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1.25-PM】
近视眼意味着什么?近视眼意味着如果不戴眼镜, 五米之外不分男女十米之外人畜不辩, 不是他故意高冷,而是近视给他看到的世界加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孟微之扶额长叹:“那你干嘛不戴眼镜?”
“我近视的又不严重,”蔺歌奇怪的道,“戴眼镜很麻烦的。”
孟微之:“……哦。”
她默默的吃掉了几个烤肠和一个南瓜饼, 把盘子推到蔺歌跟前,嘟囔道:“我不吃了,不好吃。”
蔺歌尝了一个烤肠,道:“还行吧……”
“那是因为你在英国被英国菜拉低了整体水准, ”孟微之道,“英国人有菜谱吗?”
“没有,”蔺歌如实道,“都是土豆和面包。”
他想了想又道:“可是我读书的时候不在学习吃饭, 方姨跟过去专门给我做——”
话没完他一看孟微之的脸,立刻求生欲上来,改口:“你得对, 这个很难吃。”
窗外的雨似乎越下越大, 风把院子里的几株似乎是新栽的香樟树吹的东倒西歪,甚至几枝树枝子都“噼啪”的落在地, 孟微之呢喃道:“怎么下这么大的雨……”
“这种天气在燕京的夏天不是很多见吗?”
“是吗……”孟微之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总是很模糊, 清晰的就只有重生之后准备高考的这半年,过往之前的的日子都剩下一个模糊的大概。
她知道自己想忘了那些事情, 想忘了她曾和林陌烟形同陌路, 父亲过世家人疏远, 像一条永久的不归路,催促着她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到原点。
大概是窗外太热而屋子里冷气开的很足,玻璃上接触不到雨流的地方慢慢爬上了氤氲的水汽,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雾,又转瞬之间消散而去,现出窗外如晦风雨。
秦羲过来叫他们俩回去:“我你们到哪里去了?”
她虚虚的揽住孟微之的胳膊,声问:“是不习惯和陌生人交道?”
在场的各位都至少是大学毕业了的,大部分的都已经进入了职场时间不短,是尔虞我诈你来我往里混出来的人精。秦羲觉得孟微之就算是千金姐,但也才刚刚高中毕业,应对这种场面肯定会有所局促。
“其实还好,”孟微之心想如果要算年龄和经历,自己倒还要略胜一筹,“我下午没有吃饭,就过来在这边吃点东西。”
“你告诉我啊,我给你点外卖,”秦羲朝她眨眨眼,“这边的餐厅走的都是英国传统,味道不怎么样的。”
孟微之摆手:“失策失策。”
“不过甜点都还可以。”秦羲又把她拉回去坐着,叫侍者去给她拿了一份草莓慕斯。
“嗨,”一个着花领带的青年朝她举了举酒杯,“蕾梅黛丝,我们刚才还在你。”
他身边的女孩皱着眉暗暗拍了他一下,他立刻意识到“蕾梅黛丝”这个称呼不对,笑着摇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相貌美丽,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美人儿蕾梅黛丝’。”
“没关系,”孟微之道,“我也很喜欢她。”
“同好,谁会拒绝美丽呢?”花领带笑道,“我自罚一杯。”
他仰头饮尽,对着孟微之了一句外语,他声音微低,孟微之没有听清,秦羲凑近她耳边道:“他的是法语,意思是‘我也很喜欢你’,只是礼貌性的赞赏,别在意。”
孟微之抬头,用法语了句“谢谢”,得到她的回应之后青年似乎很高兴,拉着朋友去了钢琴边,弹了一首热情洋溢的曲子。
“你,”孟微之端着秦羲专门给她叫来的果汁杯,眼睛盯着舞池中央一对跳探戈的青年男女,却对蔺歌道,“喜欢需要理由吗?”
蔺歌低声道:“喜欢不需要理由。”
“为什么?”孟微之这才偏头去看他,嘴唇掩在玻璃杯之后,一抹虚幻不清的红。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孟微之笑了起来:“别拿祖宗过的话搪塞我。”
蔺歌:“你在我母亲的葬礼上,给我撑了一把伞。”
“就这样?”孟微之惊愕。
“嗯,”蔺歌也偏头看着她,“不然呢?”
