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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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 第 65 章

    齐夫人躺在美人榻上憩, 两个侍女跪在地上替她捶腿,冯熙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侍女们站起来施礼,“奴婢参见大将军。”

    “行了,你们都出去, 我有话与夫人。”冯熙将屋里服侍的人都遣出去。

    齐夫人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柔声:“将军, 妾身服侍您更衣。”

    齐夫人养尊处优多年,但没忘本,深知冯熙最喜爱她的温柔意, 即使是有了一对儿女傍身,她仍然没有松懈下来, 亲自服侍冯熙,替他更衣,又端来一盆热水, 为他烫脚。

    冯熙本来很生气, 但是在妻子细心周到的服侍下, 那气就消了一半, 齐夫人偷偷看他的脸色, 见着有缓和的迹象,心里面松了口气, 毕竟事情是她瞒着将军做的。

    冯熙道:“我平日是看你了, 你一个深闺妇人,竟敢做出这等大事来, 你可知道,廷尉杨畅已经将陆家全部关押起来,若不是陛下阻拦,连乐成侯一家都不能避免。”

    齐夫人微微有些失望,“陛下还真是妇人之仁,丝毫没有太宗皇帝当年的果决。”

    “咳咳。”冯熙咳嗽两声,李湛的宽和仁慈正是冯熙所看重的,若是李湛如同太宗皇帝一般果决,哪里还轮得到他坐上皇位。

    齐夫人挨着冯熙坐下,挤出两滴泪来,“将军,芬儿自生了孩子,到现在都下不了床,我这做娘的心里难受的很,芬儿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然后又咬着牙,恨声道:“谁敢伤害我芬儿,我必定让他十倍奉还!”

    “夫人,你太急了,为夫自有主张,可你偏偏坏了我的计划。

    齐夫人已经出手,冯熙就不能在朝堂在弹劾余家与陆家了,不然陛下肯定会疑心有人故意针对皇后与太子。

    齐夫人拉着冯熙的袖子,撒娇:“妾身不管,这事儿妾身已经做下了,妾身不后悔,将军,您是芬儿的亲爹,忍心看她被余家欺辱?”

    齐氏毕竟是内宅妇人,做事仅凭一时之气,冯熙叹气,“这些日子你就老实待在府里,哪里也别去了,事情自有我替你善后,不过日后万不可这样鲁莽。”

    “嗯!”齐夫人要的就是他这句善后的话,心满意足地将头靠在了冯熙身上。

    陆家行祝诅之术的事情很快在长安城传来了,廷尉杨畅用法严峻,经过一天一夜的审理,陆敖招认,承认是受余少儿示意,然后找了术士上门,后因皇后不允,所以并未行事。

    然而方术士已经承认自己行过祝诅之术加害宸妃,且有梅婕妤遗书、及陆家下人辅证。其实事情到这一步,陆家是无法脱身了,至于余家,毕竟是太子外家,杨畅不敢擅专,将所得供词呈给了李湛。

    余少儿还报着最后一丝希望,将身上的一块玉佩解下递给前来送饭的狱卒,讨好地笑道:“这位哥,这个你收下,我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太子的亲姨母,求你帮我转告乐成侯,让我爹来救我!”

    通体透彻无一丝瑕疵的玉佩,一看就知道是好货,狱卒很眼馋,但是为了自己的饿命,笑了笑,“还是命要紧,这玉佩您就自己拿着吧。”

    地牢潮湿,蚊虫多,余少儿手臂上布满了蚊子咬的包,一只老鼠从她脚边蹿过去,余少儿惊得尖叫一声,扑倒陆敖怀里,“夫君,有老鼠。”

    陆敖神色冷淡,一把推开余少儿,余少儿本是弱质女流,一时不擦,竟然被他推倒在地。

    余少儿骂道:“陆敖,你干什么!”

    陆敖不理她,端起狱卒放在地上的饭,默默地吃起来。陆母则狠狠的瞥了余少儿一眼,厌恶道:“家门不幸,娶妻不贤,竟然害了我陆家。”

    余少儿的姑子则朝着她脸上啐了一口,骂道:“贱人,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余少儿擦了一把脸,站起来就与她厮起来,抓头发饶脸,她力气大,姑子渐渐不敌。

    陆母喊儿子:“敖儿,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妹妹被这个贱人欺负吗?”

    陆敖起身,拉开两人,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余少儿的脸上,像是要发泄出胸口的闷气。

    余少儿捂着脸,不敢置信,昔日事事以她为重的夫君,贴心的婆母、姑娘竟然一夕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骂道:“哼,你们陆家就是一破落户,一个个都是孬种,要不是我余家,你陆敖能当上侍中,贴身侍奉陛下,现在落到今日这个地步,都是你们贪图富贵自找的,怪不到别人身上!”

