卷卷发胡乱披散着,脸色是不正常的蜡黄色,开口话时,口腔弥漫着淡淡的腥臭味。

    她看到门口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愣了一下,骂了两句就要关门。

    姜婪及时用卡住门,又闻到了门后面浓重的火烛味儿。

    他顿时眯起眼睛,:“谭阿姨,我们上午见过面的。”

    谭枝恶狠狠地瞪着他:“放,女鬼怎么就没把你吃了?!”

    她话时,嘴巴一张一合,姜婪眼尖看到她口腔中伸出来的菌丝,暗红色的菌丝从喉咙处延伸出来,附在她舌面上,仿佛要取代她的舌头。

    “你见过井里的女鬼?她来找你了?”姜婪忽然问。

    他发问的突然,谭枝眼球一颤,接着便尖声辱骂起来。她的方言,语速又快,虽然听不太懂,但想也知道用词很脏。

    她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喷脏器,嘴巴飞快开合,不间断吐出难听的言语,连口气都没喘。

    姜婪看到她胸膛剧烈地起伏,仿佛随时要因为缺氧晕过去。

    但她最终也没有晕倒,骂完之后又仿佛无事发生,想要关门。

    姜婪当然不会让她如愿,继续卡着门,又抛出了一个诱饵:“你也察觉自己变得不对劲了吧?但是你在家里烧纸是送不走她的,我有办法。”

    谭枝眼神果然一动,她看起来似乎想什么,但开口出来的却又是一串脏话。

    三人站在门口,就看到她痛苦地掐着喉咙咳嗽起来,她弯下腰使劲抠了几下嗓子眼,才勉强站直身体:“你们先进来。”

    他们从善如流地进去。

    姜婪在门口闻到的那股火烛味果然没错,屋里的阳台上摆了白色蜡烛,还放着一个铜盆,里面有烧过的黑色灰烬。

    “你在祭拜陈若梅?”

    谭枝脚步顿了顿,没有开口,只微弱地点了点头。

    之后才又艰难地道:“你有什么办法?”

    看她焦急恐惧的神色,她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状况。

    但这一切更明了陈若梅的死并不简单。明明是谭枝三人救了陈若梅,就算人没给救回来,她也没必要害怕成这样。再联想她白天对自己的话,明显是觉得自己变成这样,是陈若梅的鬼魂缠上她了。

    姜婪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你先陈若梅到底怎么死的。”

    谭枝诧异地看着他,又仿佛想起什么来,死死掐着:“她是自己摔死的。”

    “你如果不实话,我也没法帮你。”

    姜婪冷下脸来,他虽然好话,却并不是对谁都这么笑呵呵的。尤其是当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待证实时。

    他起身找陈画又要了一张驱邪符,将符纸点燃扔进水里,端着那杯符水对谭枝道:“这杯符水,可以治好你的怪病,你想清楚要不要实话实。”

    谭枝的表情陡然变了,她嘴巴开合,喉腔的红鬼伞延伸出密密麻麻的菌丝,她自己却恍若未觉。

    “她不告诉你,我告诉你啊。”

    一个温和的妇女声音忽然出现道。

    这道声音十分温和,与谭枝尖锐高亢的声音成反比。

    姜婪甚至猜测,这个声音才是谭枝原本的声音。

    见姜婪没有回答,“谭枝”又张开嘴巴,她口腔里已经被暗红菌丝占满,甚至还有疯狂生长的红鬼伞冒出头来,光滑的菌帽已经有一元硬币大。

    她的嘴巴已经被菌丝塞的合不上了,眼神惊恐的转动,却只能这么怪异地大张着嘴。口腔里的菌丝取代了她原本的舌头,纠缠成一团蠕动着模仿舌头动作,发出声音来:“我告诉你们真相,你们不要插这件事,怎么样?”

