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七穿(二十二)
“如果他没有跟上来的话, ”有些少见的,季榆这次很配合地回答了容漆的问题,“我会让他深切地体会到, ”到这里, 季榆停顿了一下,将手里处理好的食材, 一起倒进了锅里滚烫的油中, “……什么叫做‘足以让人痛悔一生的愧疚’。”
容漆:……
好吧, 他知道对方本来是怎么算的了。
容漆表示, 他会对这个人的节-操抱有那么一丝期待, 简直就是太天真了。
真要是会在意这方面的事情,季榆之前也就不会和那些世界里的人,发生关系了,那对于他的任务来,本来就不是必要的举动。
所以……这个家伙会和那些人上-床,其实只是单纯地为了享受吧?
想到季榆曾经过的,他在这种事情上并不是没有感觉的话,容漆的思路一不心就歪道了不可的方向上去。
既然本来就不存在感情这种东西, 那么只是为了享受身体上的刺激与快-感, 对象是谁应该都不重要?
看着季榆将还冒着热气的什锦炒饭从锅里盛了出来, 容漆不知怎的, 突然就有种胸口发闷的感觉。
哪怕曾经的那些人,为了季榆舍下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对于这个人来, 也和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没有任何差别吧?他……
“没有其他想问的了?”突然响起的声音断了容漆的思绪,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有点惊讶这个以往总是不乐意回答自己这类问题的人,居然会主动提出这样的问题,“那么帮我来参考一下,这个世界该用怎样的方式死去好了。”
比起那些有着各种超出人类力量范畴的世界来,这样普通而和平的世界,显然不可能有着那么多能够合理地死去的契机——季榆可一点都不希望在这个世界当中,以“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死”这样的事件作为终结。
“……你就不能试试自然老死吗?”对于某个家伙连关系都还没确定,就已经考虑自己该怎么去死的举动,容漆表示无比痛心疾首。
“车祸上个世界试过了,直接排除,”然而季榆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容漆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起了自己的想法,“——还有绝症也不行。”
不他这会儿好好的,不可能突然冒出来一个治不好的毛病,就单上个世界所体会过的感受,他对这种经历也绝对喜欢不起来。
容漆:……
意思就是,乖乖地过日子不去作死什么的,压根不在这个人的选项当中是吗?
“作为法医,有时候会接一些和刑事案件有关系的工作,可以从这方面着眼试试?”像是想到了什么,季榆的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但很快,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是越过警-察直接找法医的麻烦,果然还是很奇怪吧……”
容漆:……
这么用心地考虑这种事到底是怎么样啦!?
“那什么,”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参与到这种话题里去比较好,容漆无比明智地开溜了,“你慢慢想,我还有点事……”
将盘子里的最后一点炒饭送入口中,季榆放下手里的筷子,略微眯起了双眼。
——那个家伙,没有否认他需要自己准备死去的方式这一点呢。
想到前两个世界当中,那明显比以往宽松了许多的规则,季榆的眼中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不过……就算他真的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没有什么意义吧?对于他来,无论容漆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有任何分别。
但话回来,这种通过试探来收集与验证信息的举动,用来消遣时间,倒是不错的选择。
低下头看了看桌上的碗碟,季榆难得地思念起苏景阳来。
虽然他对那个家伙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对方每天都会主动洗碗的做法,还是很得他的心的。
果然,人的惰性就是这么一点点养成的。
轻轻地啧了下舌,季榆最后还是认命地拿起桌上的东西,走进厨房清洗去了。
有些出乎季榆的预料的,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安稳得有些过分。不易秋源,就连苏恒帆和李宏,都没有再在他的面前出现过一次。要不是某个时常在他的脑子里念叨几句的“神明”存在,他都险些要忘记,自己还处在一个由演化出来的虚拟世界当中了。
整理好前两天的解剖结果,季榆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揉了揉眼角,伸手合上了电脑。
他原本以为,以苏恒帆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和另外两个人那样耐下性子,在边上静观其变的,但想来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人是只能用单面的词汇来概括的。
到底,他所了解的那个人,也不过是“在某些特定的剧情”当中,所表现出来的形象,会出现偏差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摘下眼镜放到一旁,季榆着哈欠站了起来。
法医这份工作,这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也怪不得原主经常得抽时间去锻炼——要不是这样,每一回忙完,他非得在床上躺上两天不可。
敲了敲有点发僵的肩,季榆拿起放在枕边的睡意,准备洗个澡之后就睡觉,却没想到一转过身,就被落地窗外站着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边上能够用来当做武器的椅子,季榆顿了一下,才看清了外面的人的样子。
“你怎么上来的?”放下手里的椅子,走过去给外面的人开了门,季榆看了对方那被雨淋得透湿的头发和衣服,不由地感到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先进来吧。”
