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七穿(十一)
“你拍的?”看到视频播放结束后又跳到了开头的画面, 苏恒帆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然后就收到了对方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目光。
事实上,话才一出口,苏恒帆就意识到了自己这问题有多蠢了。
别当时季榆手上压根没拿着手机, 就算对方真的以某种他不知道的方式, 成功地把那时候的事情给拍下来了,也绝对不可能是视频里这样的角度。
但就算这样, 看到眼前这个家伙的反应, 苏恒安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一阵不爽。
……在这种情况下, 正常人的第一反应, 都会觉得是这个家伙故意坑他的吧?!
不过, 在他动手之前,对方也不可能猜到他想干什么吧……忍不住伸手捂住了额头,苏恒帆表示,他这真是一不心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了。
还有,现代人那热衷吃瓜的习性以及他们手里便捷的高科技,在某些时候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你应该感谢我及时帮你把这东西给要了过来。”斜了苏恒帆一眼,季榆收起手机。
那会儿上来的时候, 直接被一群人围着各种关心询问, 他还懵了那么一下来着。
——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后, 他就果断以“再给一次机会”为理由, 把这段视频要了过来,顺便让把其他人的存档给删得一干二净。
季榆觉得,天底下大概再没有他这么敬业的老师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嘴唇动了动, 苏恒帆还是没忍住,朝面前的人翻了个白眼。
但话虽这么,苏恒帆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季榆确实帮了他一个忙。
刚才的那个东西要是被传到某些人手里,他得到的可就不一定只是警告这么轻飘飘的后果了。
要知道,单从这个听不到对话内容的视频里来看,他可不单单是动手了学校的老师这么简单,就是扣上敲诈勒索的名头也一点都不为过。
就算还不至于到退学的地步,可这种会在记录上留有污点的事情,总归还是少点的好。
苏恒帆还没有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地步。
只是……这个家伙特意自己把这玩意儿给存了下来,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
想到刚才季榆口中的需要交给自己的“重要任务”,苏恒帆忍不住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真要是为了他着想,这种东西就该一个备份都不留下吧?
到底,这件事情的起因,还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混蛋,莫名其妙地给了他一下——起来,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会来那么一出来着。
“你……”苏恒帆刚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就被季榆给断了:“这可是你‘改过自新’的一大表现机会啊!”
这么着,季榆还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苏恒帆的肩,一副领导委以重任的模样。
听到季榆的话,苏恒帆愣了一下,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其他人时不时地朝这边投来的或担忧或警惕的视线。
先前警告过他的那位校友,更是蹲在边上直勾勾地盯着这里,那样子,简直就跟只要一出现什么不对的迹象,就能立马抄起边上的解剖刀杀过来似的。
……很好,看来这儿的人要么亲眼见过他人的那一幕,要么就都看过视频了。
顶着一群师长那意味分明的视线,苏恒帆顿时觉得自己向来坚强的胃都抑制不住地痛了起来。
“好吧,”抬手揉了揉有点发疼的太阳穴,苏恒帆放弃一般地叹了口气,“你想让我干什么?”
知道苏恒帆这算是妥协了,季榆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你稍微等一下。”
完,他也不等苏恒帆的反应,就直接转过身,去一张堆着一些杂物的桌子上拿了一件白大褂和摄像机,又拿上了放在上边的纸笔之后,才走了回来。
“恭喜你,”在苏恒帆的面前站定,季榆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对方的怀里,“你被抓壮丁了。”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法医这一行的人数本来就少,这次的任务又来得突然,他们一下子都没能找到足够的帮手。
“……啥?”条件反射地接住了季榆递过来的东西,苏恒帆一时之间有点没能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他又不是学法医的,在这种情况下,就连下手都做不到吧?这个家伙,是故意让他过去添乱吗?
看着面前的人那笑眯眯的神情,苏恒帆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把对方给得罪死了。
……要不然这个家伙,怎么会这样变着法子来折腾他?
