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缓缓出了鞘。

    一抹肃杀的银光在清儿如黑潭一般深沉的的目中闪过。

    她是苏烟下的杀。

    长相思，是江清欢喜欢的曲子。

    今日接到苏烟的杀令之后，她便是去学了这首曲子。

    方才，徐泾起承转合之处，若再加一些转音，或许会更好。

    这是江清欢的习惯。

    不管徐泾对她多好，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替身而已。

    况且，杀，是不应该有情的。

    清儿微微闭了闭眼，再转身出来时，她已经将匕首放入袖中，素上拿着的，是一根崭新的琴弦。

    “有劳徐公子。”

    清儿将琴弦递给徐泾，递过去的一瞬间，两个人的，却是不心碰到了。

    徐泾立刻收回了，看起来比清儿还要紧张：“抱歉，在下唐突姑娘了。”

    “无碍”

    清儿垂了垂双目。

    不知为何，那被徐泾碰过的，却是突然开始颤抖了起来。

    她，当真下得了吗？

    天光透过花窗照进屋里，徐泾安装琴弦的样子，像极了温柔可亲的贵公子。

    清儿的眸子，似被强光所刺，一下子有些睁不开。

    一滴清透的眼泪，将出欲出。

    她是青楼里的清倌。

    白日弹奏琵琶，夜晚则是夺人性命的杀。

    但其实，她是不喜欢弹曲的，她不喜欢那些人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不喜欢自己明明不喜欢弹曲也还要隐忍着低声浅笑。

    直到有一日，她遇到了一个公子。

    这位公子看向她的眼神，干净而又深情，他没有别人那种可鄙的**之光，也不会借着各种事情对她动动脚。

    尽管她知道，他透过她看向的，是另一个人。

    “清儿，这”

    徐泾上琴弦之时，却是察觉这琴弦有些不好安放，转头正欲让清儿再去重新拿一根琴弦，却是突然看见了清儿的眼泪。

    徐泾愣了愣，忙拉着清儿坐下：“清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她该怎么出口，难道她得了命令，要杀徐泾，可是，她却突然有些舍不得，问他应该怎么办？

    可是，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男人，她的心里，是存了一份不能言的情意的。

    徐泾见清儿不曾开口，轻轻抬，便是拭去了清儿的泪珠。

    他的动作规矩礼貌，擦了眼泪之后，也没有进一步的接触。

    余光里，清儿却是突然看见槅扇外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个人影。

    她的眸子，倏地一震。

    “清儿姑娘，你可是有什么伤心之事，如若不介意，可否与我一？”

    徐泾目光温和，温声问道。

    他是真的担心她。

    自他认识清儿以来，清儿似乎从来没有这般失态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

    难不成，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徐泾耐心询问，下一刻，却是觉得胸口上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

    他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张了张口，发不出半个音节，清儿却是看懂了他的话。

    “为什么？”

    他想问她，为什么。

    “对不起。”

    清儿的脸色极其阴沉，眸中，却是闪着泪花，清儿咬了咬唇，口中鲜血四溢，眼泪，却是逼了回去。

    她的命，是被苏烟救的。

    饥荒之年，她被父亲以一升米的价格卖到了青楼里。

    她不听话，便是被老鸨送到了青楼的粗壮侍卫下。

    名为调教，其实，就是不断凌辱。

    她决定咬舌自尽以死护住清白的时候，苏烟出现了。

    苏烟命人将欺凌她的恶霸打死，而后，朝她伸出了。

    苏烟买下了整座青楼。

    她召集了所有的姑娘，询问她们对于未来的想法。

    可走可留。

    她选择了留下来。

    明面上是清倌，实际上，却是杀。

    若不是得苏烟所救，她早就死了。

    或许死，都不得安宁。

    她不可能为了面前这个稍露善心的男人，而背叛苏烟。

    苏烟，不仅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救命恩人。

    因是女孩，她从不得读书，是跟苏烟一起之后，才得读了书。

    她学到的第一个字，是恩。

    她学到的第一个词，是恩义。

    她学的的第一个句子，是人生在世，恩义不可忘。

    所以，对不起了与我萍水相逢，却待我真诚的人。

    清儿闭了闭眼，眼睛再睁开时，已是深沉一片，没有了泪水。

    槅扇外的身影，缓缓离开了。

    江迟月缓步走回苏烟的房间里，勾了勾唇：“你下的杀，倒是尽职尽责的。”

    苏烟微微抬眸，嘴角轻勾，露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这是自然，如此江三姑娘可是满意了？”

    是夜。

    虽柴紫荆昨晚大大咧咧地表示会出，但是今日，朝野上下却是没有传出一点风声。

    难不成，柴紫荆还在等待什么时？

    不过，不管柴紫荆等不等什么时，她，可是不能等了。

    换好夜行衣，江画意准备出门。

    离开的前一刻，她走到了顾懋仪的房间外，微微挑开窗户，江画意看见了正躺在床上熟睡的顾懋仪。

    心里定了定，江画意轻轻放下窗户转身离开。

    定北侯府外，积雪深深，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正等着自己。

    是宋无尘。

    “来了。”

    看见江画意的时候，宋无尘的眸子明显亮了亮。

    通过昨日的事，他明白了一件事，江画意的心里，是想与他在一起的要不然，得知那个消息，她也不会动了想与他私奔的心思。

    心一定，心就安了。

    “来了。”

    江画意的眸子缓缓动了动，唇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了一个弧度。

    夜闯宫禁，本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不知为何十分平静。

    仿佛只要有面前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好怕，没什么值得怕的事情了。

    “我打前头，你垫后。”

    宋无尘低头看向江画意，温声道。

    “不可。”

    江画意摇了摇头，伸出攥紧了宋无尘的，“我们，风雨同舟，共同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