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藤萝
“赵刀那个杀伤冰雪二老,十多年来冰雪二老下无三合之将,但赵刀居然能杀伤他们,这是了不起的地方。”董先生虽然赞美赵刀,但口气中仍然含有讥讽意味:“不过赵刀孤身闯入本教重地,正如李陵以五千之众当十万之师。勇则勇矣,其奈愚蠢何?但最愚蠢的还是他的动。”
他大概停了五秒钟,似笑非笑瞅住阿秀:“他竟然为了你。唉,为了你这个黄毛丫头片子!生命难道这么没有价值?”
阿秀泪珠又大颗掉下来。啊,江大哥,你竟是为我丧生?不必问是因何缘故,但我也已值得为你死一百次作为回报
“不对,事有蹊跷。”董先生又摇头摆脑:“他绝不会是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冒险,我敢打赌他是为了拳经,而拳经却在阿秀这儿。”
如果如他所料,赵刀便忽然由情圣变成卑鄙人了。
阿秀呸了一声,怒道:“我根本没有什么拳经!”
董先生笑得有点失望,转眼望向王九,道:“看来这句话不会假了。”
原来他利用一切会试探拳经下落,显然如果阿秀有那本拳经,一定不会马上就激烈否认,至少她会寻思一下赵刀会不会是为了拳经而来?
王九赔笑道:“对,她一定没有,董先生的神妙算向来不会错的。”
现在董耀似乎没有甚废话好了,临走时只吩咐王九道:“好好看住她,教主今天不到明天就到。”
诸天教教主令狐次道几时来到此地,跟阿秀有什么关系?董耀何以特别提及这一点?难道出家人而且身为一教之主,也要玩女人?
阿秀当然不指望王九解答这些疑问,但王九等到董耀去了好一会之后,忽然道:“你已经被他们看上了。”
“你跟我讲话?”阿秀十分诧异:“他们看上我?他们是谁?”
“他们就是胡一粟真人和大弟子徐真人。看上的意思是你有做上佳炉鼎的资格。炉鼎是道家术语,据南派炼丹之士,有一套极严密极高妙的方法,可以利用男女交合方法,达到炼丹成仙的目的。”
王九停一下,竟然轻轻喟叹一声:“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却知道有些旁门左道使用这种方法,果然能炉成一些奇异莫测神通。”
阿秀忽然有一种奇怪感觉,这个凶残冷峻的王九虽然打过她不少次,但却不像是坏人,甚至好像有点偏帮她。在现实中会有这种奇迹么?
王九又话,声音很低:“不过我又觉得胡真人徐真人他们却也真是有道之士,决不是旁门左道,所以我猜令狐教主也一定不是贪淫好色的人。莫非世上真有修炼龙虎丹法而得道成仙的事?”
龙是男虎是女,道家丹道书籍通常都用这种隐语免得凡夫俗子惊骇涉及邪想。
道家的丹道(指双修而言)究竟是否得道成仙的通途谁敢肯定?但以道家多年博大精深的内涵,又有谁敢信口否定?
阿秀可听不懂什么龙虎丹法这等名词,却由于自在江湖挣扎长大,知道反正是男女间那回事。她知道既然她是个女子,长得好像还不错(那是这几天才发现的),因此,被男人看上被男人打主意,便也是天公地道的事,绝不奇怪,只不过她本人不愿意,这却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她眼光越过后园矮篱笆望向那片斜坡草地。
她好想好想飞快奔出去,穿过绵绵丝丝春雨,然后让自己身子也消失于悬崖尽头。她直觉地相信这是唯一报答赵刀以及找回赵刀的方法。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王九大叔,虽然那些道人看上我,但如果我不愿意,我宁可咬断自己舌头,他们怎么办呢?他们还能够用我炼功夫炼邪法么?”
