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往事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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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蛮轻轻一挥动,那背后枪匣便自动打开来。

    三截银白枪身自那紫檀枪匣当中飞跃而出,被少年握在里。

    随之合而为一,化作龙胆银枪。

    “龙胆银枪?”木听涛依旧没有动,轻轻一笑,眼睛打量在姜蛮中枪身上,笑问道:“听闻,这一世此枪之主是大夏九皇子烈焰督军姜耀,这么来你是他儿子?”

    姜蛮中银枪横握,眉头轻挑,反问道:“是又怎样?”

    轻饮杯盏中的清茶,木听涛嘴角微扬,淡淡道:“我虽然是妖,但绝算不上是坏妖。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对你们并无任何恶意。不然,又怎会请你们几个家伙喝茶?”

    “那你干嘛吓唬我?”姬月不相信,拽住姜蛮的衣角,一双大眼睛怒视。

    姑娘虽号称樊城第一女飞贼,但这胆量真心算不得太大。

    轻摇脑袋,木听涛笑了笑,道:“花妖我可没有吓唬你,是你自己吓唬自己。”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错了,你还家伙算不上妖。想来,你父母应该一方为人一方是妖,所以让你这花妖空有妖气却无妖力。”

    姬月面色一变,最大的秘密被拆穿,不由心翼翼去看身前少年。

    生怕他听闻她是妖后,不会再保护自己。

    姜蛮眉头微皱,冷哼一声道:“是妖是人又与你何干?”

    “莫非,你早知她是妖族?”木听涛见少年不退不避,眼神一亮,轻笑一声问道:“你可要知道,不论九州哪一域,人妖两族可都从来没有和平共处过。你护她,可不定她一路跟随只是为吞你灵韵也不定。”

    “放屁!”这下,姜蛮可当真是怒了。

    既然知道了堂倌就是姬月,就算当真是妖又如何,他才不会去相信姑娘会害自己。

    声音刚落,中龙胆银枪便向前探出,带起凛冽罡气。

    一声龙吟响彻整座院落,泛着寒芒的枪尖一瞬便到木听涛身前,直指他咽喉,带着不悔之势。

    轻道一声有趣,也不见木听涛怎么去躲避。

    甚至,他都未曾起身。

    只是微微偏了偏脑袋,那凌冽一枪便刺了个空。

    姜蛮修为不弱,尤其是不悔天枪十二式尽皆掌握之后,更是如此。

    见这一枪被他躲了过去,姜蛮也不慌乱。

    反一挥,枪身又斜斜刺出这一回直指木听涛心口位置。

    依旧是不闪不躲,木听涛只是轻轻抬起左,中指食指微微一并,便捏住了那凌冽枪尖,点头笑道:“不错,这个年纪有你这修为,当真不错。”

    罢,指间翻转松开枪尖。

    木听涛袖袍鼓荡向前一挥,便将姜蛮连人带枪给扫了出去。

    姜蛮只觉眼前一花,人便是飞了出去。

    好在他反应敏捷,以中长枪点地,双脚在空气中轻轻一踏,仿若踩在实质地板上一般。

    修为入后天巅峰,姜蛮已经能够在虚空中短暂停留。

    旋即,他自半空飘落,单膝跪在地上。

    轻喝一声,姜蛮就这般身子向前轻掠而去,中长枪舞动龙吟一声高过一声。

    他将一身罡气尽皆附着在枪身之上,战意凌天。

    不悔天枪第十二式,出!

    这柄在九州神兵榜上排在一百一十三位的龙胆银枪。

    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一头银色巨龙。

    龙角龙鳞栩栩如生,张开龙口向着木听涛吞噬而来。

    木听涛终是站了起来,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中袖袍再次卷动便要抬去按那龙头。

    可不想,这枪式当真凛冽至极,修为如他一个不察便是吃了大亏。

    那龙口不能将他吞下,却也将他袖袍尽皆搅碎殆尽,让他虎口迸裂。

    一枪之后,姜蛮一身罡气全部耗尽,只觉两腿虚软便要跌坐下去,身后却被两双轻轻搀扶住不让他倒下。

    姬月与萧颖几乎是同一时间冲上前,扶住了那用力持枪而握不让自己倒下的少年。

    木听涛并没有乘人之危,反而又坐下去,为三人将那青石之上的茶盏重新斟满。

    他笑了笑,也不在意上微微渗血,更不去理会少了一截衣袖的身上青衫,只是专注的在斟茶,轻声道:“如果打累了不妨继续陪我喝茶,这茶虽算不上什么好茶,却能养心亦能静心。”

    反正暂时失了力气,姜蛮索性坐了下来,端起面前茶盏仰头一扬而尽。

    同一壶茶,味道却是不同于之前,带着淡淡的苦涩,却让他神情一震。

    只觉着,方才因为竭力使出那一枪之后损失殆尽的力气与罡气,又以最快的速度在回归身体当中。

    姜蛮捏了捏拳头,强健而有力。

    果真如此,不是错觉。

    他冲着姬月与萧颖点点头,示意放心去喝,不须顾虑。

    又从桌上白玉茶罐中取出几片茶叶,揭开盖子投入壶中,木听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年轻真是好,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出。”

    姜蛮看了一眼在那埋头喝茶的姬月,呵呵笑道:“谁让前辈那样我朋友的”

    木听涛意味深长,“这花妖有你这样的朋友,当真运气不错”

    姬月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怒视,争辩道:“妖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还是吃你家白面了,干嘛我?”