尽管只是二楼,但这儿边上可没有什么能够用来借力的地方,他是真的有点惊讶对方能够从阳台上翻进来。
“就……这样上来的啊。”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做法有那么点不寻常,苏恒帆看了季榆一眼,出口的话语有点气弱。
他本来也是想按门铃的,但是在抬起头看到二楼的窗户还亮着的时候,就忍不住直接爬上来了。这种事情,对于曾经为了堵人,专门训练过爬墙的技术的他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
“行了,先去洗个澡吧。”懒得和对方去计较这些,季榆随手把床上的毛巾扔了过去,“浴室在右手边,衣服我等下给你送过来。”
也是亏得他胆子大,要不然换了别人,一转头就看到个全身都湿淋淋的家伙,站在自己的窗户外面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非得被吓出个好歹来。
看着某个人乖乖地按照自己的吩咐往外走的人的身影,季榆稍感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外面居然下雨了啊,他刚才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盯着窗外那漆黑的夜幕看了好半晌,还是没能从中辨认出雨丝的痕迹,季榆轻笑了一声,收回视线,从衣橱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苏恒帆的个子确实比他要稍微高一点,但宽松一点的衣服,对方应该还是穿得上的。
把东西放在了浴室门外,季榆略感头疼地叹了口气。
是他这一回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揣摩几个人的想法上的缘故吗,怎么总觉得意外的状况越来越多了?在原本的剧情当中,苏恒帆可从来没有做出过这种翻上阳台的行为来过。
……更别挑在这种时间了。
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数字,季榆抬起手揉了揉有些困倦的双眼。
许是衣物内季榆在外面的原因,苏恒帆倒是没在浴室里磨蹭太多的时间,没多久就换上衣服出来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看了一眼头发湿漉漉的,明显没有被认真擦过的家伙一眼,季榆有点无奈地开口问道。
他是觉得这个家伙肯定是最耐不下心的那个,但怎么着他也不会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冒冒失失地闯过来。
“那个……”听到季榆的问题,苏恒帆伸手抓了抓头发,像是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不洗澡吗?”
刚才他看季榆的样子,应该是准备去浴室的没错来着。
“……不洗了。”季榆闻言,没忍住朝着对方翻了个白眼。
不管是谁,在看到某个强吻了自己的家伙,大半夜地淋着雨翻到自己的阳台上来,也都不会再有什么洗澡的心情吧?
“……哦,”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太蠢了点,苏恒帆看了季榆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猛地抬脚迈了一步逼到了他的面前,“——你就不问问我前几天去干嘛了吗?”
“什么?”被苏恒帆的话给弄得一愣,季榆不由地感到有些好笑,“我们之间很熟吗?”
本来就是没有什么联系的人,就算由于某些意外的状况而在一起待了一两天,之后再没有什么交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更何况,这个家伙那时候本来就只是被气氛影响,对他产生了某种错觉,等之后冷静下来了将其弄明白之后,更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是。
——至少季榆觉得,要是换了他在对方的位置,肯定会在和他相处的时候感到尴尬的。
苏恒帆:……
他居然找不到什么能够用来反驳的话怎么办?
看着面前的人那双带着些许无奈与好笑的双眼,苏恒帆顿时就感到一阵从心底弥漫上来的挫败。
鬼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个人面前,永远都抬不起自己的气势。
……好吧,可能还是知道的。
视线在季榆稍显无辜的表情上转了一圈,苏恒帆轻咳了一声,掩饰一般地转过头,在季榆的边上坐了下来。
“我前两天回老家了,”略微沉默了片刻,他没等季榆开口发问,就自己开口把答案了出来,“刚刚才下的火车。”
反正他要是不,这个家伙肯定不会问的。
这么想着,苏恒帆不由地感到一阵憋闷。
季榆闻言,稍显意外地挑了挑眉。
就他所知,苏恒帆并不是本省人,就算坐速度最快的高铁,来回也得一整天,他还真有点想不通,在这种又不是节假日又不是学期末的时候,对方回去干什么。
等了老半天,也没能等到季榆的反应,苏恒帆忍不住感到胸口有股和怒气不一样的火气升了上来。
——但等他开口的时候,语气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弱了起来。
“我和我爸妈出柜了。”没敢去看季榆的反应,苏恒帆直直地盯着面前雪白的墙壁,把这句话给了出来。
“……啊?”季榆像是没能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似的,傻愣愣地看着边上的人,好半天才发出了一个称不上是回应的音节。
“你该不会是……”后面的话,他没出来——也不需要出口。
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突然赶回家去和家里人坦白,而后在回到学校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来了他这里——这其中的理由,就是傻子都能猜得出来。
一时之间有点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季榆揉了揉有点发僵的脸颊,忍不住苦笑出声:“我不记得我有答应你……”
“我知道,”没想到听到季榆的话,苏恒帆却反而笑了起来,“但是如果连这些事都不处理好的话,我怎么追你?”