    姜婪神情不置可否,只:“我先听听看。插不插可不是你了算。反正你又打不过我们。”

    到最后他硬生生地转了个弯,把“打不过我”改成了“打不过我们”。

    还心虚地回头看了应峤一眼。

    应峤以为他是放完狠话就害怕了,在背后推了陈画一把,让他冲出去挡在两人前面,又将姜婪拉到自己身边来,低声安抚道:“别怕。”

    姜婪:?

    我没怕。

    他抬头看着应峤,却见他拉着自己躲在陈老板背后,忽然福至心灵。

    原来是他自己害怕。

    这个红鬼伞其实就是看着恶心诡异了一点,姜婪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但那是因为自己饕餮啊。

    而应峤只是个普通蛇妖,估计是被吓到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姜婪顿时生出了一股保护欲来,他往应峤身边靠了靠,回握住他的声安慰他:“不怕,它很弱的。”

    应峤看着嘴上“不怕”,身体却诚实地靠过来的妖怪,就像看着一只主动寻求庇护的幼崽。

    他眼神柔软,没有戳穿妖怪的自尊心,只得配合道:“嗯,我们不怕。”

    猝不及防被推到前面的陈画:???

    你们t躲在后面什么狗话??

    红鬼伞大约是没想到姜婪如此不合作,纠缠的菌丝从口腔里伸长,挑衅地对着他们:“既然谈不拢,那就没必要继续了。”

    完暗红的菌丝骤然消散,化为一阵红雾。

    重新得回身体控制权的谭枝几乎吓疯了,她双掐着自己的脖子,指不停的扣着嗓子眼,发出阵阵干呕声。

    陈画对她是没有任何怜悯的,冷漠地看着她道:“你要是不,我们就去找徐梅芳和谢桂珍了,总有人会愿意的。”

    “徐梅芳不会的。”

    谭枝陡然抬起头来,她的双眼因为干呕变得通红,嘴边还沾着被强行催吐出来的菌丝和暗红色黏液,看起来有些骇人。

    她神经质地笑了笑:“陈若梅就是她推到井里的,那是杀人啊!她怎么敢?!”

    刚才清醒着被控制的感觉似乎把她给逼疯了,谭枝不管不顾地扑上来要抢那碗符水:“先把符水给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陈画斟酌了一下,将符水撒了一半,剩下半碗递给她:“这些量只能让你舒服一些,但不能彻底把你体内的东西清理干净。你最好实话。”

    谭枝扑上来抢过碗,狼吐虎咽地喝了下去。

    她去卫生间吐了很久才出来,脸色虽然煞白,唇边却挂着解脱后的病态笑容。

    她从头给三人讲了陈若梅死亡的经过。

    陈若梅死得那天,她们三人确实刚跳完广场舞回家。只不过并不像她们对警察的那样,是听见陈若梅呼救才去救起她。而是她们恰好在区门口跟陈若梅起了冲突。

    更准确地,是徐梅芳和陈若梅起了冲突。

    徐梅芳跟陈若梅住在一栋楼里,陈若梅年轻好看,又是新搬来的住户,难免容易受到关注。徐梅芳这人最好做媒,正好她还有个侄子没结婚,她见陈若梅总独来独往像是单身,就动了心思,时不时和陈若梅搭讪几句话套近乎。

    等两人互相熟悉了,就顺势提起了介绍对象的事。陈若梅想当然拒绝了,她暂时还不想找对象。

    但徐梅芳这人心思多,她觉得是陈若梅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瞧不起她侄子,想找个有钱人攀高枝。她为这事跟两人抱怨过好几次。

    正好又有一次,有个开宝马车的中年男人在区门口要找陈若梅,结果正问到了徐梅芳的头上。徐梅芳本来就觉得陈若梅的工作晚上出去凌晨回来不对劲,这么一看更是确定对方干的工作不正经,不是在外面坐台的,也是给中年富商当情人。

