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傲来雾,花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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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家!”
目视雪中,道士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那八名身着雪白衣袍谢家锦衣郎埋伏地点,隐隐然竟然符合八卦方位,暗合天上星斗。
一人所属一卦,层层相加。
相辅相成之下,已然把各自气补满至巅峰。
几人合击之下,已然不能用江湖寻常武夫实力去衡量。
此番布阵,恰如那昔日西域大周诸葛武侯一族世代相传八阵图一般,妙用无穷。
也难怪九州沙场盛传武侯传人不现世,谢家阵法独大一。
白玉京跪坐雪中,目光凝视间,隐隐觉得其中奥妙难以用言语表达。
其间,竟是暗暗隐合了自家山上那老家伙曾经酒醉时所提起过的道门星宿之术。
此阵运转如意之下,是举世无匹都略显谦逊。
可道士丝毫不怀疑,在此阵法加持之下,纵然是已然入仙途的自己误闯其中,也难有好。
由此可见,谢家一族底蕴之丰厚,足以令人胆寒。
这悠悠千载江湖,终归还是各方朝廷为大呐!
“就在今天白日里”见道注视场内几人身形,眉头微皱,不发一言,帝公子袖袍轻甩,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我才出客栈,便见有那游方道人来此处卖艺讨生活,好巧不巧,兜售的便是他千面变脸法门。”
“按,这谢家反应也算得上是迅速,早上刚发生的事,晚间便已派出八名锦衣郎布好了天罗地。”
“也就是此处江湖路远,纵然是谢家锦衣郎匆忙间也不过能出动那么几人,让这偌大北域闻名色变的银衣卫和那几名金衣使另有去处,都不在此处!”
“否则,也就没这八名锦衣郎什么事儿了。”
着,帝公子自怀中摸出一只青玉花雕酒壶,揭开瓶盖却并无酒香飘溢,随递到道士中,轻声一笑:“约莫还要等上一阵,这雪天观戏是该饮些酒才应景,虽是那无味淡酒,可终归比没有的好!”
不待道士回神,帝公子伸了伸懒腰,惫懒道:“白兄可别嫌这酒淡,谁让可这谢家锦衣郎是些狗鼻子,也就这我羲和国的落沙酒无味才能堪堪不让察觉”
“不不碍的!”道士也不客气,接过酒壶,饮一口,才入口,忽觉喉咙一股热流激荡而过,火辣辣的,差些咳出声来。
帝公子眼疾,抬捂住道士嘴巴,摇头打趣道:“怎么?跟那千面混蛋厮混久了,连这点酒也受不得?”
回过神,道士有些发呆,江湖都传帝公子风姿无双,何曾有人见过他如此惫懒做派?
这模样,可是像极了自己那兄弟平日里在沿途镇子上骗吃骗喝时模样
帝公子心思剔透,自是猜得出道士此番心中所思,耸了耸肩,嘴角划过一抹弧度,“有何好奇怪的,平日里绷着累也要累死了,难得你我有缘,便于这夜下看一出好戏如何?”
“好好戏?”
道士愕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妥。
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得学着帝俊样子微微蹲在一道雪坳背后,探出头遥遥看着下面那些人
“瞧那儿!”
突然,帝公子用胳膊肘拐了自己一下。
“嗯?”
白玉京扭头看着帝俊,不知用意何在。
此时,帝公子眉头微微挑起,又用胳膊拐来。
这一下,稍微用了些力气,疼的道士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
这回,道士终是看清。
原来,帝俊正用握一枚赤红朱果送到自己身前,等着自己来接。
见道士发愣,帝公子掩嘴道:“我这落沙酒可有讲究,别名落煞,是那烈阳宫中极阴之处亿万年寒泉水酿成,平日里饮得配些这朱果中和才好!”
