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寒素
寒素出身贫寒, 家里原本人丁兴旺,可是在寒素五岁那年,一场瘟疫,他的家人与村子里的村民们几乎都遭难没了, 只又他, 跟父母过继过来的兄长万俟修被人救了,带回山上, 而后这一晃, 便是十三年。
十三年, 寒素第一次下山时,是为了万俟修前往大军,当了几个月的军医,时隔一年再次下山, 也是为了兄长万俟修的关系, 不过这次不是让寒素当军医,而是让寒素去医治万俟修的外甥灼华。
其实,连寒素都没有想到, 这次下山, 居然会让他就此在山下住了下来,不止如此, 这次下山, 他还遇见了个人, 一个不得有多么出色,却愣是能让看了觉得舒服的人。
而这个人, 便是谢府五房留下的独子,谢书彧。
谢书彧是谢家庶出五房的独子,因为从体弱多病,甚少出现在人前,他在府上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强烈的存在感,唯一会记挂着他,也就只是谢府四郎谢君南了。
寒素初见这谢书彧的时候,是他受谢君南之邀前往谢府去给谢书彧诊治。
那时、少年人单薄的身子就坐在院子里面,过于白皙的脸色,只显得他比起寻常男儿似乎要更弱几分,在寒素盯着他的时候,寒素发现他也盯着自己,而且那双眼似乎越睁越大,而后,里面的亮色忽而闪跃起来,如若萤火虫般,就这么兀然朝着寒素非了过来,那一刻,寒素仿佛是猜到了什么,他轻轻一哂,再看谢书彧的时候,只瞧见这人移开了眼,可露出的耳朵,却通红一片,几乎……快红到了脖颈。
见得此,寒素不由得抿唇一笑,而后因着为了方便为谢书彧诊治,他便干脆在谢府住了下来,为此,老太君还特意为他扫了间院子出来。
而后,他在谢府,与谢书彧接触的时日便更多。
每一次把脉看诊,谢书彧的耳朵都能红透,两句话,也能让他浑身拘谨很不自在。
寒素不知道这是不是与他庶出的身份,不受旁人重视有关,只是在寒素的这里,却完全没有那些所为的嫡庶之别。
人,还是那个人,不论是嫡出也好,庶出也罢,都不会有什么更改。
只是寒素是如此想的,谢书彧却并非如此所想。
生于京城高门府邸,嫡庶之别在谢书彧的心里已经是根深蒂固了,尤其是自父母过世之后,他明里按里被大伯母诸多压,更让他知道庶不如嫡的区别,可即便是如此,有些事,也是谢书彧没法控制的。
那是心。
他没法控制。
见到寒素时的欢喜,看不见他时的失落。明明人就眼前却不知该什么,只要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好,只要他在,谢书彧便觉得欢喜。
只是这份欢喜,一直以来都被他自己心的收藏在心里。
一直到,谢府落难,全府发配。
被发配时,谢书彧与大家走在街上,他忍不住转眼四处张望,既希望能在人群里再看看寒素,却又害怕叫寒素看见自己这狼狈的模样,可是胡思乱想了片刻之后,谢书彧又忍不住自嘲。
自己与寒素不过便只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罢了,谢府遇难,他一个外人又怎么会来相送?
