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猪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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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华身体大好之后, 与谢君南回了一次谢府,如今的谢府里面,已经再没了什么大房二房三房的分别, 有的只是谢邈一家, 以及无父无母的五房少爷谢书彧,然而这谢书彧,早年因为谢武氏的关系,在府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如今却因为他的敢于直言,与为人坦荡的品性, 让谢邈夫妇对他也颇为宠爱。

    早前老太君虽然病了两日, 不过身体痊愈之后,便下令让谢书彧直接搬去了碧霞苑, 由老太君亲自照拂于管教, 府中如今除了一个姐谢思颜, 就属他最得老太君的看重。

    谢君南与灼华进入碧霞苑去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 谢书彧也在老太君这里, 只不过他却不是在老太君侍奉, 而是被老太君照拂着。

    “这是怎么回事?”谢君南明显怔愣,连身边的灼华也是狐疑。

    软塌边上,谢书彧坐在椅上, 他掩着嘴, 咳嗽得有些激烈, 平日里那显得微微苍白的脸色, 此刻竟然难得绯红了几分,而老太君便坐在谢书彧的身边,正满脸地担忧,掌心也一下一下地拍着谢书彧的后背,想要为他顺气。

    当听得门边传来的声音,老太君扭头看去,眼底顿时显了惊喜,只是不等老太君话,谢书彧骤然用力一咳,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灼华与谢君南明显微讶,两人快步上前,却见谢书彧的神色明显怔住。

    谢君南心里一沉,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他一步上前,不等谢书彧回过神来,一把抓过了谢书彧的手!

    “四哥?!”谢书彧惊愕抬头看他。

    “怎么会有血?”灼华惊呼。

    他这一声,让老太君连忙扭头去看,而谢书彧,因为被谢君南抓着手腕,他正挣开却完全没有办法。

    那沾染在他手上的血迹,红艳艳的,顺着指缝流淌而下,老太君看着心里顿时拧了起来,谢君南也是面色微沉,猛地扭头便朝桑吉吩咐:“快去将军府将寒素请来,是让他过来救命的!”。

    桑吉应是,转身匆忙便跑。

    谢书彧深深吸一口气,在谢君南分伸的这一空挡,终于将手抽了回来,他顾不得是不是在众人眼前,只急忙从怀里拿了帕子,便要将手上的血迹擦去。

    灼华拧着眉,朝谢书彧看了看,又朝老太君与谢君南看了看,见他们二人的脸色都异常阴沉,顿时也默默闭了嘴不语,只是眸光略微担忧地朝谢书彧看去。

    “你这情况,有多久了?”寂静中,谢君南突然问他。

    谢书彧深深吸一口气,似乎这才缓过来了几分:“没有多久,不过便只是这两日罢了”他微微一哂,苍白的脸色里透着几分淡淡的绯红,如若水中白莲花隐约带了几分粉色,清雅好看得很,只是那垂下的眼底却并不见得多少光亮。

    老太君抿了抿唇,这才无奈地长长一叹:“你这孩子,若不是今日我让吴嬷嬷将你强行带了过来,你还算瞒到什么时候?”。

    “祖母……书彧知错”谢书彧的声音轻轻,带着几分黯然:“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再为我担忧了,毕竟我这身子已经拖了这么多年……”。

    “胡!”老太君当即呵斥:“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书彧……不敢”。他也确实不敢,只是这身体是自己他心里清楚。

    灼华低低的呼了口气,他也朝谢书彧身边走近,拍拍谢书彧的肩膀:“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的,虽然你病了很久,但只要是病,那就没有治不好的”。

    谢书彧略微讶异的仰头看向灼华,似乎没有想到,与他从无交集的灼华,会对他出安慰的话来,那一瞬,怔愣过后,谢书彧便微微勾了嘴角,朝灼华轻轻了一声:“谢谢”。

    灼华朝他抿唇一笑:“要谢谢,其实应该也是我谢谢你才对”。

    谢书彧怔愣:“为何……”。

    灼华朝他眨了眨眼,并没有挑明谢书彧当初出来为谢君南话的事,只是转而道:“我有个舅舅,叫寒素,是个大夫,他医术很棒的,这些日子我在将军府里,也是他一直在为我看诊,等他过来了后,请他帮你好好看看,没准他能医治好你的这病呢”。

    这话仿佛是给了谢书彧希望,他双眼猛然一亮,里头竟像是瞬间装满了星辰一般。

    老太君听到此处,这才轻轻叹息,转而朝灼华看去:“灼华,你的身体可都痊愈了?上次的事,没落下什么病根吧?”。

    病根自然是有,但不紧,更何况还有寒素为他医治,不过这种让人担忧的话,灼华便不了,他只是朝老太君摇头笑道:“太奶奶放心,我的身体已经没事啦,多亏舅极时的将寒素舅舅寻了过来,如今我已经大好了,这不,一痊愈就赶着过来看望您了”。

    老太君听着,眉眼间不由得染上了几分笑意:“没事了便好,没事了便好,倘若你当真因为上次的事而留下了什么病根,我这心里啊,总是……”。

    “太奶奶,真的没事了”灼华断老太君的话,朝他眯眼笑了笑:“再,以我舅那个性子,我若不是痊愈了,他也不会轻易放我出来的,您还不放心么?”。

    万俟修那个人……

    老太君与他虽然接触不多,但也多少知道这个人的性子如何,笑了笑,老太君这才摇摇头,没继续在上头多什么。

    谢君南与灼华回府了,两人之前便去拜见了谢陈氏与谢邈,至于谢老夫人,如今虽然还住在谢府,却因为当初的事而触怒了老太君,至今都还禁足在自己秋枫院,不过依着谢老夫人如今的性子,临老了却受禁足这种事情,估计即便是日后禁足解了,她也是轻易不肯出来的。