其实不只是撑了把伞。
他的母亲和父亲是经别人介绍相亲认识,互相觉得合适又门当户对就敲定了结婚,这场婚姻里没有什么感情成分存在,更多的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考量。因此母亲过世的时候,除了他这个儿子,其他人都是像模像样的悲伤,中规中矩的吊唁,程序标准一句“节哀顺变”。
母亲过世的时候和现在一样,仲夏季节,即使用液氮和冰棺遗体也不宜长期保存。因此从她阖眼长逝到举行葬礼葬入暮穴,总共不到三天时间,而他从英国飞回来,就用去了一天。
她过世的太突然,没有见到儿子最后一面。蔺歌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被送进了棺材里。葬礼那天大雨倾泻,来来往往的祭奠者都撑着黑伞,穿着黑衣,连家门前排列成行的车,也都是黑色的。
然后世界被大雨冲刷,就只剩下黑白两色,再无其他色彩。
他站在门口,那一把一把的黑伞在雨里趟过,像是漂浮在雨的海洋里的黑色花瓣。父亲叫他过去,他没什么犹豫的就那么只身走入了雨中。
雨肯定是冷的,只是他没什么感觉。
直到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喂!”
他回头,屋檐下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少女,黑色的制服裙被风吹的贴在腿上,衬的她的皮肤脆生生的白。她递出来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道:“我的给你。”
回国之后他有段时间在天津的分公司任职,按照孟承思的要求去艺术学院看过她几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见不到她的面。有一次他问了下课的学生,在舞蹈室外远远的看过她一眼。也许那次去天津干什么他老早就忘了,甚至已经忘了那个学校的位置,可是他一直清楚的记得,午后的舞蹈室里,清淡的日光把她凌空大跳的影子映射在白墙上,像一只穿云的,羽翼优雅的雁。
再后来见到她,就是孟迟的葬礼了。南山松柏沉沉墨色,漏下晦暗而冷的天穹,那天很冷,飘着点雨,他见到的孟微之穿着黑色的风衣,立领竖起挡住她半边脸颊,就好像把她和世界也隔绝而去,于是他的伞没有送出去,那句“我的给你”,也没有出口。
多年之后,孟承思问他愿不愿意帮他照顾妹妹,他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于是他和她的名字排在了同一个户口本上,他就给那句话加了一个“都”字,变成了——“我的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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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记得了?”蔺歌无奈的问。
“我记得我应该去参加过你母亲的葬礼,”孟微之撑着下巴道,“可我忘了我给你撑过伞了……”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不对啊,”孟微之嘀咕,“去你家吊唁肯定是我从我从渭川回来之后的事了,那也没过几年——哦不,多了很多年了。”
她面无表情:“忘了也正常吧。”
“是过去很多年了,”蔺歌感慨,“可是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孟微之:“……”
花领带弹完那首热情奔放的曲子之后立刻换了一首,这次是低沉忧郁的,旁边的同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一把提琴,弦乐和钢琴和在一起,整个聚会的气氛顿时沉了下来。
有人问秦羲:“ivy,你的新项目做得怎么样了?”
“不太行。”
这一伙年轻人几乎都是留学归来,意气风发的年纪,话做事风格完全没有老一辈的委婉谦虚,因此秦羲不行,那估计就是真的不行了。
“怎么回事?”
“市场,”秦羲简单的道,“用户接受度不高,我还在调整,看下半年的运营效果吧。”
孟微之随口问:“你现在做的是什么类型的游戏?”
秦羲疑惑:“游戏?我没有做游戏啊,我做的是防火墙软件。”
孟微之:“……哦,那我记错了。”
原来秦羲创业之初,竟然不是做游戏的?!
“孟老板,”秦羲做出愧疚的姿态,“今年年底的分红恐怕给不了你多少了,我上半年一直在亏本。”
“啊,没事,”孟微之安慰她,“反正我也没占多少股份……”
“咦,你不知道吗?”秦羲问,“你是深空科技除了我爷爷之外最大的大股东啦。”
孟微之震惊:“你们深空科技就这么点资产??”
秦羲看了看蔺歌,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症结,笑道:“放心吧,以后肯定会盈利的,不会让你亏本。”
她的话题一下子跳的太快,孟微之还没有来得及问怎么回事,秦羲就又喊她去尝新上来的气泡酒,孟微之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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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的时候雨还是没有停,卷心菜团成一团缩在后座上睡着了,孟微之摸了摸它的脑瓜子,忽然问孟承思:“哥,蔺歌的妈妈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你念初一那年。”
那不就是,她刚回来的第一年?
难怪觉得这么久远。
“他爸妈和他都不是很亲,”孟承思随口道,“他时候一直都很羡慕我,也经常跟着他爷爷来姥爷家玩。你时候见过他……”
他好不容易起了闲话,孟微之也就没有断他,静静的听着,随手开了微信。
当她看到叶北艾特了她,底下跟着关恺林陌烟许杏仁甚至是孟辞笙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而开微博,发现自己收到了数百条的私信和艾特之后——
她就直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