    她嘴碎,又对陈若梅怀恨在心,就在聊天时明里暗里地暗示陈若梅在酒吧当坐台姐。

    大家本来对此半信半疑,结果没多久就出了陈若梅带男人回家结果闹翻了报警自己被强奸的这档子事。偏偏徐梅芳跟她住一栋楼,事后颠倒黑白将现场描绘的有鼻子有眼,导致很多人都信了陈若梅是坐台姐。偶尔在区里碰见陈若梅的时候,都绕着她走,生怕她有脏病。

    陈若梅在这里无亲无故,自然没人告诉她这些传言。她是在房东明里暗里地她当姐,想给她退钱退租的时候意识到不对的。

    好不容易劝房东同意她找到新房子再搬,她在去上班的路上,又撞见了徐梅芳三人在她跟“嫖客”闹翻报警的事情。

    她虽然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但并不是软弱性子。不然被强奸时也不会执意留下证据报警。

    被如此污蔑造谣,她自然要上前理论。

    但徐梅芳也是嘴皮子利索的泼辣人,两人争论间,徐梅芳没忍住动了推搡起来,谭枝和谢桂珍见她扪动了,自然要到拉架,四人你推我搡间,谁也没有注意到后方缺了井盖的窨井。

    陈若梅被徐梅芳一失推了下去。

    区门口黑,那窨井黑黝黝的,应该有几米深,人摔下去发出一声闷响,陈若梅当时就没动静了。

    三人这才慌起来,人是徐梅芳推的,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杀了人。

    她们第一反应是想跑,老区不仅路灯坏了,这一片也是没有监控的,跑了也不一定会被抓到。

    但她们踌躇着要走时,井里的陈若梅却醒了,她开始微弱地呼救。只是那声音听着进气儿多,出气儿少。

    谭枝和谢桂珍本来想报警,但徐梅芳根本不肯,还用她们欠自己的钱和帮凶也要坐牢做威胁。慌乱的两人最后在徐梅芳的指挥下,想办法把陈若梅弄了上来。

    陈若梅摔下去时不慎撞到了头,拉上来满头满脸的血,刚弄上来没一会儿,人就断气儿了。

    徐梅芳本来是想把人弄上来,再给钱私了,但看着刚咽气的陈若梅,她忽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跟谭枝谢桂珍两人串好口供,主动打了20,又报了警,装作路过的好心人,将这桩失杀人的事件掩盖了过去。

    没有行人,没有监控,陈若梅的验尸报告也显示是摔伤头部致死。而她们三人也确实才跳完广场舞回家,又跟陈若梅并没有宿怨她们就这么连警察都骗了过去。从杀人凶和帮凶,变成了见义勇为的好市民。

    三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都咬紧了牙关没有泄露一个字。

    除了午夜梦回时,谁也不知道陈若梅的死和她们有关。

    如果不是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谭枝这辈子都不会出这件事来。

    她扭曲着面孔看向陈画:“知道的我都了,你把剩下的符水给我!”

    陈画厌恶地看着她,虽然他对人类没有歧视,但不得不,人心恶毒起来,连妖都不及,

    他故意道:“其实刚才是骗你的,我就剩那一张符了。”

    谭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眼珠几乎快从眼眶里跳出来,歇斯底里道:“不可能!你们不是大师吗?求你们救救我,人又不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要死也该是徐梅芳去死啊!我又没杀人!”

    “你是没杀人,但你是帮凶。”

    姜婪本来该生气的,但看着丝毫不知错还在推脱责任的谭枝,却奇异地没了怒意,只剩下冷冰冰的厌恶。

    “我们也不是大师,我们是国家公务人员,”姜婪将街道办的工作证拿出来给她看:“你刚的话,我都录音了,你是自己去自首,还是要我去派出所举报你?”

