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者不可谏。

    *

    孔云是一个人回霍格沃兹的。

    甩下大概真的不会好好话的某个斯莱特林, 避开几个满脸写着八卦的熟面孔，孔云也没有什么心情再继续逛下去，索性一个人回了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

    他走进休息室的时候, 不少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但是在注意到低年级赫奇帕奇明显流露出的恼火情绪时, 獾们都识趣的按捺住了困惑的心情，只悄悄的目送他回了男生寝室。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后, 才窃窃私语起来。

    “孔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迪戈里学长是失败了吗？”

    “不会吧？那可是迪戈里学长啊！而且就算孔不接受, 也不可能会这么生气吧……”

    厄尼和贾斯廷对视一眼, 也跟了上去。

    “云，发生什么事了？”

    罕少见到孔云表现出这样明显的生气的样子, 厄尼话时也不免带上了心翼翼，生怕不心就刺激到了好友。

    孔云微微一愣, 半晌才有些懊丧的摇了摇头, 少年撇了撇嘴, 显然还在生闷气, 只不过这种情绪与身前的好友无关, 因此他这会儿开口，语气仍是一贯的平和：“没什么，和迪戈里学长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不巧碰到了个混蛋而已。”

    厄尼似乎还想问点什么, 比如这个“混蛋”是指谁, 却被贾斯廷拦住了, 后者不动声色的对他摇了摇头，也不对他解释，只是目光在瞥向坐回桌前，漫不经心的翻起一本书的孔云时，眼眸里多了些意味深长。

    转头就将自己的身心投入到阅读中的孔云当然没有注意到好友的了然，他只是低着头，一边暗暗决定，近几天都不要再看见某个斯莱特林的脸了。

    然而……

    “你不能这么做，西弗勒斯。”邓布利多不赞同的：“我明白你对马尔福先生的喜爱，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二年级的学生，以他现在这个年龄，就贸然加入你的研究实验中，未免太过勉强了。”

    这个法合情合理，考虑到这番话出自霍格沃兹校长之口，饶是魔药学教授，也应该会再考虑一二才对，可斯莱特林院长却扬了扬眉，面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

    “你别弄错了，邓布利多，”他冷漠，甚至有些刻薄的道：“我永远不会给任何冲动鲁莽的傻瓜或蠢货加入我的实验的机会，”到这里，他刻意顿了一会儿，去观察对方的表情。遗憾的是，出身格兰芬多的霍格沃兹校长依旧面含微笑的注视着他，仿佛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这让他稍微有些遗憾，却仍是继续了下去：“如果我决定让谁加入进来，就只会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拥有参与这种等级的实验的资格。”

    邓布利多拧了拧眉，似乎是在斯内普话中的某种深意。

    “我想知道，你是否问过马尔福先生的意愿？”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我以为你应该不会愚蠢到问出这种问题才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斯内普嗤笑一声，反问：“会有斯莱特林拒绝我的邀请？”

    结合魔药学教授看巨怪一般的表情，邓布利多不得不承认，他大概问了一句废话。显然，就像对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论马尔福先生选择了什么立场，他始终是一位斯莱特林，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这让他稍微有些遗憾，但只是一瞬，很快他就收敛了自己的想法，继续问道：“那么，马尔福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斯内普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但他仍旧回答了这个问题：“意外，以及惊喜。”

    这就有点微妙了。

    想到上次那个意外之喜，和魔药学教授完全称不上愉快的表情，邓布利多心中了然。

    也就是，无论是作为家长的卢修斯，还是作为院长的斯内普，对这位低年级斯莱特林的某些所作所为，几乎完全不知情，甚至连对方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和天赋，都未必是真实的。

    至少在此之前，在魔药学上，马尔福先生优秀归优秀，却并没有优秀到拥有参与斯内普个人实验资格的地步。

    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藏拙。

    任一个低年级斯莱特林在自己眼皮下装了一年还毫不知情，难怪斯内普会感到不快了。

    比起邓布利多一直担心的那些事情来，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出于个人的谨慎心理，他还是忍不住往深处想了想：

    为什么对方会选择隐瞒自己的真实实力？

    不想太引人注目，还是担心引起自己的戒备和猜疑？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又是什么，让对方忽然决定，不再掩饰了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他的心里一闪而过，却并没有就此诉诸于口，邓布利多沉吟道：“既然这是你和马尔福先生共同的意愿，那么就这样吧。”

    当天下午，魔药学教授办公室，孔云按照魔药学教授规定的时间如约到来，却在看见某个早先一步到来，已经在一边处理魔药材料的某个熟悉的身影时，陷入短暂的茫然和沉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墨菲定律”？

    越是不想见的人，越是到处都能见到。

    对于德拉科能够出现在实验室中这件事情，孔云倒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作为一个经常找二年级斯莱特林讨论四五年级魔药学知识的三年级生，他一直清楚的明白，至少在魔药学这一项上，德拉科的确比他强。

    但他能够接受，不代表几个在场的高年级斯莱特林能够接受。

    尽管没有明文规定，可实际上，在斯莱特林学院，只有六七年级的学生有资格加入院长的私人实验，早已是一条心照不宣的规则，偶有天赋出众的五年级生加入，也未尝不能接受，可是……一个二年级斯莱特林？

