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无骨美人
外头的雨渐渐停了。
雨声滴答,落在储秀宫门前的花园里,那里有数不清的月季正含苞待放。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宫院之内,暖罗玉帐的后面,一个娇柔的美人横卧着。
暖帐前,一个年轻的太监低着头,怯怯地低语着,眼睛不时瞄上那张玉塌。
雨后的闷热让卧榻上的美人解开了胸口的螺扣。绫罗掩映之间,一片雪花白若隐若现。
听到某处,美人略略翻身,那柔软得像一条水蛇的身体略略挺直。
“这么,今天下午,皇上在承乾宫就只罚了屈修一个人”
“是是的。”
年轻的太监猛然低了下头,只觉得喉有些干涩。
也不知道方才自己的视线有没有被觉察到。
“不是皇上回来的时候龙颜大怒吗就没把宝鸳郑淑这两个贱婢好好收拾一顿连个人也看不好,她们还有脸继续在屈姐姐身边伺候呢。”
美人的声音也极美,起这些话来,语气柔曼得竟像是在撒娇。
那太监当然不会蠢到以为床榻上的美人这是在向自己施媚,但他的脸还是忍不住一时绯红。
“回、回娘娘,听皇上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但在承乾宫的时候,被一个叫柏灵的司药给搅和乱了,那司药拉着皇上一通胡言,竟把万岁爷得消了火儿,问了一堆有的没的,也不追究旁的责任了。”
“柏灵”美人儿的眼睛微微虚化,像是在回忆,“就是今日把屈姐姐从城墙上劝下来的那个姑娘吧”
“是,就是她。”
“这人什么来历怎么就入了屈姐姐的法眼”
“回娘娘,听是太医院医官柏世钧之女,或许,跟着她父亲确实学了些本事”
床榻上的美人儿努了努嘴,她缓缓坐起,一只软似无骨的纤纤玉挽起了帐帘,那帘后的一片旖旎风情顿时无遮无拦地闯进了帐前人的眼帘。
太监猛然一缩,脸都烧了起来,只得把头伏得更低了。
那美人儿不怒反笑,“贾公公,您上前点儿。”
太监跪着往前挪了挪。
“太远啦。”
太监又往前挪了挪。
“再近一点儿呀”
再近再近这可就要到床边儿了呀
“你抬头看看本宫”
太监颤颤巍巍地抬了头,炽热的视线从那双雪白的玉足上收回,然后往上移了寸许。
那双柔光水滑的腿,在潮红色的轻纱裙下勾缠在一起,正缓缓地调整着姿势。
要是能被这双腿
太监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又把头猛然低了下去。
帐后的美人望着这太监红得像是喝醉了的两颊,脸上浮起毫不掩饰的浅笑,她伸出,半个身子探出了床榻,五指缓缓地挑起太监的下巴。
太监的视线躲无可躲,半推半就地抬了目光,才一眼,便跌跌撞撞地望进了那两颗松开的螺扣里头。
往下三四寸,那真是一片盈盈软软、可堪一握的好春光
美人儿的五指蜻蜓点水似的抚过那张发烫的侧脸,让人连呼吸都忘了,只是呆在那里。
“贾公公,您跟在黄公公身边,有多少年了”美人儿轻声问道。
“回娘娘,六六年了”
“黄公公器重你呢,亲自把你放在身边栽培。丘公公当年,也是被黄公公这么亲自调教出来的吧”
“奴奴婢愚钝,不敢、不敢和丘公公相提并论。”
“本宫你敢,你就敢。”美人儿娇嗔地了一句。
“娘娘得是,娘娘得是”
美人儿这才收了,又退回了纱帐后头,侧枕在床榻上,两指绕着垂落的青丝,“我不喜欢那个叫柏灵的丫头,这名字听着就怪聒噪的。她既才来不久,想来也没什么根基,贾公公想个法子,帮本宫把这只鸟掐了吧”
太监才想点头,又陡然反应过来,脸上的红晕也褪了几分,为难地开了口,“娘娘这、这不妥吧。”
“怎么不妥嘛。”卧榻上,美人的声音低了下来,听得让人心里直痒痒。
太监喉咙动了动,情不自禁地又往前挪了挪,两抓在了床沿的木板上,有几分急切地道,“娘娘有所不知,不是的不愿帮娘娘,实在是哎,我就和娘娘明了吧,那个柏灵是太后的人,身边还有锦衣卫的暗卫,您动不得的娘娘可千万别轻举妄动,不然”
“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了”美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敷衍,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又笑道,“奴知道贾公公和旁人不同,心里头是向着奴的。”
这一声“奴”,听得才将将年过二十的贾遇春心神激荡,只恨不得立刻为帐中美人死了。
外头的雨终于停了。
贾遇春也终于从储秀宫里走了出来。
虽然那他脸上的神色已经沉了下来,可两颊的红羞却还久久不散。
人人都奇怪一个教坊司出身的女人怎么能爬到这个位置,这几年常伴圣驾的贾遇春却再清楚不过。
别的娘娘见了陛下无不是一脸的贤良淑德,只有储秀宫的这位林婕妤,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荡妇似的,平日里一行一坐柔媚无骨,那一颦一笑简直要把人的心魂都给勾去了。
哪有男人能扛得住这个
果然,才走不远,就听得储秀宫门前传报宫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陛下有旨,今晚储秀宫林婕妤侍驾”
贾遇春忍不住叹了一声,皇上这都已经半个月没去过其他嫔妃那里了吧。
储秀宫里,床榻上的美人翻了个身,几个侍女都过来扶林婕妤起来,重新梳洗。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林婕妤笑了笑,顺拿起一旁的轻罗扇,“哎,屈姐姐沉疴不起,那我可不得为姐姐分忧么只是陛下这来得也太勤了,再这样下去,本宫也吃不消了呀”
几个围着的丫鬟都笑了。
一个丫鬟心地为林婕妤梳着头,“对了,娘娘,齐美人那边,您看要不要派人去给她的家眷送些抚恤”
“哪个齐美人”林婕妤淡淡地问。
这个口吻瞬间扫清了方才的欢笑,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