傻愣愣接过朱果,咬了半口的道士敏锐捕捉到了一些帝公子根脚。
烈阳宫
这名字,隐隐在哪儿听闻过。
总之,绝不是在九州便是了
正琢磨着,却听得身旁帝公子帝俊轻声道:“来了。”
声音很轻,却瞬间让道士身体微微紧绷,抬眼顺着帝俊视线望去。
果然,便见一道黑影自街角慢慢行来。
凝神细看,白玉京发现那是一个脚步有些蹒跚老者,似乎有些驼背,微微佝偻着吃力向前踱步,满头白发如雪,在这雪夜中甚是应景,六十岁上下年纪,长着一张苦兮兮的脸。
身上,穿着一件半旧不旧的羊皮袄,脏得打结的胡子在行走之间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冻得硬了。
“就就是这这这个老老丈?”道士瞪大眼睛,显然不太相信。
让锦衣卫大动干戈的,竟然是这么一邋遢老头。
“呵,妖公子千颜千面,谁敢他本来面目是什么样?谁又敢他当下正用着怎样一张脸活着?”
“也不怪锦衣卫大惊怪,你这位兄弟啊,本就不是他们这层面所能够捉拿到的。”
不知为何,不管帝公子是传闻中那般丰神俊秀,还是此时的平易近人,从他嘴里出的话都十分让人信服。
偏偏,道士笃定地摇了摇头,“这这老老人家,不不是柳柳皮皮脸!”
自家兄弟,又怎会认不出。
眼前,这雪夜突兀而现的老人,虽着实有些诡异。
可若是自己那兄弟幻化,道士又怎么可能认不出。
妖公子千颜千面不错,可身上自有一股让这位日后注定成为天下剑仙的道门未来执那牛耳的道士熟悉气质。
这老人,他不是!
只是,白玉京实在有些搞不清楚这其中关节。
毕竟,无论是谢家捉拿自己那兄弟明面上的借口,亦或者暗地里动,都实在让人怀疑。
“嘘!噤声,要开始了!”
从头到尾,帝公子眼睛都一直盯在场内几人动向上,本来刚要开口给道士解答其中关键,却突然画风一转,望向场内众人。
被他这么一喝,白玉京心头也不由得猛地跳了一下,恰逢一阵威风吹过来,夹杂丝丝雪花和一阵凉意,让道士精神不由得一阵。
恍惚间,觉得场中一切也愈发清晰起来。
与寻常武夫不同,佛道修士一旦超越了神王境,摸到那个玄之又玄的天人门槛,便会有意无意沾染上那一丝自九天垂落而下的仙气,从而觉醒出种种神通。
或点石成金,或指断沧澜。
或神识无双,或镜心无尘。
林林总总,一旦神通得之,便可终身不弃。
此时,白玉京便在无意间有了那玄而又玄的天眼神通,细辨入微,可察纤尘。
这一眼望去,只见那老者蹒跚,终于走近了八位锦衣郎所形成包围中。
依道士道家学识看来,这八位谢家锦衣郎各自对应,乾、坤、坎、离、震、兑、巽、艮,八种卦象。
而老者由西向东一路行来,则相当于由死门入。
若想平安从街口走去,则自当再由死门杀出。
阵有八门,七死一生。
老者看似懵懵懂懂,一路犹如醉酒一般跌跌撞撞闯入,可八名锦衣郎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殊不知,落在白玉京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时,已然有一条细线将场上八名锦衣郎,连带那位蹒跚老者系数链接在一起。
锦衣郎非是不能动作,而是不敢。
阵法中,每一处都被老者压制着。
若此时贸然出击,则必然是阵破人亡的悲惨下场。
眼看老者已然走入阵心最中央位置,阵**效已然处于巅峰。
八名锦衣郎若再不出,待老者再前行数步,阵法则会由盛转衰,功效大减。
到那时,锦衣郎则断无取胜可能。
若任由老者远去,等待他们的定是谢家严厉家法。
生,不如死!
场中,八人眼见老者即将从阵法巅峰处行出,却不敢丝毫动作。
终于,位于乾位的锦衣郎,也是几人修为最高那一位,一狠心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热血,这才勉强突破了那层心障。
呼出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热气,乾位锦衣郎恰如饿虎扑食,中已然被漆成墨色长刀向场中老者呼啸劈下!
