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社外，方国兴叫了两辆计程车，和樊老太婆坐在了同一辆车上。

    樊老太婆和两闺女坐在后座上，方国兴坐了在前座，这一次为了在樊老太婆面前长脸，方国兴一路积极的不行，来回好几十的出租车费全他付的。

    车刚开动不久，方水仙突然间尖叫一声，樊老太婆拍她的手，“这不是要吓谁呢？”

    方水仙焦燥着呢，没理樊老太婆，一个劲地催着前座的司机开快点。

    “司机先生，你别听我闺女瞎说，开慢点，这一快我就犯头晕。”樊老太婆有轻微的晕车症。

    “妈，慢不得，这一慢说不得二哥她们就把家给搬空了。”

    樊老太婆心头一跳，她怎么也忘了，趁这时候她们来报社，说不定老二一家就回了老宅，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这还了得。

    方国兴回头看了眼，忙催着司机，“开快点，听我妹的。”

    司机看了方国兴一眼，这老太太分明说晕车了，这儿女也太不孝顺了，还催着他加速呢。

    刚想问声老太太呢，老太太开口了，催的比儿女都还急，“快，加快速度。”

    得，这下头疼痛也没了，这一家子可真够滑稽的，司机撇撇嘴。

    到了村口，人火速就下了出租车，往家赶。

    从水果店回来后，方四九去茶馆找了老伙计，请人帮忙修柜子，刚办完事回来。

    一进屋里，就看到老二一家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从阁楼下来。

    孙子孙女还背着书包，这一会不都该在店里吗？

    怎么回家了。

    方老爷子眼皮子直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好好的，你们不在店里，怎么回家来了，这拿着包袱是要干嘛？”

    怎么看怎么一付全家离家出走的模样。

    方四九盯着老二一家，“把包袱放下，好好说话。”

    夫妻两个面色菜菜的，不敢看方老爷了，也不知道怎么和老父亲开口，最后还是方小鱼把事情的经过给爷爷讲了。

    方四九听完什么也没说，颤着手，从兜里拿了根烟出来。

    方国栋给老爹点了，方四九吸了一口，看着老二和老二媳妇，“你们决定了？”

    陈秀英面带愧色的点头，嗫嚅道，“爸，是我们不孝。”

    方老爷沉默了很长时间，“罢了，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爸也不拦着你们了，这么多年，你们受委屈了。”

    “爸，我们哪里受委屈了，这些年多亏得爸……”

    陈秀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爸，等我们安顿好了，我们就过来接您，您跟着我们一块过吧。”

    陈秀英明知道公爹不会答应，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问看。

    方小鱼和方永华拉着方四九的手，眼眶红了，“爷爷，你们舍不得您，您就跟我们一块走吧。”

    “好孩子，爷爷不能走。你们走吧，快点走，等下你们奶奶来了，又得闹起来。”

    方四九不是怕樊老太婆，只是不想再看到一家人争吵不休，让乡邻看了笑话。

    想到即将而来的临别，方老爷子的眼眶湿了，忍痛推着兄妹两个，“听话，跟着你们爸妈走，等你们安顿下来了，爷爷过来看你们。”

    一时间祖孙仨抱头哭成了一团，陈秀英在旁边跟着抹眼泪。

    突然间一声暴喝，“哭什么哭，哭丧呢？”

    樊老太婆进来了，后头方水仙和方国兴气势汹汹地跟了进来。

    方水仙一进门眼睛就盯着陈秀英和方国栋手上的两个大包袱，朝着樊老太婆大喊，“妈，你看看，我没说错吧，趁着我们去报社，她们就回家洗劫了。要是我们来晚一步，指不定家里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呢。”

    方四九抓住了方水仙话中的重点，瞪大了眼睛看着妻子儿女，“报社，你们去报社干什么了？”

    樊老太婆冷笑道，“你儿子生的好，中了大奖，有了钱，就不认老娘了，我们去报社还能干嘛，他不认我这个娘，我自然不要他这个儿子，当然是登报直接脱离母子关系了。”

    樊老太婆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方四九甩手就给了她两个大耳刮子，“谁准了，你这个老娘们，谁准你登报了，你个臭老娘们，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你说脱离关系就脱离关系了，你这个毒妇。”

    方四九真是被气狠了，以前再怎么对老妻生气，也没下这么狠手过。

    樊老太婆被两巴掌打的直接摔在了地上，捂着两边迅速肿起来的脸，放声大哭起来。

    最后，干脆顺势扑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又是哭爹又是骂娘的，把方老爷子和老二一家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诅咒的话都骂上了。

    恨不得把弯弯村所有人都给招引过来，看看她受的不公待遇。

    邻里乡亲，在方国栋中奖时，就候在老方家周围呢。

    等方国栋回来，拎着两个包袱，这八卦之心就如星星撩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方小鱼趁着流言未起，拉着牛寡妇说了一番，经由牛寡妇之口，乡民们早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笼去脉。

    现在就是樊老太婆说出句花来，也没人会同情他，大家只说会她的不好。

    老太婆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刚刚她们听得分明，是樊老太婆登报要脱离母子关系，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不少的妇人上前劝陈秀英快走，别在这当口犹豫，小心这时不走，再惹上一身的腥。

    方四九看着儿子、媳妇，忍着心痛催着他们快走。

    陈秀英看着公爹伤痛的样子，不忍心。

    方水仙以为她们真要走，上前一步，猛抓住陈秀英手中的包袱，大嚷道，“你们不准走，要走也要等检查了包袱才能走，谁知道你们包袱里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又转头对方国兴道，“大哥，你还不动手。”

    “你们敢。”方小鱼和方永华异口同声道。

    方老爷子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够了，你要是也想像你老娘一样，想挨两个大巴掌，你就给我继续作。”

    方水仙看着盛怒的老爹一眼，知道再闹下去，没她好果子吃，不甘不愿地松了手。

    方小鱼拉着她妈的手，断然道，“走。”

    在一众人的目光下，方国栋一家人走出了方家的大门。

    方小鱼告别了呆了十多年的家，头也不回。

    陈秀英一路流着泪，频频回头看着老宅。

    方小鱼握住了母亲凉凉的手，“妈，往前看，不要再往回看了。以后我们要挺着脊背，一路向前走。”

    那样的家，不值得一丝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