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遇

A+A-

    阿玉想起了初到卢氏的时候:那些侍女见郎君对她不一般,却是乡下来的,都排挤她,该做什么事也不提醒。她用了许多日子才慢慢明白该怎么做。幸而郎君对她一直不错,渐渐地有人主动跟她在一处了,和她话。

    她心里也清楚,郎君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林女郎。她想起在宛城的日子,心里掠过一丝愉悦,接着消失了。

    女郎离开荀府后,荀家女郎对她一直还好,也没责怪为难她,直到郎君的人来了都一如既往。

    她内心是感激林女郎的。特别是到了卢氏之后,这种感觉更强烈了。此刻见林瑷这样问,她猛地抬头,摇头道:“没有。女郎走后,荀家女郎没有为难过奴。”

    林瑷见她神色不似作假,想了一下还是道:“当日我离开,想着一走不知去到何处,安全与否未知;且我深知荀英品性,料想她不会为难与你。若是你不愿在我身边,那就回卢氏去吧。”

    阿玉听了连连摇头道:“不,不,女郎,奴是愿意留在这里的。”

    林瑷又问了几遍,阿玉都要留下来,她就不勉强了。

    “那你选个房间住下,先去歇歇。”

    阿玉听了有些发愣,随后道:“奴不累。”望了望林瑷的头发,“奴帮女郎梳头吧。”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梳头?”

    阿玉站了起来,道:“在荀府学了一点,后来到了卢氏就全会了。女郎,我们回房梳吧。”

    “好。”两人一起去了房里。

    ——————

    皇宫,春玉园,离皇帝处理事务的太极殿很近。晋帝吩咐宫人将八月十五的晚宴摆在此处。此时宫娥身着相同服饰,手上端着美酒、果品、佳肴穿梭在其间,虽看着忙碌,却有条不紊。

    酉时末,前来赴宴的王公大臣陆陆续续地来了,接二连三入了席,相熟的,就彼此交谈起来。此时风俗虽不拘谨,但此种大型宴会,也没有男女同席的,各大臣的女眷在园内的另一边。

    因晋帝年幼,还未成婚,就由其唯一的亲妹长福公主招待众女眷。

    等人来的差不多,卢霈才带着观言、察语缓缓而来。

    众大臣见了,纷纷起身招呼:“大司马。”

    卢霈微点头,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慢慢走到最前面右边位置跪坐下去。观言、察语低头站在他身后。

    见卢霈坐下,众人才相继归坐。这时皇帝身边常见的宦官张通走了过来,喊了一声:“陛下驾到。”

    众大臣又起身恭迎皇帝。

    晋帝身后跟着一群宦官、宫女,笑着走了过来,道:“众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众人纷纷归坐。

    晋帝坐定,环视一圈,见左边还空着,笑问卢霈:“大司马,怎么大将军还未到?”

    卢霈听晋帝问话,并不起身,只微笑道:“臣不知。也许…是事务繁忙,未能及时赶到。”

    晋帝听了仍是一脸笑意,道:“大将军一向为国劳心劳力。”

    卢霈只微笑不话。

    晋江见状正要再,忽听远处报了一声:“大将军到。”

    众人皆看向来人:崔逸身着白色宽袍,身后跟着墨武和如炼,大步而来。到了坐前,拱手对晋帝道:“陛下恕罪,臣有事来迟了。”

    晋帝哈哈一笑,:“大将军言重,孤知你定是为了大晋操心才来迟的,岂有怪罪之理,快请入座。”

    崔逸听了,略点头道:“谢陛下。”缓缓踱步过去。

    “今日中秋佳节,孤已吩咐备了歌舞,诸位要尽兴才是。”

    “谢陛下。”

    晋帝微笑看着众人,让张通安排歌舞。张通领旨而去。不一会,一群身着彩色衣裳的舞娘款款而来,行了礼,便就地跳起了舞。

    一时间,曲声、歌声、舞姿让园内热闹起来。一群宫女分侍在众大臣身旁,见其杯内无酒,忙上前为他们斟酒。

    卢霈边吃边望着远处舞蹈,似乎正看着入神。心中却在算,等再坐会便可向众人告辞。

    崔逸巡视一圈大臣,见到卢霈的样子,微挑眉,拿起酒来喝了一杯。

    “大司马、大将军。”晋帝对两人道:“孤趁此佳节,要敬二位一杯,谢二位为孤、为大晋做的一切。”着举起酒杯向两人致意,随后一饮而尽。

    卢霈站起来道:“陛下言重。”完饮了一杯,又坐了下去。

    崔逸见卢霈动作,也站起来,道:“陛下言重。”也饮了一杯归坐。

    晋帝笑道:“二位不必过谦,大晋有今日都是两位功劳。”

    此话一出,底下大部分臣子一一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陛下的是。”

    晋江仍笑道:“二位功绩是有目共睹的。”

    卢霈、崔逸听到众人夸语,神色不变,两人同时回道:“都是陛下英明所致。”完闭口不言。

    晋帝见两人无接下去的意思,拿起酒杯用左手袖袍挡住假意要喝,瞥了一眼下首一个官员。

    那官员会意,高声笑道:“大司马、大将军,都是青年才俊,陛下得之实乃苍天所佑。”

    这话刚完,一群大臣随后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是大晋的造化。”……

    卢霈只微笑以对,“过奖。”

    崔逸心中则有些心烦,却面无多余表情,也不话。

    那官员又道:“臣能体会陛下的心,事事都为大司马、大将军想到。”随后像是想到什么,起身拱手对晋帝道:“陛下,臣想到一事:大司马、大将军为大晋出谋划策,造福百姓,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哦?何事?”