    谭枝呆愣愣地看着那张工作证。

    姜婪还嫌不够解气,又道:“其实刚才的符水也是假的,那是诈你的。那些东西,还在你喉咙里,不信你自己感受一下。”

    谭枝果然惊慌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姜婪不她还不觉得,现在这么一,她就感觉喉咙里十分瘙痒,就像那些恶心的东西重新在她喉咙里长了出来一样。

    她猛地重进卫生间,抠着嗓子眼再次呕吐起来。

    姜婪给王青打了个电话,本来是想明一下谭枝这边的情况,却不料王青先开了口:“徐梅芳死了。”

    徐梅芳是自杀的,今天早上,趁着丈夫出门上班的时候,她用一把水果刀,捅穿了自己的喉咙。

    她的一双儿女都在学校里,丈夫晚上加班,不久前才刚回家,王青二人上门时,他正在试图打开被妻子反锁的房门。

    王青出示证件,表明要找徐梅芳了解情况后,他只能无奈明了情况。王青和赵恒帮忙撞开门,却发现徐梅芳死在了自家床上。

    她的死亡时间没超过二十四时,但尸身却已经散发出恶臭,氧化的血液变成黑红色,像血块一样凝固在床铺上,潮湿的被絮仿佛成为了温床,孕育出一簇簇暗红的微型红鬼伞。

    那场面诡异又骇人。

    徐梅芳的丈夫当场就晕了过去了。王青和赵恒连忙叫人来封锁现场,把徐梅芳的尸体送去验尸。

    姜婪只能先将谭枝的录音发给他,让他自己听。虽然这种录音没法作为呈堂证供,但姜婪还是保留了一份。

    这时候谭枝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她也听到了姜婪刚才的话。

    她眼神有些呆滞地重复道:“徐梅芳死了?”

    “死了。”姜婪对她已经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甚至有些恶毒地问道:“你接下来,会轮到谁?你?还是谢桂珍?”

    谭枝身体一抖,浑身瘫软地跌坐在地上。

    姜婪最后对她:“你要是现在去自首,可能还能留下一命。”

    之后三人谁也没再理会谭枝,离开了谭家。

    下楼之后,区里果然停了两辆警车,警察们忙着封锁现场,还有不少听见动静的住户围在周围看热闹。

    人群里没看见王青和赵恒,应该是还在楼上没下来。

    姜婪抬头往上看去,隐约看到一扇窗户被薄薄的红雾笼罩着。那些孢子漂浮着,并没有散去,仿佛是在寻找更多的寄生体。

    应峤拍拍他的肩,道:“先去车里等吧,这里一时半会儿忙不完。”

    姜婪点头,又不由叹了口气,神情有些低落。

    看起来就像第一次见识到人心黑暗的无助幼崽。

    应峤想起他对人类那么亲近,遇见这种事想必会很失望,便抬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安慰道:“人性本恶,这样的事情太多,看多了就不会觉得失望了。”

    “不是的。”

    谁知道姜婪却摇摇头,认真地反驳了他:“我不是失望,除了谭枝这样的人,总是好人更多。我只是为陈若梅不值,她是个好姑娘。”

    他从不为恶人心中的黑暗失望,他只是为陈若梅的死觉得难过而已。

    这些人的恶,毁掉了一个本该有美好人生的姑娘,毁掉了一个苦苦支撑的家庭。

    陈画耸耸肩,觉得这个妖怪可真有意思,竟然会真心实意为一个人类难过。那表情难过的,连他都忍不住跟着安慰:“人各有命,红鬼伞虽然目的不纯,但她也算为自己报了仇了。”

    他这话一下点醒了姜婪。

    “你得对,徐梅芳死了,但谭枝和谢桂珍还活着,她们两人都是帮凶,应该受到法律制裁。还有那些谣言,也应该让警方辟谣。”

    他重新打起精神来,:“我得去找王青。”

    应峤看一眼被一句话振奋精神的妖怪,又看一眼陈画

    再看一眼陈画。

    应峤:

    果然不该带着他。

    老父亲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浓烈的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