    木听涛指了指堂倌中的茶盏,指正道:“家伙不要这么凶,你刚刚才喝了我的茶。而且,这茶可比米面要贵,在北边秦皇朝一两便可换千金。”

    姑娘面色微滞,低头看了一眼中茶盏,竟然是无从辩驳

    “姬公子,你当真是妖?”

    萧颖嘴轻张,看着姬月,不可置信。

    “是啊,我确实是妖,因为我娘亲就是妖。”

    “怎么萧姑娘,你不会不再愿意拿我当朋友了吧?”

    姬月点点头大方承认,并不隐瞒。

    只是声音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着心翼翼看了一眼姜蛮。

    这话,虽然是给萧颖听得,但实际上却是给姜虫听得。

    “就算姬公子是妖又如何?”姓萧的姑娘的浅浅一笑,大胆的注视着姬月的脸庞,用力的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姬公子对我好,就算是妖,那也一定是好妖。不管姬公子你是人还是妖,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姜蛮淡淡开口道:“妖和人,本就没有区别。若有,那有时候反倒是妖比人更可爱纯粹些,没有那么多藏在背后的心思。”

    锦城之后,不能让他一夜长大,但对这座江湖有了更多的认识。

    故然还是那个心思简单的少年,却也看清了人心的险恶。

    江湖,并没有纯粹的善与恶,因为人性如此。

    在此之前,若真的有见过妖,那也只是还算不上是妖的紫貂。

    那是陌离姐养着的宠物,是娘亲跟随爹爹冬狩时在山野间救下的。

    后来,听爹爹起过,这紫貂吞了山间异果,开了灵智,已然能够算作妖。

    虽是妖,但很纯粹。

    开心了就在陌离姐怀中撒娇,生气了就卷作一团谁都不理。

    不像是人,那般复杂。

    姬月咯咯笑了起来,掌摊开就见得有两株闪着淡淡紫色的花自掌间绽放。

    姑娘乐呵呵将两株花递到萧颖与姜虫中,笑道:“有你们真好!”

    “紫阳花?”

    盯着姬月中紫花,木听涛神情一变。

    刹那之间,他宛若石雕一般,失了魂魄!

    这世间,唯有一株紫阳花。

    在归墟国中得天地灵气滋养,修行两百载终是成了妖,再修百年终能化人。

    他木然坐在那里,盯着姬月掌之上的紫阳花出神。

    眼角的肌肉在微微抽缩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个本体便是院落中那株参天古柏的男子,看向姬月的眼神愈发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问道:“家伙,你娘亲是叫紫苏?你父亲是叫姬恒?”

    虽然已经知道木听涛不会伤寒她,可姑娘还是有些怕,又一溜烟躲到了姜虫的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怯怯道:“对啊!对啊!我爹爹可是一个大高呢!你别想吃我!我没法力给你采补的!”

    毕竟她虽然没有见过别的妖,可却听鬼婆婆提起过,妖族是会相互吞噬进行采补的。

    姜蛮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搞不懂姬月这死丫头了。

    若她胆,在樊城时那可真是无法无天。

    自称是樊城第一女飞贼,连魏三那群子刀尖上舔血过活的红尘带刀客们都敢去招惹。

    可若她胆大,有时候反而又胆的不行。

    木听涛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丝毫没有听清后来姑娘在什么。

    那株先成妖再化形为人的紫阳花,给自己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紫苏。

    而紫苏成妖前,却是生长在木听涛根冠之上。

    两人先后成妖再为人,本就同根同源。

    那个后来嫁到北海的女子,那个与他亲如兄妹一般的女子,竟然会是这丫头的娘亲。

    木听涛独自吞下了杯盏中已然凉了的茶,也咽下了将要而出的泪,缓缓站起来道:“家伙,你娘亲,她在哪?”

    姬月有些黯淡的低下头,轻声道:“我娘亲,已经不在这片天地间了”

    “什么?”木听涛如遭电击,旋即仰天怒吼:“姬恒!你这匹夫!还我妹妹命来!”

    凌冽而磅礴的气息自他身上弥漫而出,回荡在这片天地间。

    只见得村落里,那一处处房屋中一道道人影冲天而起,四面八方向着院汇聚而来。

    最先到的是一名耄耋老人,满头银发却面色红润,看不出一丝苍老感。

    只是一瞬,老人便是出现在木听涛身后,侧身而立,轻声唤道:“柏王?”

    “没事!”平复了下情绪,木听涛挥了挥,冲着身后老人道:“榆,你让大家散了吧。毕竟是寄居在人族的土地,都收敛些。”

    老人躬身一揖,道了声诺,转过身脚尖一点地,便是消失不见。

    旋即,院外那一股又一股的磅礴妖气也随之散去,不再留有一丝一毫。

    除了那银发老者之外,姜蛮没有瞧到一道身影。

    但不难猜出,这老庙村中必然是藏身了不少绝世大妖。

    看向姬月,木听涛黯然一笑。

    当初,归墟国中,他为她送行。

    那日,她与他在船上,他在岸上。

    未曾料想到,那一次的告别竟会变成了诀别。

    他仔细咀嚼忆起当日滋味,然后泪如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