    崔逸听了冷冷瞥了对方一眼,仍不语。

    那官员笑道:“连陛下也不记得了?大司马、大将军已过弱冠,却还未婚配…”

    晋帝听了恍然大悟。大臣们听了也突然醒悟过来。

    卢霈则是瞅了对方一眼,不言不语,端看他们要做什么。

    其他人谈论的热闹,两个当事人事不关己地喝酒、吃菜,众人慢慢停了声响,望着他们。

    晋帝咳了一声。

    那官员又笑道:“陛下若真的体恤大司马、大将军,不如为两位赐下良配。”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身上冷澿澿,转头一看,崔逸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卢霈则是微笑看他。

    “吴侍郎慎言。”卢霈道:“我与大将军所为不算什么,反倒是陛下,常为百姓生计担忧,迟迟没有定下皇后。如今,陛下都没有想到自己,作为臣子反而先想到自身,实在是…”

    话未完,便被崔逸接了过去:“莫非,吴侍郎这番话是对陛下不满?想让陛下早日择佳人成婚吗?”

    吴侍郎听了,冷汗直流,低头道:“臣不敢,也没有此意。只是为大司马、大将军担心…”

    崔逸冷哼一声道:“这话的糊涂!我二位皆要为大晋着想,你反过来什么为我们想,是何居心?难道想以此挑拨我们与陛下?”

    吴侍郎听了浑身颤,回道:“臣并无此意!”

    晋帝见吴侍郎被二人三两句得哑口无言,心中恨他无用,一点没有带上正题。面上笑道:“两位爱卿不必动怒。我深知二位忠心,不会胡乱听信他言。吴侍郎也是好意,想来二位已到了弱冠之年…”

    “陛下,今日乃佳节,众臣相聚,应君臣同乐,怎得起臣的家事,岂不是扫了各位大臣的兴致,望陛下忘了吴侍郎的话。”卢霈脸色认真的道,特地在‘家事’二字上加重的口气。

    晋帝脸色险些挂不住。

    崔逸望着吴侍郎笑道:“到兴致,不如我与吴侍郎对剑一回如何?给陛下助兴。”着站了起来,拿过墨武身上的剑,“请吧。”

    吴侍郎听了双腿发软,谁不知崔逸剑术极高,他心中惧怕,忙抬头看向晋帝。

    晋帝脸色一变,随后恢复,笑道:“大将军莫非喝醉了不成?”

    “臣没醉,要和吴侍郎舞剑。”边边走到吴侍郎案几前。

    “请吧。”

    吴侍郎头晕眼花,频频望向晋帝。

    晋帝在上首面带笑容,心中也有些怕,不过只看着并不回答。

    崔逸居高临下看着吴侍郎,等他起来。周围突然静了下来,望着吴侍郎的眼神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事不关己。

    吴侍郎觉得时间像静止了一样。

    “哈哈哈,看来吴侍郎已醉,起不来了,要是大将军不嫌弃,我与大将军对剑如何?”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站了起来。

    崔逸寻声看去:王韶。

    王韶走了出来,手执一柄剑,对崔逸一拱手道:“请。”

    崔逸瞥了他一眼道:“好啊。”两人退到空地比起了剑,不过十招,王韶便不敌。

    “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王韶笑着道。

    崔逸也不答他的话,自顾走回去坐下。

    其他人也纷纷夸奖起来。

    “大将军果然神武。”晋帝眼角瞥了一眼吴侍郎,见他还在发呆,心中有气,面上依旧笑着:“平日总听人提起大将军剑术高明,孤心生向往,总不得见,今日总算有幸见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附和。

    “陛下谬赞。”崔逸喝了一杯酒才道。

    晋帝面色不好。

    王韶也归坐,见此情景,大笑道:“陛下,今日该是众人同乐才是,歌舞已停了多时了。”

    晋帝回过神,忙道:“正是,张通去叫人来。”

    张通听命而去。过了一会,歌舞又起。众人复吃吃喝喝,仿佛刚才事并不存在。

    崔逸喝了三四杯酒,突然站起身,身形微晃,道:“陛下,臣不胜酒力,请容臣退下。”着提步要走,却猛地要扑倒在地,幸好被身后的墨武抓住,喊道:“大将军,心。”

    晋帝见他如此,劝道:“不如在宫中歇息片刻,再走吧。”