“放心吧,”看出了苏恒帆的想法,季榆露出有点好笑的表情,“就算你想亲自动刀,我们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这一次的事情,可是来自警方的委托,就连本专业的学生,都没有几个有资格过来当助手。
“你只需要在边上拍个照,做点记录就行了,”朝苏恒帆笑了笑,季榆看了一眼其他解决了自己的午餐,准备继续自己的工作的人,转身朝解剖室走去,“这种事,就算是彻底的门外汉也能做得到。”
当然,有点医学基础的人来干会更好一些,至少在他们的口中冒出一些专有名词的时候,做记录的人不会连那几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但是你是不是把面对尸体这种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点……”看着季榆动作利落地将那一套跟做手术似的装备穿上,苏恒帆不由地轻声咕哝了一句。
他之前没有趁着季榆被叫走的时候离开,果然是犯下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吧?
地吸了口气,苏恒帆还是乖乖地套上白大褂,跟在季榆的身后走进了解剖室。
一走进那扇隔开两个空间的门内,顿时就有一股肉类烧焦的刺鼻气息扑鼻而来,混杂着一些不上来的异样臭味以及那在医院里从来都少不了的消毒水的气味,那刺鼻的味道让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的苏恒帆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好在尽管感到明显的不适,他倒是并没有产生什么想要呕吐的欲-望。
看着季榆和另外一个自己叫不出名字的人一起,将一具焦黑的尸体抬到解剖台上,苏恒帆这才注意到,这具尸体——以及他之前看到的那一具——的体型都特别娇,看起来跟十几岁的孩子似的。
“四海初中出游的校车翻下山了,而且还燃烧爆炸了,”注意到苏恒帆的视线,季榆开口解释了一句,“因为尸体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办法靠外表辨认,所以需要用一些特殊的方式来确认身份。”
季榆的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那平静的模样,显然对这种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对于时常需要接触死亡的人来,这才是该有的反应吧?
而不是像他这样,只是听到这样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悲剧时,就感到如此无所适从。
“接下来,把我所的所有话都记录下来就行。”看了苏恒帆一眼,季榆开口道,“我让你拍照的时候就拍照,拍照的时候在记录上做记录并进行编号。”
对方并未接受过专门的训练,他自然也不可能用那样的标准去要求对方,总归记录这种东西,事后再去整理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在尸体的正中画下需要切开的线条,季榆看了一眼时间,伸手拿起了放在边上的解剖工具:“中午十一点二十五分十秒,开始解剖。”
以确认身份为目的的解剖,与其他解剖有些许差别,在此类解剖当中,会更注重一些生理上的特点——以具有特异性的部分为重点。
这也就意味着,在找不到任何具有标识性的事物的情况下,有可能会有必要进行最为彻底的解剖,其工作量自然也会因此而增加。
“……六号盆骨较大,女性,左下牙曾做过龋齿治疗……”
“……十三号……右手食指曾有过骨折,指骨变形……”
“……十五号……”
一直到外头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被送到这里的十八具尸体才尽数解剖完毕。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无法就这样得知这些人的身份。
“家下来还得将今天得到的这些信息,送到其他地方去进行对比排除。”仰头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季榆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不过那就不是我们的工作范畴里了。”
当然,在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之后,那边还是会将最后的结果给他们发上一份,再怎么着,他们还是要对一些事情进行登记的。
略微扯了扯领口,季榆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疲惫的神色来。
尽管到后来他基本已经可以将原主的经验和知识给娴熟地运用出来了,但这终究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比起其他早已习惯了的人来,还是要更加费力一些。
倒是苏恒帆,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在原本的当中,对方是从来没有接触过法医这个专业的,他无法从中推测对方有可能会出现的反应。
但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会适应得这么良好。
“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没有任何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苏恒帆开口问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行这种连续的工作——即便后来又来了几个下手的人,但人手实在是不太够,有时候他都还得给同时给两个人一块儿记录,要不是抽不出时间来,他都想直接开口骂人了。
苏恒帆觉得,就这么半天下来,都简直比当初军训的时候一整天都累。
……他这还只是负责记录呢,那些主刀的人是怎么个工作量,自然就更不用了。
天知道这些家伙怎么到现在都还能活蹦乱跳的,明明一个个瞧着都要比他瘦弱许多。
——尤其是某个脑子好像有点不太正常的老师。
视线下意识地扫过边上的人那可以称得上是纤细的身材,苏恒帆轻啧了一声。
伸手拿过季榆手里的杯子,替对方从在自己手边的饮水机里倒了杯水,又递了回去,苏恒帆略微坐正了身体。
“接下来?”然而,回答苏恒帆的问题的,却并不是坐在边上的季榆,而是之前对他表现出了明显敌意的娃娃脸学长——虽然苏恒帆一点儿都不想承认这个脸嫩得要命的家伙居然比自己年纪要,“当然是一起去喝一杯了!”
