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财神

    书房之中，莫不凡捧着茶杯，安静地坐着，双眼直视着前方，杯中水汽氤氲，从他的脸上轻轻飘过，他却连眼睑都未眨动一下，仿佛一具泥胎木塑。

    钱宝进了书房，莫不凡却恍若未见。钱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揖礼道“宝有失远迎，叔父莫怪。”

    莫不凡抬起头来，看了宝一眼。

    钱宝叹道“叔父，你我两家，一向交好。莫爷爷过世，实非我钱家之过，难道叔父真要毁了你我两家多年来的交情不成？”

    莫不凡突然沙哑着嗓子问道“宝，你告诉我，我爹是不是你们杀的？”

    钱宝目芒顿时一缩，沉声道“叔父这是何意？”

    莫不凡摇摇头“你莫慌，我不是要讹诈你钱家。我这么问，是因为”

    他缓缓站了起来，盯着钱宝“我爹，应该一直在觊觎你家的一件宝物，是么？他上天目山，主因不是为了我女儿的婚事，而是在打你家那件宝物的主意吧？他在外边还有帮，你所的贼人是不是就是我爹的同伙？”

    钱宝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莫不凡涩然笑了“果然如此么？”

    钱宝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叔父既然已经知道，那宝就直了。我祖父，就是因为令尊的算计才被害的。而令尊，却不是我们杀的。我祖父为了保住守护之物，启动了关，是令尊的同伙为了自保，用令尊挡箭，所以他才死去。”

    莫不凡点点头“原来如此。”

    钱宝看着他，突然问道“我，你就信？”

    “我信！”

    莫不凡点点头“我找忤作为我爹验过尸，忤作，我爹的致命伤都是箭伤。所以我才奇怪，弓箭，乃朝廷严禁之物，便是贼人，刀枪易得，弓弩也不常见，而普通的猎弓，却又没有这样的威力。

    你钱家又不想谋反，家中当然不该藏有弓弩。可是如果是固定于室内、仅用以防贼自保的括弩箭，却不在禁物之列，这就得通了。”

    钱宝松了口气，道“叔父明白这个道理最好。我钱家实没有对不起你们莫家的地方。如果细究起来”

    钱宝的眼圈儿红了，微微带着颤音道“倒是我爷爷的死，该向你莫家讨个公道才是。”

    莫不凡沮然点点头，道“我明白！”

    钱宝道“如今叔父心中疑惑已然明了，还有什么话想？”

    “有！”

    莫不凡上前两步，面对钱宝站定，肃然道“我爹的事情，我已无颜再纠缠。而我这次来，却是厚颜向你求救的。哪怕，是我莫家亏欠了你钱家，我还是要向你求救，宝，求你伸伸，拉我莫家一把！”

    莫不凡到这里，把袍子一撩，“卟嗵”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钱宝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搀扶“莫叔父，你这是做什么，折杀侄了，你快起来。”

    莫不凡跪着不动，惨然道“宝，我实话了吧，早在几年前，我莫家就已入不敷出，勉强支撑了。原因，就在于我爹误信妖人之言，将我莫家财富挥霍一空，所以本该平安度过的劫，反而越积越大，直至不可收拾。”

    莫不凡着，不禁流下泪来，哽咽地道“莫家，就要完了，如果钱家不伸，普天之下，再没人能帮得了我莫家。”

    莫不凡把莫家大致的情况了一遍，宝听了，却冷下脸来，道“莫叔父，莫家如此情形，便是以前，要我钱家援，我也不敢轻率答应。更何况如今这般情形，坦白，我虽不会迁怒于整个莫家，但钱莫两家的交情，却是不可能了！”

    “我知道！所以我的帮，不是无偿地帮！而且，你若答应，我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可以交给你！”

    “什么东西？“

    “我爹的札！我不太明白那上边都写了些什么，但是，应该与你要寻找的仇人有莫大关系，其中，应该有你想找的线索！”

    钱宝悚然动容，急急蹲下，追问道“札在哪里？”

    莫不凡直视着钱宝，一言不发。

    钱宝深深地吸了口气，拉着莫不凡站了起来，沉声问道“莫家都哪些方面需要资金，数额多少？”

    莫不凡到底是早就代替父亲管理莫家的人，而且他的经商能力也着实不弱，只可惜了莫本钟这个“太上皇”仍然是乾纲独断，拿走了大量资金，莫不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莫家才落得这步田地。

    这些帐目莫不凡心中有数，张口就来，纵然不会记得非常详细，也能个八九不离十。救急所需的资金，后续经营所需资金，一些经营不善的产业依时止损抛售可以换回的资金

    莫不凡逐项出，钱宝指微微掐动，心中加减综合，最后算出一个数字，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道“莫叔父，令尊太天真了，就算我真娶了令媛，两家结为姻亲，我钱家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这对我钱家一样是伤筋动骨。”

    莫不凡讷讷难言。

    宝看了他一眼，道“钱家不可能无偿援助，不过我可以采取入股的方式。你莫家主营钱庄和运输还有丝绸业，而我钱家主营典当和药铺，还有酒楼，原本不相干的，所以我钱家想涉足这些行业，你们现有的基础、人脉，也都可以换算成资金”

    宝指又是一阵掐算，最后停下来，看着莫不凡道“我钱家入股，你莫家所有产业，我占六成！”

    莫不凡惊道“什么，我也刚刚算过，公道来，你钱家最多占五成。”

    钱宝道“钱家可以不沾这些产业，而莫家，失去这一切，就是失去所有。所以，我要六成！”

    莫不凡气极败坏地道“你这是趁火打劫！你刚刚还，我们莫家现有的基础和人脉也可折算成资金。更何况，我还有家父的札。”

    钱宝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只要六成啊。莫叔父，你我都是生意人，你应该明白，如果换一个人家，落得这步田地时，肯出救场的人，可以占到多少，只要七成的话，也算公道吧？”

    莫不凡咬了咬牙，道“五成五！不然，我不会交出家父的札！”

    “令尊的札或许有些用处，但对我找出幕后真凶，未必有绝对的作用。因为那个人，对令尊也未必绝对的信任！”

    这句话正中莫不凡的软肋，他之所以点灯熬油地看了一夜，就是想从札中找出有用的线索，从而和钱家谈判时能占据主动，就因为他没看出什么端倪，才只得厚颜登门。

    莫不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暗思盘算好久，终于颓然道“罢了，就按你的。我莫家，在临安府还能有一席之地，我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钱宝伸道“令尊的札呢？”

    莫不凡沮丧地从袖中取出札，交到钱宝上。

    钱宝点点头，道“叔父可以回去准备相应的契约和交接簿册了。我会尽快安排人与你联系。”

    莫不凡点点头，向钱宝无言地拱了拱，颓然转身。

    他们二人商量的过程，尽可以讨价还价，穷尽心，但双方既然已经定，虽然还没有白纸黑字落实下来，这事也已是板上钉钉了。

    这就是诚信，莫不凡相信钱宝绝不会违诺，古人对“人无信不立”看得可是极重极重的，绝不敢视承诺如放屁。

    宝将莫不凡送出大门，拱作别，立即回转书房，打开莫本钟的札，只细细翻了三四页，便露出吃惊的模样。

    他把札往袖中一藏，便匆匆走出书房，唤来家丁道“立即备马，我要去‘保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