    崔逸摇头道:“多谢陛下,但臣有择席的毛病,恐睡不着。”完示意墨武快走。

    晋帝还未开口,三人已走远了。

    众人议论了一回便又话的话,看舞的看舞。

    歌舞看了一会,晋帝带着众臣游园,卢霈陪着走了一会,本想也找个借口离开,晋帝却要上南门楼上去观景,定要让众人同去。

    卢霈只能一起去了。

    ——————

    “阿玉,快点。”林瑷笑着喊道。此时她俩在街上,经过半天的相处,阿玉不再有初见时拘谨,虽然没有当初的活泼,却也能与她自在相处。

    听阿玉提起街上应该有许多人出来赏月,林瑷便要去。阿玉虽犹豫但不敢阻拦,也跟着出来了。

    此时一轮明月挂在当空,照得街面亮堂堂的,加上各家各户在门上挂了灯,街上犹如白日一般清楚。

    林瑷以为出来能看到整条街挂满了花灯,没想到这种风俗只是少数,尚不流行。这夜百姓只出门拜月祈福,或与友人去个风景甚美的地方观月。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总比在邸店发霉的好。

    两人一路随着人群走动,边看月色,边听旁边游人的话语,倒也有趣。走了半个时辰,忽见前面人群闹哄哄堵在一起。

    林瑷她们停下脚步,颇感好奇地往前瞧。奈何人太多,什么也看不到。

    “走,我们上前几步看看。”林瑷拉着阿玉往前走。待挤进里面一看,原来围着的是个极美的少年。

    美,是真的美。那少年约十五、六岁,身体纤瘦,高鼻深目,皮肤白的似雪,一头黑发直直披着,此刻正蹙眉望着周围的人。

    “让开,快让开!”他身边的侍从喊道。

    无奈人们只顾看美人了,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了,仍围着他们。

    那些侍从喊了几遍,见无人答应,便气怒地抬手拨开人群,护着他家郎君快步离开了。

    有人还看不够,追了上去;有的留在原地喃喃自语;有的聊起了刚才那些人。

    “刚才是谁家少年?”

    “这是前段时间投降大将军的鲜卑贵族,拓拔氏。”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听鲜卑一族美人甚多。”

    “大将军是有福之人啊。”几人着走远了。

    林瑷听得有趣,待再去看那少年时已不见了。

    “女郎,我们也该回了。”

    林瑷点头,反正逛的差不多,再走下去也是一样,于是便道:“行,我们回吧。不过,我去那儿买点吃的,回了客舍也不无聊,你等着。”着转身走了。

    等阿玉反应过来,林瑷已走远,她只好低头追上去。

    就在这时,一群郎君离她们极近,几人又相互追逐,阿玉又没留意,便相互撞上了。

    对方因是成年男子,还能站立,阿玉年幼一下摔了出去。

    “你这婢子怎么走路的!”其中一人怒道。

    阿玉忙爬起来,低头道:“奴不是有意的,请郎君息怒。”

    “不是有意?这么宽敞的街道都能撞上,还敢不是有意?”

    阿玉听了他的话,不敢再辩,低头不语。

    那人见她不话,还要再,另一人道:“行了,不过是个婢子,何必多,快走吧。”

    起初那人听了道:“裴五郎,你急什么?等我和她理论了再。”才刚完,听得身后一声:

    “阿玉,你怎么了?”林瑷见一群人围着阿玉,忙跑上去出声问道。

    那些郎君听见声音,回头去看,就见一个女郎急奔过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林瑷跑到阿玉身边上下看了她一遍,又看看他们,问阿玉:“怎么回事?”

    阿玉摇头,“无事,我们回吧。”着要拉林瑷走。

    林瑷见她确实没事,就由着她拉着走。

    “且慢!”先前那人道。

    阿玉不听,仍拉着林瑷走。几人见她们要走,急了,冲上去挡在俩人前面。

    林瑷横了对方一眼,冷冷问:“你们还想做什么?”

    裴昊呆呆地望着林瑷,脸上粉黛未施,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偏偏带着一股清冷孤傲。心口似被撞了一下。同伴见他呆立,扯了他一下,问:“你怎么了?”

    裴昊回神。

    林瑷见他们不回自己的话,冷笑道:“怎么?刚刚几个人欺负一个姑子,现在,想连我一起欺负?”

    裴昊不等同伴回答,忙道:“女郎误会了,刚才是我们不对,叫住女郎,是想致歉。”

    “哦。”

    同伴惊讶裴昊的回答,想出声被他抬手制止,继续对林瑷道:“刚才是我等不对,请女郎原谅。”

    “你们欺负的又不是我。”到这里笑看了一眼阿玉,“是她。”

    其他人听了脸色有些难看,让他们向一个婢子致歉,太过分。张口想点什么,裴昊却已对那婢子道:“抱歉。”

    其他人顿时吃惊不已。

    裴五郎竟然……

    林瑷见他们道了歉也不想在纠缠下去,阿玉又在一边紧拉着她,示意快走。便向对方一点头,转身要走。

    “请等等。”

    “林瑷,你怎么在这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作者有话要:  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