他可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真的把人追到手之后,还得让对方承受来自自家父母的厌恶和排斥。
双唇下意识地张开,季榆似是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那些话还是没有出口。
也许是这个人的那份诚挚太过具有感染力,他此刻甚至都有些不忍再出拒绝的话语来。
“你父母什么反应?”微微偏过头,错开了苏恒帆的视线,季榆开口问道。
不怪他担心,这个国家——尤其是老一辈——的人,对于非异性恋的接受程度,着实不令人乐观。
“他们的反应……还行吧,”听季榆问起这个,苏恒帆的脸上顿时流露出牙疼的表情来,“就是抄起扫帚把我了一顿而已。”
他本来还以为,那两个人的反应会更激烈一点——比如逼着他找女人结婚,带他去看病,又或者直接赶出家门之类的,但那两个人的应对方法,却只是和当初他和那些混子架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作为一个当了好多年的半吊子混子,苏恒帆表示,这种不会造成太大后果的揍,他可是挨了不少次了。
看到苏恒帆似乎真的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的样子,季榆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半晌都没有话。
不得不,这个人的那份直率与坦诚,实在是很动人,只是……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收起了以往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表情,季榆转过身,很是认真地看着苏恒帆的双眼,“但是很抱歉,就像我过的那样,我不会和我的学生交往。”
苏恒帆闻言,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下意识地就想张口辩解自己并不是季榆的学生,但话还没出口,他就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学校里有什么学生和老师不能恋爱的规定吗?”如同想要整理自己的言辞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苏恒帆看向季榆。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样的规定,在学生还没有成年的初高中或许会出现,但在大学这种学生的年龄甚至有可能超过老师的地方,却显然不可能存在。
“之所以许多人认为老师和学生不应该发生恋情,是因为学生大多对老师有种天然的崇敬感,是以在两者的相处中,老师在一定程度上处于主导地位,如果有心引导,可以让学生的想法按照自己所希望的发展,但是——”到这里,苏恒帆停顿了一下,见季榆没有反驳的意思,才继续了下去,“——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你也根本不存在诱导的行为。”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交往?”大概是第一次这种有条有理的长篇大论,苏恒帆完之后,还忍不住地喘了口气,稍显紧张地等着季榆的回答。
眉头无意识地拧起,季榆看着眼前故作镇定的人,似是在思索对方刚才所的话。
“这些话……”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有了结论一样,出声问道,“……是谁教你的?”
苏很烦有多么不擅长辩论,他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样一段逻辑清晰,语意分明的话,显然不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当然,对方这话时,那仿佛背书一样的语调,也证明了这一点。
被戳穿了的苏恒帆看着有些尴尬,眼神飘忽了好半天之后,才憋出了两个字:“……我妈。”
季榆:……
该不愧是以两个男性的恋情为主要内容的当中的父母吗,苏恒帆的母亲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还真是出人意料。
“她你肯定会拿这个当借口拒绝我的,”看到季榆带着点好笑的表情,苏恒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家老妈的谋划都给和盘托出了,“所以一开始就给我准备好了拿来堵你的话。”
——当然,除了这个之外,她还准备了其他不少有相同作用的话。
用她的话来,就是“首站是是最重要的,一定不能留任何余地”。
苏恒帆觉得,至少现在的情况,肯定要比他傻兮兮地被季榆牵着鼻子走要好得多。
“她还了什么?”摸着下巴想了想,季榆又问。
实话,他还真有点好奇,那位在原本的剧情中,并没有露过面的母亲,会给自家的儿子如何出谋划策。
听到季榆的话,苏恒帆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
“她还,只要你没有一上来就直接‘我不喜欢你’,我就还有机会。”尽管自己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但在所有给出的东西里面,挑出最适合用来回答季榆刚才的问题的话,苏恒帆还是能做到的,“至少你并不认为,完全没有喜欢上我的可能不是?”
至于其他所有的东西,都不过是做不得数的借口罢了。
盯着面前弯起双眼的人看了好一阵子,季榆抑制不住地低声笑了出来。
有那样的母亲在,怪不得能够教出这样的孩子来。
“但是至少,我现在并没有喜欢上你。”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声,季榆看着眼前的人,唇边是尚未散去的笑意。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然而这一回,苏恒帆却并没有因为季榆的话而生出沮丧或者气恼的心情来。
这个人并没有否认,有喜欢上他的可能。
“是吗?”季榆挑了挑眉,“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听到季榆的问题,苏恒帆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外头漆黑的天色。
“老师应该不会在这时候让我回去吧?”唇角略微扬起,苏恒帆面上的笑容带上了一丝从未在季榆面前露出过的痞气。
“这也是你妈教你的?”没有回答苏恒帆的问题,季榆斜了他一眼。
“……我能睡在这个房间吗?”苏恒帆像是想要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一般眨了眨眼,只可惜他那比季榆还要高上几分的身形,实在是看不出一点柔弱的迹象。
“不行。”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拒绝了苏恒帆的请求,季榆朝衣柜扬了扬下巴,“被子在那顶上,自己去拿。”
“哦,”苏恒帆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那我以后能一直住在这里不?”
“……滚!”
这个家伙,还得寸进尺了这是?
把某个死皮赖脸的人给轰出了自己的房间,季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上扬的嘴角。
谈一场久违的恋爱……似乎也是挺不错的事情?