    陆父终于发话了,“行了,安静些吧。”

    陆妹挨着陆母坐下,陆敖找了一个角落蹲下去,余少儿见他这个鹌鹑样就来气,冷笑道:“我姐姐是皇后,陛下最最爱重我姐姐,我肯定能出去的,哼,今日你们陆家给我的羞辱,我会一一找你们算清楚。”

    这一次,陆家人倒没有再作声,祝诅之事,只要沾上了就脱不了身了,陆家人已然明白,自家已经无路可走了。

    事态还在向更严重的方向发展,丞相魏相上书李湛,乐成侯余家涉及此事,请求关押审理,众朝臣纷纷附议。李湛无奈之下,只能把余家关押起来。

    ……

    宫里宫外风声鹤唳,王沅整日待在明光殿,其他嫔妃也觉得事态严重,都低调起来。今日本是去椒房殿请安的日子,但皇后免了今日的请安,王沅乐得自在。

    张山自就被卖进宫里,宫里结识的人多,很快就探消息回来了,对王沅:“皇后向陛下陈情,以头抢地,哀求陛下放过余家。皇后额头受伤,不能见人。”

    鼠尾道:“皇后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给家人求情。”

    王沅笑道:“都撇不开了,这次就看陛下的意思,不过余家注定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只看李湛愿不愿意再为了皇后与群臣对抗一次。

    采青道:“婕妤,您的葵水晚了半个月了,要不要请御医过来看看。”

    王沅摆摆手,道:“暂且先放着,等这事儿过来再,这个时候咱们要尽量低调,不要引人注目。”

    ……

    余蕴秀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来建章宫了,前两次李湛让她进去了,之后就让张让拦着。余蕴秀换身素衣,不施粉黛,跪在建章宫的台阶上,张让劝道:“娘娘,您这是让陛下为难,您就回去吧。”

    余蕴秀惨白着脸色,道:“公公,请您转告陛下,他若是不肯见我,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太子李顼跑过来,与她一同跪着。烈日炎炎,余蕴秀舍不得儿子受苦,柔声道:“顼儿,这不关你的事情,回文思阁读书去。”

    李顼道:“母亲在这里受苦,孩儿哪里还能读得进去书。孩儿要与母亲同甘共苦。”

    张让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大殿,一刻钟后走出来,甩了一下拂尘,道:“陛下同意见你们了,娘娘、太子殿下,进去吧。”

    余蕴秀见了李湛,悲凄地哭泣,不出话来,李湛叹气,把供词递给她看:“蕴秀,现在朝堂上已经有大臣上奏废后的事情了,朕顶着压力才压下来。”

    余蕴秀喃喃道:“妾已经嘱咐母亲与少儿不可行祝诅之事了。”

    李湛身心俱疲,“陆家把人请到家里,就已经脱不了手了,你母亲牵涉其中,你们余家……唉,这是会连累顼儿的。”

    余蕴秀一阵眩晕,踉跄了下,李顼忙跪下,道:“父皇,儿臣宁可不做太子,也不愿意看着外祖一家人受罪。”

    李湛失望极了,斥责道:“你是太子,国之储君,居然出这样的话来,当太子不是儿戏,你真让朕失望。”

    李顼哭道:“我是母亲的儿子,怎可看着她伤心?”

    余蕴秀抱着儿子大哭起来。

    李顼突然惊叫起来:“娘,你的裙子上怎么都是血?”

    余蕴秀刚想话,身体就不受控制软软地瘫了下去,李顼大喊:“娘,娘,您怎么了?”

    李湛本是背着身子,听到太子的呼声,忙转过身来,一边抱起余蕴秀放在床上,一边喊人去叫御医过来。

    很快御医过来,把过脉后,声音沉重,“陛下,皇后娘娘这是产了。娘娘怀孕不足两个月,胎相不稳,兼之忧思过度,因而产了。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身子损害极大,臣给娘娘开几服药,好好调理一番。”

    李湛怔住了,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一个孩儿。余蕴秀幽幽转醒了,她似乎明白失去了什么,哀哀哭地起来。李湛把她搂在怀里,半响,终于道:“陆家人罪有应得,你那三妹是保不住了,朕答应你尽力保住余家。”

    然而李湛的提议并未得到朝臣的认可,冯熙称病不去上朝,并让人将昔日太宗皇帝赐与他的《周公辅成王朝诸侯图》交还给李湛。李湛诚惶诚恐,亲自去大将军府探病,最后君臣言和,李湛加封冯熙为太子太傅。三日后,陆家满门抄斩,乐成侯余文汉夫妇服毒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