王九沉默了好一阵,才用很低很细声音道:“你办不到。我知道有一种叫做‘勾召’的法术,你会很乖听从摆布,你绝对不会反抗。你根本连反抗或者不高兴的念头都没有。”
阿秀不敢不相信他的话,所以她眼光又投出窗外,穿过迷蒙春雨,羡慕渴望地远眺悬崖边缘
阿秀自个打着雨伞,慢慢走到玄天观门口。
虽然有些道人出入行过,但看见她之时,仅只友善微笑而没有惊讶,就像看见普通一般进香信徒一样。由此看来,阿秀的身份遭遇大概也只有诸天教高级的人才知道。
董耀的话很有信用。阿秀果然可以随意走动,而且后园篱笆也真有人看守,使阿秀打消溜过去的想法。她知道最好听话,一来她四肢乏力而走不快,所以溜得过去也没有用,十步之内必定被守卫抓回,二来会招恼董耀便连散步也不准了。
玄天观虽然不算规模顶大,但殿宇连绵也有十来进,两边还有许多院落,花木幽深,地方雅静,实是修真好去处。
阿秀毫无忌惮十分大胆之人,何况现在被胡真人看中要献给令狐教主,在诸天教地方行走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虽是行动缓慢,但眼睛仍然很尖(做扒儿眼睛不尖那就只好饿死了),所以居然被她看见冰雪二老之一(她还认得是天罗包冰)倏然隐没。包冰本来坐在廊上一张藤椅里,而他显然是看见阿秀才躲开的。
阿秀也不理会,左绕右转信步乱走,但眼睛却锐利如鹰隼,任何最隐僻的角落都逃不过她眼睛。
其实她找的正是隐僻不会被人发现的藏身地方。“躲藏”本是她的惯技,何况就算终于被搜出来,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转了半天没有失望,有个院落特别宽大,花树错植不,还有山水之胜。
所谓山水之胜当然属于象征式。“水”是一个不规则形状而面积也不大的池塘,池水清澈游鱼可数。
“山”却是真的山,是一座平地涌起高约十丈的石山,靠院子这边石壁峭直。不但有山的味道,也同时成为天然生成的围墙。
石山左边房子不算大,走廊上只有两道房门,一道垂着幼细润泽的湘竹帘,另一道则是厚身纯碧的帷幕。这两道门帘阻隔了外面的目光,使人看不见房内光景。
阿秀站在月洞门外忙忙碌碌地望了一阵。
由于她既要观察爬满藤萝的石山峭壁,又要查看廊上房间有没有动静,故此眼珠转来转去甚是忙碌。
石山峭壁上的藤萝又多又密,藤叶把石壁染成一片碧绿。不但如此,在靠右边角落还有一个葡萄架,推波助澜地藤叶蔓生,变成一片爬藤的清凉世界。
阿秀不理会那道张挂绿色门帘房间,因为她固然瞧不进去,但房内之人也瞧不出来。只有那道竹帘房门甚是可虑,房内如果有人,可以看见外面情形而阿秀却瞧不见里面。所以她尽力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掀帘张望。
只见那是一间很大像书房的屋子,窗明几净,四壁都挂有字画。左右两边墙壁有些书柜书架,堆满了书籍。右边有张红木云床,床边几上香炉内兀自篆香袅袅。
阿秀立刻转身轻轻走落院中,一直走到葡萄架边。这时丝丝春雨已洒在她头上身上。
阿秀居然不管藤枝藤叶一片水湿,竟自一头钻入架后。那葡萄架后面就是石壁,也有密密藤萝长满。但阿秀却掀开藤萝挤身入去。藤萝后面居然有个凹入石洞,洞口很窄高度也只有四尺左右。
不过阿秀已经觉得很宽大,容容易易就闪入去。那片藤萝弹回来仍然封住狭窄洞口。
阿秀虽然必须佝偻着身子,但只要这道石缝能遮挡风雨,她担保自己可以用这种很不舒服的姿势躲上三五七日之久。从前她做扒儿逃走之时,比这里更不舒服的地方也躲过,一躲就是好几天,也没有东西吃。
所以她既不考虑舒服不舒服,亦不担心虫蛇。她只想起董耀那对眼睛露出焦虑惶急神情,便不禁快意地冷笑一声。
她把雨伞搁在旁边,慢慢回头瞧看这道石缝究竟有多深?
这一瞧之下不觉呆了,原来她身后两尺之地豁然开朗,竟然真是一个不的石洞。
欲知那石洞究有多大?欲知里面是潮湿或干燥?只有进去亲眼瞧瞧才知道。
她毫不迟疑倒退着进去,转身一望,不禁又是大吃一惊。
原来这石洞内两边壁上都点着灯,地方不,竟有三丈方圆。地面平整洁净干燥,有一张床,一张圆桌和两张圆櫈。
然而使她吃惊的不是这些布置,而是床上居然有一个人盘膝打坐。
这个人当然已被她惊动而睁大眼睛。他年纪最多不过廿余岁,样貌清秀斯文,那种吃惊样子似乎有点滑稽。
阿秀本来就很悍泼,这一眼瞧正那年轻男子很老实、很稚嫩(没有江湖经验)的弱点。那里还会放过?冷冷笑一声:“你是谁?”
年轻男子定定神,回答时声音很温柔:“我叫阿道。你呢?”
“我是阿秀。”她又冷冷笑一声:“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为何躲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