    虽然没有明确的将心里的不悦和不甘表现出来，但在场的几个高年级斯莱特林，这会儿再面对德拉科的时候，态度的确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只是碍于魔药学教授在场，面上还勉强维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将几人阴阳怪气的态度尽收眼底，德拉科什么都没有。低年级斯莱特林平静的处理着教授交代的任务，只在孔云走进来的时候，对他点了点头，便继续埋头去处理自己手上的材料了。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错觉，虽有斯内普教授在场的地方一向低沉，可这一次的气氛，总给人一种更加微妙的感觉？

    孔云想着，一边低头继续对着手上的魔药材料发愁。

    在这场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目的的实验中，他经常会碰到一些从未在书上接触过的特殊材料，眼下他负责处理的这种神奇植物，就是其中之一。

    从外形上来看，这个神奇植物就像是一只过度活跃的刺猬，它身上的叶片层层叠叠的交织在一起，围成了一团花球的形状，叶子是普通的绿叶，顶端却如同针尖一般锋利。就在一分钟之前，孔云还尝试过戴着特殊材质的手套去处理，然而他的手刚触碰到它，那层叶片便毫不留情的刺穿了手套。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恐怕连带着手都会被刺伤。

    眼睁睁看着那一团“刺猬”在桌上得意的滚来滚去，孔云有些烦恼的摸了摸自己的魔杖，都想给这只植物来一个“四分五裂”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但凡药材，都讲究药效，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分割，只会毁掉药材本身的药效，他如果真这么做了，魔药学教授非死他不可。

    正当孔云犹豫着要不要顶着嘲讽，求助一下万能的斯内普教授时，低年级斯莱特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后者对着桌上嚣张的“刺猬团子”略一思索，便握起了他的手，带着他一把擒住了某根看似平凡无奇的叶片，微微用力一拉。

    仿佛是按动了什么机关的开关一般，随着他的动作，原本还牢固尖锐的叶片一下子脱落下来，露出了里头的黑色果实。

    “它叫南天烛，据是拥有让人轻身不老的药效。”德拉科摘下那颗巧玲珑的果实，扔进另一个专门用来呈放材料的容器里：“因为表皮的叶子太锋利，一旦戳到人的皮肉里，还会分泌出一种致幻的液体，所以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不过，只要找到了它的中心叶片，将它扯出来就行了。”

    “谢谢，以及——”低年级赫奇帕奇极快的往魔药学教授的方向瞥了一眼，确定对方没有注意到这边后，少年挣开他的手，露出一个看似温软的微笑：“我想我还没有算原谅你，马尔福先生。”

    “劳驾，”他彬彬有礼的补充：“离我远点。”

    压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德拉科：“………………”

    低年级斯莱特林不可思议的瞪着身前的“白眼狼”，然而少年俨然定主意不再搭理他，自顾自低头去处理剩下的南天烛，看也不看他一眼。

    算了。德拉科心想。

    孩子嘛，偶尔闹个脾气是难免的，他才不会那么幼稚，还跟孩子一般计较呢——

    思及此，德拉科也就没有再多想，低年级斯莱特林看了看已经被自己迅速处理完的材料，和另外几个焦头烂额，但他没兴趣帮忙的高年级斯莱特林，索性带着处理完的材料，起身去找自家教授了。

    于是，等几个高年级斯莱特林终于忙完手上的材料，抬起头时，惊愕的发现，一向只让他们处理材料，不让他们经手更深处的实验细节的斯莱特林院长，竟一反常态，让一个二年级斯莱特林在他身边，起了下手。

    这本该是一件令人感到不爽的事情，可当他们注意到，对于斯内普随□□代的任务，对方却一一轻描淡写，行云流水般从容完成时，那点不甘和不悦，也都变成了惊疑不定。

    斯莱特林并不是喜欢八卦的学院，只不过，在当天的实验结束之后，关于斯莱特林院长再度破格选择了一位低年级斯莱特林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这本该是令霍格沃兹的高年级学生们感到不服气的消息，尤其是根本没有资格参与的高年级学生，可事实是，那些不甘的声音，也仅仅浮起了不到一会儿，就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翻出什么真正的浪花来。

    孔云对此一无所知。

    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当他和德拉科从图书馆出来，穿过庭院的时候，那些原本只会微微颔首的高年级斯莱特林们，开始主动和德拉科招呼，即使低年级斯莱特林态度不咸不淡，也没有半点不悦的意思。

    还是，斯莱特林的确就是这么一个崇尚力量的学院？

    他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正是某个夜晚的宵禁时分，此时他们正站在禁林的外沿边缘，寻找一种名叫冻青的植物。

    考虑到人身安全的问题，两人都没有太往禁林的深处走，夜间的禁林寂静无声，偶尔才会响起不知名的鸟类张开翅膀，从一个枝头扑向另一个枝头的声音，低头寻找魔药材料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经过一棵树下，稍微往较深一点的地方走动的时候，那两块被埋在纯黑色的巫师长袍下的玉佩，无声无息的亮了一下。

    “德拉科，你不觉得……”孔云迟疑道，一边微蹙着眉头，仰头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微亮的天边：“时间过得太快了吗？”

    他们来到禁林的时候，明明是宵禁后不久，可这会儿为什么又是一副……像是要天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