想到这,谢书彧不免觉得心闷,而后便低垂了头,再无心四处张望。
他不知道,就在他低垂了脑袋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人收入了眼底。
酒肆二楼的雅间上,寒素便是站在这里,一直都在看着他。
万俟修端着酒杯,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看,挑眉:“你喜欢这种的?”。
寒素当没听见。
万俟修又问:“不是他身子骨弱吗?你就这么放心让他跟谢君南他们一块流放陶城?”。
寒素这才开口:“陶城那种山明水秀的地方,去一趟,有何不可?”。
万俟修口无遮拦:“不怕去了之后他病入膏肓?”。
寒素脸色微微一僵,撇他一眼:“我那位嫂的身体似乎还未痊愈”。
万俟修一怔。
寒素又道:“最近好像缺了几味药,不行我得出去找找”。
万俟修脸色微微一黑,在寒素将要转身的时候他哼笑:“别装模作样了,到了陶城那边我会安排人照顾那病秧子一二的,你放心吧”。
寒素但笑不语,仿佛是没听见一般。
谢书彧与家人都被流放陶城了,寒素也没继续呆在京城。
他倒不是暗中追着谢书彧去了,而是他真的缺了几位草药,需要去找,而这草药,便是为了根治寒素多年的顽疾。
这几味草药,短短几个月,他便找了不少地方,等于找齐的时候,他又收到了消息。
是谢君南让他赶往陶城的花溪村,因为灼华有孕了,需要有人时时照顾,而这个人,除了寒素,谢君南谁都不放心。
想到那边几个月都没见过的人,寒素抿唇一笑,带着行李,背上草药就赶了过去。
再次见到谢书彧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
院子里,谢书彧就站在那里,虽然一身粗衣,却举手都透着温润,他拿着书本,低着头正与身边弟弟话,他脸上带着笑,无意间露出了嘴角边上两个浅浅的酒窝,虽然身子顾还是单薄,但是看他的神色,显然比之前精神不少。
寒素抿唇一笑,跨步上前:“数月不见,彧起色看起来比之前在京城还好很多啊”。
这声音,当即就让谢书彧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他睁大眼,惊诧不已的盯着寒素,完全没有想到寒素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面对他的呆愣,寒素只是轻哂一声,朝他作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可是不想见我?”。
“不是!”谢书彧脱口而出,发现自己过于急切,简直就是欲盖弥彰,一时间只急得整张脸青红交错,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会尴尬的。
寒素不由得失笑,走上前,在谢书彧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在那之后,寒素又一次留在了“谢家”。一是为了照顾怀有身孕的灼华,一则,也是为了谢书彧。
只不过,那一层窗户纸没被寒素捅破,谢书彧便一直忐忑不安,只是有时候想着这个人便在身边,也是不由得一阵痴痴傻笑。
时日便如此一日一日的过了,谢书彧原本以为他与寒素便是一直如此了,却没有想到,当村子里变得不在安宁,他们都随着红叶去了土匪的翻云寨后,寒素的举动会变得愈发亲昵。这让谢书彧既是欢喜又是惶恐,在如此慌慌的不安中,谢书彧又惹了寒,原本就身体虚弱常年用药的他,这一次不得不又继续整日与药为伴,不过好在,慢吞吞的服用了将近两个月的药后,谢书彧的伤寒终于好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日却会突然听寒素了一句捅破窗户纸的话。
“伤寒好了,以后便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时时来这你这里了”。
谢书彧整个人猛然一惊,像是呆住了一样。
寒素只是一笑,又:“不过还好,我之前在外头找到了几位草药,等我配置好了,就又有理由过来的”。
这一次,谢书彧直接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寒素急忙伸手拉他:“你心一些,身体本就已经不好,要是不心再摔傻了可怎么得了,只怕到时候谢大叔他们得让我对你负责了,嗯,不过看你最近都还听话乖巧的份上,那我就负责任好了”。
“你……”。
“谢书彧,你愿意不愿跟着你眼前的男人,不管是是吃鲍参翅肚,还是番薯腌菜,一辈子都不离不弃?”。
这个话……
谢书彧惊得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盯着寒素。
寒素只是那一脸笑意的模样,他抬手摸向谢书彧的心口:“不过你不愿意也没机会了,看你这个傻样,八成我还是得对你负责的,嗯,那就负一辈子的责好了”。
一辈子的责。
人都,大将军万俟修是个混的,当年欺负七殿下的时候什么手段做不出来?后来为了求得原来,又是什么话会不出来?寒素即为万俟修的弟弟,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可是这么多年都在一起学艺,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丁点的与万俟修相似?
只是此刻的谢书彧,整个人已经晕乎掉了,忘记做反应出来了。
寒素抿唇一笑,他朝谢书彧眼前凑近,指尖轻微地捏了谢书彧的下颚,他贴了过去,两人鼻息交错着:“你不,我便当你是答应了”。
两唇相碰,却只是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自此,谢书彧才终于回神,整个人却不知是怎的,不止脸红得彻底,好像连话都会了。
他眼睛闪闪发亮了,没忍住一把抱住寒素,压抑着欢喜道:“我其实……见你第一次的时候,就……就……”。
就什么?
这话得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寒素却笑了。
他掌心摸过谢书彧的后脑,指尖顺着谢书彧的长发梳过:“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心动了”。
这是谢书彧语无伦次没清楚,却被寒素出来的话。
有的感情,不用经过沉淀,只要一眼,其实就已经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