    在寒素还没来到谢府的时候,谢君南已经独自去拜见过谢老夫人了,不过谢老夫人并没有见他罢了,谢君南明白,谢老夫人这是与他已经彻底生分了,只是有些事,不管谢老夫人那里是个什么态度,谢君南这里作为孙儿却是不能失去做了孙儿的本分,至于灼华……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后,谢君南亦是断不会再他轻易地再受谢老夫人的半点为难。

    半刻,寒素这才随着桑吉的身影,出现在谢府碧霞苑里,他步履匆匆,行走间仿佛自带了微风,撩得衣角略略翻飞,谢书彧坐在屋里,扭头的时候,朝窗外看去,正巧,便看见寒素一袭青衣的身影,微微一怔,谢书彧的瞳孔似乎也在刹那微微缩了几分,只不过他忽而垂下了眼睑,并无人知晓罢了。

    灼华倒是一直盯着门边,见到寒素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便忙起身朝他走近:“寒素舅舅”。

    寒素微微一怔,继而失笑:“都了,在外便不要如此叫我了”。

    灼华笑了笑,又改口喊他的名字,寒素这才满意点头,转而问他:“你们让桑吉将我匆匆寻了过来,是来这里救命,可是出了何事?”。

    谢君南朝他作揖:“若不是事态紧急,我也不好再扰你了”。

    寒素又是一怔,显然不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转头时,见得老太君的身影,寒素倒是急忙朝老太君作揖行礼。

    老太君略微点头,并未话。

    谢君南领着寒素往谢书彧跟前一带:“这位是我堂弟,书彧,他多年来一直病榻缠身,方才还……”拧了眉,谢君南话音沉重了许多:“还需要你救就他的命才是了”。

    寒素听着,微微蹙眉,他在谢书彧身边,掀开衣袍桌下:“把手伸出来,我先给你把把脉”。

    谢书彧微微点头,将手递上,那露出的一节手腕白嫩异常,亦是柔若无骨。

    灼华看着,他眨眨眼,也跟着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谢君南狐疑低头看他:“怎么了?”。

    灼华嘀咕:“没什么,就觉得书彧的手腕可真好看,再看看我的,感觉有点像是猪蹄”。

    噗……

    谢君南失笑:“你这么细的手腕都像猪蹄了,那我这个是什么?”。

    灼华脱口就:“大猪蹄子!”。

    谢君南微微一怔,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拍了灼华一下。

    灼华横他一眼,脸上却是笑意渐浓。

    两人正玩闹着,寒素也收了手,谢君南与灼华等人急忙扭头看他,连老太君都忍不住追问寒素:“他的身体怎么样?”。

    寒素面色稍霁:“老太君不必担忧,他这虽然是多年的沉疴,但也不是彻底药石无灵的地步,我观他脉象,许是这两日心里郁郁结重,亦有寒气侵体的现象,故而加重了病情,想来应该是在这两日,还偶尔有咳血之像”。

    老太君双眼微微大睁,忍不住便将刚才谢书彧咳血的事给了。

    寒素微微一哂:“咳血于当下来看是正常,不必过于忧虑,待我为他开几幅方子,咳血之像不用多久便会没了,之后只要再加以调理身体,逐渐减少药量,多以运动便是了”。

    灼华听着,狐疑的问:“那他这个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了是不是?”。

    寒素点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可以如是的,只是倘若他咳血之像若有月余以上,那可就真是沉疴难治了”。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老太君忍不住惊呼:“幸好当真是你有在,不然我恐怕是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寒素,忙伸手扶了老太君一把:“老太君不必伤心,他这病根原也不是什么大病,许是因为这些年里调理不当,照顾不周故而才会如此,也幸好,发现得极时,有我在这里呢,必定能保他性命无虞”。

    一枚定心丸,就这么被寒素递到了老太君的心里,让老太君当下不由得长长呼了口气。

    谢书彧虽是庶出,以前与老太君相处也不多,但是这些日子,自从谢书彧搬到老太君的碧霞苑后,老太君便觉得这孩子愈发地让人疼爱,可同时却也心疼,如此种种汇聚起来,反之也让老太君对于谢逊夫妇便愈发地不满。

    老太君的心事,谢君南或许能猜得几分,但灼华却猜不出来,他只是想着谢君南在照顾自己的那些日子,与自己起这谢书彧当初为他出言的事,心里便对谢书彧有了几分好感,此刻又看这谢书彧一副羸弱之像,却浑身都透出一股让人感觉舒服的温润气质,灼华眼珠一转,忽而想起什么,朝谢书彧道:“你要好好养病,过几天等四郎跟我二哥合伙做的雅舍开业了,你可得去给我凑个人头才行,啊对了,四郎还,到时候他会把四君子的画作,也一起拿来”顿了顿灼华不确定地问:“对了,你喜欢四君子吗?”。

    突然提及的四君子,让谢君南颇为意外,不过再仔细一想之后,回想到的却是当初被灼华一家的实力嫌弃,此刻灼华却又拿出这四君子的噱头来诱哄自己的弟弟,一时间只弄得谢君南啼笑皆非。

    到底……

    是谁当初那么嫌弃四君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