乾卦锦衣郎这一动,终于打破场中僵局,只见老者身体微颤,道士眼中那条条丝线齐齐绷断,此时场中局势终于盘活!
得益于乾位锦衣郎那一刀,老者无奈只得退后两步,将自己本要走出阵眼的脚步又拖了回来。
这一瞬,其余几名锦衣郎也都不再迟疑,各自由藏身处飞扑出来,挥舞中漆成深黑色兵刃将老者团团围住。
“咳咳,咳咳咳咳”
正当几人准备厮杀一场之时。
老者却突然捂着嘴,弯腰咳嗽起来。
“几,几位大爷”
话音出口,却是衰老颓败的景象,几位锦衣郎虽然眼睛死死盯着老者,神情却已然有点疑惑。
前后,判若两人。
“行,行行好”老者却像是真的怕极了场中几人,连连拱作揖,生怕惹得众人不快。
“要钱可以,老儿走南闯北卖艺乞食,倒也攒下了几两银子全数在这包袱之中,几位大爷想要的话,尽管拿去便是!”
“只求放过老儿一条生路,老儿回去,还有个不成人的孙子要养呢!”
“宁错,莫要放过!”
“杀!”
旋即,便听得一声冷哼出口,乾位锦衣郎首先拖刀向老者慢步走去,只留下一连串喝问在空中飘荡。
“你可认得千面妖公子,柳凡?”
“你变脸之法,分明是那妖公子法,如何习得?”
“他,人在哪?”
乾卦锦衣郎步步紧逼,一句一问。
终于,走到老者面前,却未得到任何回答。
只一声冷笑。
“呵,妖公子么?”老者半抬着眼,扫视一圈在场诸人,冷声笑道:“阴主牵线,谢家搭桥,好生一场大戏!”
“你什么?”
乾位锦衣郎听到老者口中提到‘谢家’不由得神情一冷,厉声喝问道。
“好一个北秦七公子”
面对锦衣郎呼喝,老者却似忽然不觉,只是自顾自怪声笑道:“帝公子,天邪公子,妙公子”
微微清了清嗓子,皓白月光下,老者仿佛化作一名唱书人,将天下名彩风流,俱都唱给世人所听。
“妖公子,毒公子,幽公子,蝶公子”
“一人为药引,七人为药汤。”
“看来,那位常年栖居于冥冥九幽之下的阴主,终归是不甘寂寞,偏要用这七味大补药材,来治一下这九州天下人的心病!”
老人话音才落,便觉虚无中泛起阵阵涟漪。
继而,从中有人踏步而出。
面覆森森鬼面,中轻摇折扇。
看模样,竟是与那幽公子相似八分。
“老人家,你知道的有些多了”来人嗓音沙哑,带着几分疲倦。
偏偏,开口间杀森然。
道士看着愈发癫狂的老者,没来由的心中升起一阵凉意。
“这老人”
扭头看向旁边帝公子,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回了中酒壶,眉头微蹙,双眼亮晶晶看向场内,“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通避世了快要数万载的他们,怎会忽然插九州这趟浑水。”
“哈哈哈”帝公子话音刚落,老人忽地一声长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阴主后裔又如何,我们这一脉何曾惧过任何一方?”
“杀了他!”鬼脸遮面之人声音很轻,却很冷。
语落,一步迈出便已然再次消失在虚无。
“锦衣,死战!”伴随着齐声暴喝,谢家八名锦衣郎齐齐出刀。
罡风起,飞雪漫天。
杀,亦凛然!
“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想奈何得了我?”
“凭那龟缩在幽冥数万载不敢见天日,昔年见到我家大圣爷如那老鼠见猫一般九幽耗子后裔,也敢窥伺我家圣主!”
雾气渐生,老人自顾自仰天大笑,身上渐渐起了变化。
身形渐涨,声音亦开始变得年轻起来。
言语间,带着一丝桀骜。
待到浑身雾气散去,老人终是现出了真形。
竟然,是一头身着银色锁甲,持通天铁棒的白毛通臂猿猴!
其身,百丈。
其意,欲战天!
“傲来雾,花果香!”帝公子身形微微一震,喃喃道:“果然,竟然真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