在这种高强度的劳动过后,一杯含有酒精的饮料,是再好不过的放松方式了。
原本还以为会听到什么后续任务的苏恒帆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地转过头朝季榆看了过去。
“一起去吧,”对上苏恒帆的视线,季榆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应该会喝酒吧?”
“安啦,不会让你请客的,”边上的学长也顺势接过了话头,“这可是难得地敲老师一笔的机会哟!”
“……我们的关系很好吗?”看了看某个人勾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苏恒帆偏过头,斜睨着某个看起来要比他的人。
“好了好了,之前的事情对不起啦,”但某个人却一点都不在乎苏恒帆冷淡的态度,笑嘻嘻地开了口,“而且那还不是因为你先了人——再了,我也没干什么啊!”
苏恒帆:……
就算这样,这个家伙的敌意消失得也太快了点吧?他们之间刚才貌似也没有什么交流吧?
“会那么认真地做这些事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仿佛看出了苏恒帆心里的想法,学长咧嘴笑了一下,出声道,“而且,我相信季老师的眼光,绝对不会看错人的!”
本来听到前半句,苏恒帆还有那么点感动,但一听到后半句……他觉得,这应该就是某种学名为“迷弟”的生物,而且,他也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里面,只有自己有被对方主动套近乎的待遇了。
……敢情是因为他和季榆待得最近啊!?
看了一眼边上还在一口一口地喝着自己刚才倒的开水的人,苏恒帆还是觉得想不明白,这个家伙在学生里的人气为什么会这么高。
“都收拾好了?那么……”见其他人都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季榆笑着站了起来,“……烧烤还是火锅?”
苏恒帆:……
那么一副要宣布大事的样子,竟然是为了问这种问题吗?!
苏恒帆觉得,他对这个人的脑回路绝望了。
……但他还是跟着一起去了火锅烧烤自助。
有免费的晚餐,不吃白不吃不是?
更何况,这些人挑的地方,东西的味道还真不差。
等到一群人喝了几轮,季榆已经有点醉了,就连走路都开始有点晃悠起来。
“我的车还停在医院里……”和其他人道别之后,季榆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忽然偏了偏脑袋,开口道,“要不我走路回家吧?”
苏恒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就算他不知道季榆的家在哪里,但想也不可能是在这地方附近,鬼知道要是让对方自己“走”回去,会变成什么样的结果。
“季老师,”然而,在苏恒帆开口之前,就有人抢在了他的前头,“我送你回去吧?”
苏恒帆见状,也就没有再出声。
比起他这个才认识一天的人来,对方肯定也觉得让一个对自己有明显好感的人送自己回去更放心吧?他也省去了一个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是可以,”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季榆点了点头,“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面上浮现出些许困惑的神色来,“……我家在哪?”
苏恒帆:……
这个家伙,原来酒量这么差的吗?刚刚看这人那么一杯接一杯地灌的样子,他还以为对方有多能喝来着。
“没关系,”听到季榆这么,李宏——娃娃脸学长顿时笑了起来,“我知道。”
“之前我为了一些事情,去过季老师的家里一次。”这最后一句,显然就是对苏恒帆的解释了。
“哦,”苏恒帆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那你们路上心。”
有人主动把自己手里的麻烦事个接过去,他再乐意不过。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是真不知道季榆住在哪儿——再怎么样,他也不能直接把人给带自己寝室去吧?
苏恒帆可不是那种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的奢侈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